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百花谷,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淡雾里,潘安深吸一口气,敲响了秋临波的房门。“师傅,徒儿潘安有事求见。”
没一会儿,房门应声而开,秋临波站在门后,两眼布满血丝,一脸抑制不住的疲惫和忧心。看见潘安,她努力微笑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大开房门,让潘安进来。
“师傅。”潘安进了房间,走到茶几边倒了杯热茶端到秋临波身边。秋临波接过茶,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安儿,这么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师傅,”潘安双眼紧盯着秋临波一段时间,然后垂首行礼,“草儿之前研制的机关陷阱已经安装修改完毕,所有百花谷谷众都已经熟悉进出口令,不会再有误伤的事情。除此之外,碧草连天的阵法也已经完善,不用人指挥也能发挥最强的作用的。”
“很好,安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秋临波赞许的点点头,但是心里隐约有点奇怪,因为安儿不会为这种事一大早来找自己,他说这些,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潘安二话不说,跪在秋临波面前,“师傅,百花谷现在很安全了,所以徒儿请求师傅让徒儿去江湖上历练。”
“安儿,”秋临波连忙把潘安扶起来,眉头紧皱,“安儿,你这是……”
“师傅,”潘安眼神很坚定,“安儿决定了。”
秋临波紧紧的盯着潘安的眼睛好一会儿,最终妥协似的放开手,坐倒在椅子上,“安儿,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个决定,跟草儿有关系吗?”
潘安一直淡然的脸因为听到草儿的名字而柔和,带着淡淡的笑意,“也不完全是因为草儿,一方面是安儿已经长大了想出去见见世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想闯出点名堂,想跟那个小王爷,争一争。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得到百花谷的宝贝。”
秋临波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悠儿才没那么容易能得到草儿呢,草儿自身就是悠儿的一大难关,现在又加上潘安……秋临波在心里为笛音悠扬祈祷,想到得到草儿的路,可是充满了崎岖。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了,安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我能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所以我准备明天一大早就走。”
秋临波温柔的注视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昔日那个倔强沉默的少年,如今已是个沉稳睿智的青年,老实说,把草儿交给这个孩子,心里是很放心塌实的。但是,唉,秋临波在心底叹了口气,谁让草儿先遇到了悠儿呢?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复杂。
“安儿,出门在外你要小心照顾自己。你很沉稳,我对你很放心,但江湖多风雨,你要多加小心。”秋临波叮嘱完潘安,转身回到房间收拾出一大包药物递给潘安,就送他出了房门。
看着潘安渐渐消失在雾里的背影,秋临波忽然觉得很眼熟,就象多少年前,那个离开她的男人。那个男人曾告诉她,他要回家,跟妻子说清楚,然后回来娶她。几天后,江湖传出那个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秋临波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几乎醉死在酒里。秋临波记得自己拼命的追问他究竟有没有杀死自己的妻子,那个人并不回答,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然后自己给他一耳光,哭着里去。当时的秋临波不明白那个人眼睛里的意思,现在秋临波想,自己也许明白了,那里面的是悲哀、伤心、痛苦还有失望。也许,自己做错了,那样的男人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妻子?秋临波的泪,忽然涌了出来,十五年前没有流出来的泪今天流出来了,而心里积压了十五年的后悔。不知是否还有弥补的机会。
太阳升起来了,驱散了百花谷里的迷雾,也唤醒紫苏城上的民众。笛音王爷醒来过来,屋子里一片光亮,怀里的妻子也因为阳光而慢慢醒过来。笛音王爷温柔的笑着,低下头在妻子的脸上轻轻的吻一下,“早安,菁。”
即使结婚多年,并且有了孩子,菁王妃还是通红了双颊,埋首于笛音王爷的怀里,菁王妃小声的回答:“早安,朱延。”
远方的逍遥山,笛悠已经起来很久了,他和绝尘、绝灭、还有水晶四个人在茶和绝杀的指导下进行着晨练。从他们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他们的心情,绝尘和绝灭两人是面无表情,一幅早已习惯的模样。笛悠是龇牙咧嘴,第一次经历这么痛苦的晨练。水晶则一幅快虚脱的幸福表情,快虚脱是因为被茶和绝杀操练的快死了,幸福嘛,则是因为,刚刚看见天心蕊在准备早餐,而她身边的铃铛儿则被水晶下意识的忽视了。
“少爷,准备好了吗?”天堂轻敲着秦应景的房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笛音王爷府了。”
“好了,天堂叔。”秦应景走出房间,整了整衣襟,“天堂叔,还有问题吗?”
天堂摇了摇头,跟在秦应景后面走出客栈,向着笛音王府的方向前进。
逍遥山上的众人正在享用早餐,忽然,闭关多日的逍遥老人忽然出现,老人笑眯眯的冲到笛悠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就晃了起来,“好了好了,我已经铸好了。”
“真的?快让我们看看。”铃铛儿一脸兴奋的凑过来,茶和绝杀对视一眼也走了过来,剩下的几个人对看了一下,也一同移过来。
“来来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最合适的兵器。”逍遥老人放开被摇得昏头昏脑的笛悠,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拿出一件事物。
一时之间房间里一片寂静,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绝灭和铃铛儿的脸甚至有着明显的抽搐,绝尘好点,只是嘴角有点抽搐。绝杀转过脸,肩膀微微的耸动,茶则一脸古怪表情的轻拍笛悠的肩膀,笛悠脸色阴沉,额际隐约有青筋跳动,水晶和天心蕊则是一脸茫然和诧异。
“这到底是怎么会事?”笛悠终于忍不住,指着逍遥老人手上的东西大叫起来,“你这是在耍我吗?”
“啊,怎么了?”逍遥老人很不解,“怎么啦,这是由云山寒铁凝练而成的,具有扩大音效的作用,你可以使用这个轻松的就获得天下第一,不费吹灰之力啊。”
“你,”笛悠一把夺过老人手里的武器,一根冰白略带透明的笛子,入手冰凉的手感让笛悠不仅打了个哆嗦,满腔的火气也因此消散不少,“我说爷爷啊,我要的是剑,不是笛子。”
“哎?”逍遥老人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有笛子在手,天下谁人可挡?”老人一句话使铃铛儿和绝灭终于抑制不住,狂笑起来。也成功再次点燃笛悠尚未熄灭的怒火。
“我要的是剑、剑、剑,”笛悠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激昂,然后忽然的轻下来,甚至露出很温和很善良很天真很纯洁的笑容。冷面如果在这里,一看到这个笑容也会逃的远远的,因为笛悠只有在准备整人的时候才会这样温和而善良,天真而纯洁的笑容。茶看到这个笑容,不仅同情的看向逍遥老人。笛悠柔声说:“逍遥爷爷,您听清楚了吗?我要的是剑,不是笛子。或者,您愿意我天天在您身边为你吹我笛音家族的笛子?”
“啊,不不不,不用这样,我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逍遥老人的脸色都变了,“我,我这就去铸剑,给你铸最好的剑,我马,马上去。”转身离开的身影,怎么看都很仓皇。
房间里又恢复到寂静,绝杀、绝尘、绝灭还有铃铛儿的脸色都不比逍遥老人好多少,茶看着还维持着善良笑容的自己的徒弟,无奈的摇摇头。水晶忍不住了,打破这诡异的死寂,“笛悠,我不明白,你的笛子怎么啦?”
笛悠微笑着转身面对水晶,扬扬手里的笛子,“没什么,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吹一曲怎么样?”
铃铛儿的眼睛都眨疼了,水晶还是没反应,连连点头,“好啊,那你吹吧。”
笛音响起的瞬间,绝杀拉着铃铛儿,绝尘拉着绝灭,茶拉着天心蕊从房间的三个方向飞射而出。等了好久才回来,果不其然,在房间里,看到水晶满脸绿色口吐白沫的昏死在地。
笛悠满腔的怒火终于发泄了,满心畅快的逍遥山四处闲逛。而紫苏城的秦应景却很郁闷,他无措的抬头看看天,然后转头看看左边的笛音王爷,再看看右边的天堂叔,最后再低头看向抱着自己大哭的这个贵妇人。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究竟是怎么会事?她为什么一看到自己拿掉面巾后就哭着冲过来?她为了什么要哭?还有,她究竟准备哭到什么时候啊??!!!
百花谷里,秋临波来到草儿的房间,草儿还坐在昨天的位置,桌上的蜡烛因为燃尽而熄灭了,草儿的眼睛里还有泪水不停的流出。
“不要哭了,你还想把眼睛哭瞎吗?”秋临波走到草儿身边,拿出手巾轻轻擦拭草儿的脸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草儿抬头看向秋临波,眼神迷茫人更憔悴,“他说我的占卜帮了他大忙,他说我帮了他大忙,我是不是不是累赘?我是不是还能对他有帮助?是不是?”
秋临波一下子把草儿揽进怀里,轻抚她乌黑的头发,“我们的草儿,那么聪明的孩子,你看你设计的阵法碧草连天,你在谷外布置的那些机关,还有你的占卜,你怎么会是累赘呢?悠儿把你放在手里疼还来不及呢?”
“呜呜,呜,哇啊啊啊……”在秋临波怀里的草儿,先是小声的抽泣着,然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乖,草儿不哭了,我们现在什么决定也不要做,等悠儿来了再说好吗?”秋临波看着草儿哭成这样,心痛得快碎了。
草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就这样蜷缩在秋临波的怀里哭泣,直到睡着。
屋外,潘安叹了口气,抬头仰天了许久终于忍住满眶的泪水,将怀里的薰衣草放下,转身离开。在他身后不远的石头后面,秋紫檀痴痴的看着他,感受满心里的疼痛。为草儿,为潘安,也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