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曼朱沙华,又名彼岸之花。冥界无日无月,唯有漫野的曼朱沙华。红白二色,触目皆是。
漫缃缓缓地睁开眼,一片暗红色的天空映入眼帘,惶然坐起。自己正置身于一叶扁舟上,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自己,黑发如瀑,慢慢地划着桨。
“你醒了?”女子并不回头,声音飘忽不定。
“这是哪里?”漫缃吃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薄雾弥漫在四周,水面上漂着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前方隐约不可见。
“死亡之川,过了这里,待你看到红白二色,便是冥界。”女子仍是不回头。
“冥界?”漫缃苦笑,“我果然已经死了么。”漫绯,我们又能见面了,这一次,没人再能分开我们了吧。死亡,让我们暂时分开,死亡,却让我们永远团聚。
“谢谢,”漫缃轻叹。
“谢谢?”女子一愣,忍不住转过头来,一张惊艳非常的脸。
漫缃这才看清楚她。整齐的齐眉刘海,长长的黑发直泻而下。她的眼睛,竟是冰蓝色,透着一丝忧郁和悲悯。雪白的长着物,正红的宽腰带束腰,正前方打成蝴蝶形。玉立亭亭,
风姿秀逸,玉洁冰清。
“我渡了如此多的灵魂,你却是第一个对我说谢谢。”女子微微一笑。
“你是——?”漫缃好奇地打量着她。
“引渡者,司星。”那女子轻轻地转过身去,用手指着前方,“到了。”
眼前薄雾顿时散去,一片火红的曼朱沙华跃入眼帘,无边无际。
漫缃惶惑地下了船,那女子浆轻点岸,翩然离去。
漫缃茫然,漫无目的地走着。曼朱沙华娇艳欲滴,却没有任何香气。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连风也感觉不到。死后,便是在这里等待轮生么。漫绯,你在哪里?若是轮生,一定要等我一起啊。其实,若能在此与你长相守,我何必进入人世,再一次经历爱别离的轮生之苦?
走了许久,眼前的花海渐渐由红转白。就在漫缃怀疑这偌大的地方是否只有她一个灵魂的时候,一个淡金长发的青衣男子出现在视野。
见了漫缃,男子微微一笑,点头以示友好。
漫缃还礼道:“能否向阁下打听一个人?”
男子惊异地看了漫缃一眼:“姑娘,你可知道自己现在何处?”
“死亡的彼岸,冥界。”
“这就对了,”男子笑答,“冥界里如何找人?还是等轮生后再寻吧。”
“轮生后,这一世的记忆却带不进下世,轮生又有何意?”漫缃摇头轻叹。
“你与她倒真有几分相像。”男子似是自言自语。
“她?”漫缃的心跳骤然加速。
“一个不愿轮生的姑娘。”男子道,“她也说,生命虽可轮回,记忆却不可再生,轮生又有何用?”
“她的名字?”漫缃迫不及待。
“漫绯。”一个幽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漫缃思维顿失,一转身,便看见一个身穿银白长衫,外罩金边朱红背心的年轻女子。
“绯儿,”漫缃欣喜若狂。两人立刻抱头痛哭。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悄然远去。
“缃姐,你为什么也——”漫绯躺在漫缃的怀中,双手轻搂着她的脖子。两人坐在一片雪白的花海里,一个脸比花娇,一个英姿飒爽。
“我知道你一定在此寂寞,就来陪你。”漫缃轻松一笑。
“这样也好。”漫绯脸色微红,“我们在这里,却可天长地久了。”
“你不愿轮生么?”漫缃故作惊讶。
“若是轮生,便难以与你续缘,我不要,你也不准!”漫绯直视着漫缃的眼睛。
“有你相伴,我再无他求。”漫缃俯下身,深情地一吻。
“对了,漫真他——”漫绯轻喘着,却被漫缃打断,“别的事,我们就不要去管了。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全部,你只准说我。”
“是,”漫绯温柔地点头,却更加用力地搂紧了漫缃。
青衣男子立于川边,引渡者的船渐渐靠岸。
“司星,你可有渡过一个叫墨华的少年?”青衣男子问道。
“墨华?”引渡者面色忽然一变,“你怎会认得他?”
“原来你也认识他?”青衣男子也是一惊。
司星冰蓝色的眼眸更显忧郁:“他殁于七年前,我做引渡者,算来不过三年。”
“哦,”男子点点头,“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你——”司星一脸惊疑的神色。
“别的我不多问,只是纯粹好奇的想了解他。”男子微微一笑。墨华,你这个人物,似乎不简单呢,竟连天玄宫曾经的祭司也认得你。
“可惜他被缚于世,不然在此,你却可以见到他。”司星似有难言之隐。
“被缚于世?”男子冷笑,“只怕他四年前便魂飞湮灭。”
“什么?”司星脸色苍白,冰蓝色的眼眸抹上一抹痛苦和自责。司辰,你究竟做了什么。先是墨华,又是无邪,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你没事吧。”青衣男子见她身形不稳,便好意询问。
司星摇头,右手腕上系的红线金玲却急速地响起来。
“又有魂灵了,”男子微笑,“你去吧。”
望着渐行渐隐的司星,男子幽幽长叹,湖水蓝的眼眸里尽是对一个人的思念。童澈,我会一直在此等你,再见你一面之前,我不会轮生。你的墨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也许,从司星口中,能得到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司星的眼角有清泪滑落。无邪,为什么你也被施了索魂术?我不信岚信子会如此对你,是你要求他这样做的吧。三年前,我刚做引渡者,却不想第一个引渡的灵魂竟是你。我深藏心中多年的秘密,生前没有机会对你说,死后,便不能错过。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未等开口,你却突然在我眼前消失。我便知道,你的灵魂,仍纠缠于世,你与司辰,远没有结束。司辰对岚信子的由爱生恨,却全部转移到你的身上。司辰与你的羁绊,至死也不能休么。
司星轻唱道:“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歌声凄婉悠扬,荡气回肠。连川水上浮游的长明灯似也不忍再听,白色的烛顶落下了盈盈的烛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