晚上。
天色有点黑了,睡不着。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乱,一点都理不出头绪。我好象会武功,又好象会弹琴。我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到陌生。我真的会么?
好吧,决定了,去试一试。
夏夜的晚上不是很凉。我没有穿外套,风吹在身上感觉到凉爽,人也清醒不少。
※ ※ ※
摘月楼。
我抬头。果然是个很高的楼,现在应该有两个丫鬟从上面摔死过了吧。我笑,有点苦涩。
边上有楼梯。可是我已等不及了,一纵身,踩上了墙上的青砖,“踏,踏,踏”地上冲了几步,又一提气,脚下一点,手已经抓住了顶楼的栏杆。手上使力,往里一翻,我已经站在了顶楼的走廊上,整个山庄都在眼底了。
我果然很轻,这个是我么?我摇摇头,苦笑。
右手第二间是小筝的琴房,我走进去。琴没有收,就放在石桌上。琴弦映着月色,说不出的冷清。
我坐下,双手搭上琴弦,尚未开始弹,忽然感觉有人。
“谭宾?”我问,因为感觉到是他的气。
“你一晚上那么急跑出来,用轻功上楼,就是为了弹琴?”他的脸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恩。”我点头。我的表情应该看起来很认真。
“咳…”他的表情看起来象是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在紧张什么?”我问。
“我在怕。”他的声音很轻,“我怕有人的猜想是对的。”
“什么猜想?”
“有人说你是奸细。”
“哦?”
“如果你是奸细的话,”他的声音轻柔而危险,“我会杀了你。”
他是带着微笑说出这句话的。我眨了眨眼,也笑了:“好啊!如果我是奸细的话,你就杀了我吧。”
“恩。”他点头,开玩笑似的说,“就这么说定了哦。”
我们好象都在笑,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静了好久,我又开话题:“什么人猜想我是奸细?”
“好多人。他们刚才在议事厅说的就是这件事。”
“哦?”我果然是应该回避的,“结果呢?”
“段家人的意思是,既然老夫人认了你,那你就是段家的三小姐。”
胸前为什么涌上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叫做感动么?
我会不会辜负他们?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你呢?”我问。
“我不姓段。”他回答得高深莫测。
…………
我笑了笑,忽然问:“你会弹琴么?”
“会。”他点头,并且坐在一旁准备听。
我果然是会弹琴的。即使不去想小筝的指法,我也清楚地知道应该怎么按弦,怎样揉音。我的手很自然地动着,简直可以用很熟练这个字眼来形容了。
※ ※ ※
一曲终了。
余音仍在屋里回荡。我收回手,静静地坐着。我会弹琴,那么段绝尘的拳法呢?我也是会的么?我一定是会的,可为什么招式都想不起来?
“静仪姑娘的《流水》果然弹得如行云流水。”谭宾赞道。
“呃…”我从思绪中会过神,“过奖了,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
“确认我真的会武功。”
“哦?”他的神情充满了讶异,“你会什么武功?”
我摇头:“我记不起来了。”
“那么,我来教你一套拳好不好?”说话的是段绝尘,他靠着柱子,懒懒地开口。
“段绝尘?”我张口,只叫出了名字,却接不下去。
“你也姓段,以后叫我绝尘就好了。”他的声音仍是冷冷的,即使在说这话的时候。
我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么晚了弹琴,想不知道都难。”
哎呀!影响别人休息了。我吐了吐舌头。
“你要教我什么拳呢?”我好奇地问。
“火焰手。”他说着,并缓缓地向右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为什么?”我一震。
“我们的敌人是老淫贼。我不想你受伤害。”他顿了一顿,接下去,“不管你是谁。”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我是连谢字都说不出来了。
※ ※ ※
“这便是起式:苍炎。就是用斗气凝聚火焰的招式。”
他开始讲解。
“等等,我想我该去睡觉了。”谭宾打着哈欠站起来,“我回避一下。”
“不用。”绝尘没有回头,看着我说,“发力点和运气手法看得出来么?姿势不是太重要。”
“恩。”我点头。我想我确实知道。
“可是?为什么没有火?”谭宾插话。
“天生的。”绝尘收回姿势,笑道,“这世上真正能用火焰手发出火的并不多。”
“第二式:炎之舞 日月。”他的招式打得很慢,每打一招,都讲一下招名。他用的掌风代替火焰,虽然不是很形象,但要点表现得很清楚。我知道他很费力。
……
“第十四式:炎之舞 北斗。”这一式是点射,所以他改用指力。这招好熟,我和谭宾都愣住了。我忽然想起来,我当时救谭宾用的就是这一招。
“喂,怎么每个招名前面都有一个‘炎之舞’的,很累啊,省掉不好么?”谭宾叉开话题,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绝尘也不生气,点完这一式,姿势定在那里,很有耐心地讲解道:“空明大师曾说过,火焰手和少林的风雷手是互为和招的。招名完全一样,发力和判定却大为不同,互为弥补,所以这个加上‘炎之舞’,那个加上‘风之舞’来做区别。你想省掉也随你。”
“恩。”我点头。
“下一式:炎之舞 逆鳞。”
他冲向前。发出的劲力确是向后。
“炎之舞 轮回。”
发出的劲力成一个圈,将自己护卫起来。
……
……
……
“炎之舞 星辰。”
他的汗已经湿透了衣服,看得出用掌风打这一套拳极为费力,打到这一式,嘎然而止。看着我瞪着期待的眼,他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歉意:“我只会到这里了。因为终究聚不出火,所以更高深的无法领悟到了。”
“已经很多了。真的。我想要练会这些也要花很长时间吧。”我慌忙安抚他。
“既然发不出火,何必苦苦地练?”谭宾挪喻。
绝尘的眼色暗淡下来,低下头去。
我上去想安慰他什么,他已抬头,对我说:“你已经是奶奶的孙女了,叫我一声大哥好么?”
“呃…”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方便么?那算了。”他转头向楼梯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我姓段不是么?我还有什么犹豫的?
“大——哥——”我的声音很小,怯怯地。
他听到了,停了下,然后继续往下走,没有回头:“谭宾,以后请你照顾我妹妹。”
※ ※ ※
怪怪的,晚上上来教我一套拳法防身,离开的时候又说那种话。整个人的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好象…好象……
“好象诀别是么?”谭宾幽幽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回头。
“你在这里苦苦思索了半天了,鬼也能猜出来你想什么。”
他回答得很自然。
“哦?这样呀。”
“事实上,他确实在诀别。”
“你说什么?”我猛转头看向他。
“他今天晚上要去瑞王府救方大人出来。”他的语气严肃起来,“情况糟糕的话就回不来了。”
“那他为什么来找我诀别?”
“因为你和他母亲一样,都是能发出火焰的人。”他的声音变得很远。
我愣住了。
果然是一个寂寞的人。
“他一个人去么?”我缓缓地问。
“应该和无双一起吧。”
“你为什么不帮他?”
“呵呵,他最后果然没有找错人。”谭宾笑得怪怪的。
“告诉我为什么。”
“是因为,”他耸耸肩,“他们还没有出发。”
※ ※ ※
忽然,我想到什么,玉儿今天也怪怪的。再一想,她今天说要分开几天的话,我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想到什么?”谭宾关切地问。
“玉儿。玉儿也要一起去。”我的语气慌乱起来。
“你放心。我会保护他们的。”
“不。我也要一起去。”
“你疯了!?你能保护自己就不错了。”他气急败坏,“你又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我望着右手上那幽幽燃烧的火焰。它照着我和谭宾的脸上发出淡淡的荧光。
“砰——”我抓灭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