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五十二章 水淹宫城·玄武政变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午夜小咖】,看书领现金红包!

依稀黯淡野云飞,玄鸟去,嘹嘹呖呖声宵碎。

“琥珀,为什么要让岚震子刺杀冰宗主?”古筝不明所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琥珀冷笑,“进了白虎,一切可就看你瓮中捉鳖的本事了。”

古筝恍然大悟:“岚震子是宣王的左膀右臂,除去他,可令朱雀元气大伤。可惜苏颂没有随行。”

“那个笨蛋有我来对付,你就安心的去吧。”琥珀微微一笑。

马蹄声由远及近,岚震子诧异地停住:“琥珀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您。”琥珀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黑衣少年,“怎么,您还带了保镖?”

岚震子笑而不答。

“不知您要不要一个向导?”琥珀一指古筝。

“岚郡长,在下愿略尽绵薄之力。”古筝谦逊地施礼,抬眼正对岚震子怀疑的目光。他羞涩的一笑,黑色的眸子纯净透明。

“在煮茶拭剑间谈笑江湖间的英雄无悔与红颜是非,香盈唇齿;晨钟暮鼓般虔诚地相信遥远的诺言,指点江山,激扬励志。浪若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荏苒春。墨印苒的独善其身,虚怀若谷,虽是我欣赏的地方,但寄情山水,何尝不是逃避?”墨君淡然一笑,轻落棋子。

“冰重若自认淡柔情于俗内,负雅致于高云。人生八苦,他竟未曾勘破一样。”冰君微微摇头,举棋不定。

“生在红尘中,何必破红尘。”墨君抬眼看着冰君,“人生如棋。这一局,不知谁会赢?”

看完墨印苒的信,冰重若先是不解,猛然又如醍醐灌顶,心境豁然开朗。

十六夜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只等冰重若斥责。

“你去边城替我给墨先生传句话。”冰重若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墨先生?琥珀的主人墨兼爱?”十六夜小心翼翼地问。

“宫城地势低洼,三面环山,雨季快过,宜速战速决。”冰重若将信靠近烛火,瞬间灰飞烟灭。

十六夜愣住:“还请冰宗主明示?”

“到时候他自然明白。”冰重若冷然一笑。

“冰宗主,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十六夜忍不住好奇。

冰重若略一迟疑:“只怕你不信,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十六夜好奇心更甚。

“水。”冰重若看向窗外,彤云密布。印苒,我们的默契,是否能赢这一战?

十六夜忽而就变了脸色。

墨兼爱经冰重若的提醒,恍然大悟。宫城地势低洼,三面环山,若以水灌入,则无道可泄。以水淹城,攻之易得。但苦无水源,虽是雨季,然雨渐稀渐止。

“宗主吩咐,请您务必三日内围宫城堆堰,全军备齐竹筏,退守宫城外的宫山,居高临下,准备水战。”十六夜抖抖淋湿的衣衫,冻得直发抖,心情糟透了。早知如此,不如让冰重若骂一顿来得痛快。

“堰易堆,筏易备,但无水,水战从何谈起?”墨兼爱愣住。

“宗主自有办法。”十六夜不耐烦地搪塞。主人,您明明说过不再过问天下事的,为什么冰重若的一场败仗,就让您改变了主意?您是不是想用阴阳术,替冰重若降下这场及时雨?

墨兼爱虽然满腹狐疑,却仍一丝不苟地照着冰重若的吩咐,围堰备筏居高,只等天降奇雨。

宫城。雨打樱花,一地粉红。

“天竹,你可有觉得好些?”玉衡亲王轻轻地扶起他,“你还是先回京都去吧,让宫里的御医替你看看。”

天竹面色苍白如纸,却倔强地摇头:“光州军一日不退,我一日不回宫。”

“宁馨的话,你又何必在意呢?”玉衡亲王无奈地叹气。

“合欢是不是真的被封为了淳熙亲王?”天竹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忍不住有一丝颤抖。

玉衡亲王变了脸色,忙岔开话题道:“你还是养伤要紧。”

“梓桐,你以为我是嫉妒他么?”天竹惨然一笑,“不,我是替合欢担心,也替紫帝担心。”

玉衡亲王沉默不语。天竹,你的担心,我怎会不知?可我的担心,只在于一人。知道我为什么要积极参与组织采花门么,该死的姓柳的,九歌神殿一别,你究竟去了哪里?

“物之兴衰,情之起伏,理有固然。而崇替去来之甚者,必唯宠惑乎?当其接床第、承恩色,虽险情赘行,莫不德焉。及至移意爱,析嬿私,虽惠心妍状,愈献丑焉。爱升,则天下不足容其高;欢坠,则九服无所逃其命。合欢恃宠而骄,断了自己的后路,我担心他,咳咳——”天竹喉头一堵,挣得面色潮红。

“你不必再说,我都明白。放心,我立刻修书一封,派人进京呈上。”玉衡亲王抚着他的后背,宽慰道。

“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天竹认真地看着他,呼吸渐渐平缓,“梓桐,你和我不一样。”

玉衡亲王微微一愣,朗声笑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天竹,这便是我信奉的真理。”

“你说话还是这般奇怪。”天竹皱了皱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由我解决。”玉衡亲王向下人使了个眼色,便起身静静地退了出去。

法屡更必弊,法弊则奸生;民数扰必困,民困则乱生。天竹,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便语出惊人。方才你出自肺腑的这番话,岂是劳力者所能言的。你并非不会劳心,不过不屑于此。宫廷的阴谋争斗,朝廷的权力倾扎,你的远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记得紫凝说你“性端静,寡嗜欲,待人和善正直。尤擅骑射,上下若风。虽不善诗词,书法见长,如舞鹤游天,飞鸿戏海。”天竹,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你竟会与那个讨厌的合欢一样,心甘情愿地做紫凝的男宠?历史上的男宠哪个得了善终,天竹,你既然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为何不及时抽身,去尝试或许更适合你的未来?

“属下拜见亲王。”一个黑衣人形如鬼魅,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打断了玉衡的思绪。

“说。”玉衡亲王眉尾微扬,表情冷峻沉静。

“光州军绕宫城围堰,扎寨宫山,急备竹筏,不知意欲何为。”黑衣人的声音冷酷平静,“另两名冰氏现已查明,均为冰重若入室弟子,一名冰魂,乃日前擅闯者,一名冰魄,乃刺伤天竹公子者。二人已秘密潜入玄武,看情形,似乎取道京都。以上。”

“吩咐门人,对此二人格杀勿论。”玉衡亲王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暗自冷笑。想要水淹宫城么,真是一群疯子。我倒要看看,你从什么地方引水。

“墨君,你是不是太纵容墨印苒了?”冰君无奈地皱眉,“童君对降水一事颇有微词。”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墨君歉意地微笑,轻轻拥她入怀,“墨印苒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冰重若?”

下弦月明。

“以笙?”易筠面有诧异之色,“有什么事竟来找我?我不是吩咐过,不准来烦我的么?”

“回君上,是关于杨梓桐。”以笙毕恭毕敬,低眉顺眼。

“他怎么了?”易君微微一愣,心弦拨动。这个家伙,不是正在玄武快活地做他的亲王么?难道这么快就给我惹事生非?

“冰君让我转告您,杨梓桐有性命之忧。”

以笙的声音平缓柔和,却让易筠顿觉不舒服,“是不是因为宫城?”

以笙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你回去告诉冰君,如果是因为宫城的事就不必挂心,司君已经赶去。”易筠不耐烦地下着逐客令。

以笙知趣地正准备离开,不料却被易筠叫住:“无尘的干将,是不是在你那里?”

以笙心里一沉,却装傻道:“无尘的什么?我方才没听清楚,还请君上明示。”

“算了,你去吧。”易筠挥挥手。

六月二十三日夜。

宫城大雨震电,暴风拔木,平地水没人顶,守军尽夜坐立泥中,城墙积水而漫,倒泻如瀑。又有数处不禁狂风电闪,城墙坍塌,死伤上百。而光州军所占宫山,虽惊雷阵阵,仅细雨轻风。两处虽相离不过十里,天气却截然不同,不禁令人惊异。

二十四日清晨,大雨骤停。

光州军以逸待劳,强攻宫城。旗垒相麾,兵矢相接。浑浊的泥水被鲜血染红,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漂水上。

一夜风雨雷电,天竹彻夜难眠。天亮时分,正昏沉欲睡,却朦胧听得外面嘈杂无比。

“来人!”天竹忍住痛,挣扎起身,“外面怎么这么吵?”

“回公子,是白虎的人来攻城了。”一个总角少年颤抖着回答,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惧的神色。

天竹大惊,话未出口,玉衡亲王面无血色地走了进来,“天竹,我们走。”

“走?”天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既已尽力,就没什么遗憾了。”玉衡亲王揭开他的被子,欲扶他起身。

“梓桐,你要弃守宫城?”天竹猛然反应过来,用力抓住他的胳膊,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计划不如变化,人算不若天算。”玉衡不甘心的叹气。

“宫城不能丢。”天竹直视着他的眼睛,“梓桐,我不走。”

“天竹,胜负乃兵家常事。来日方长,你为什么要逞这匹夫之勇?”玉衡不顾他的反抗,奋力将他抱起。天竹顾不得伤口的巨痛,扯住玉衡的衣襟道:“要走你走,我誓与宫城共存亡。”紫凝,若丢了宫城,我有何面目见你。合欢,若我狼狈地逃回来,你又会如何看我。

“天竹。”玉衡一时没了主意。天竹,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一走了之么。但若不走,只怕玄武的军队会全军覆没。再死守下去,只是徒增伤亡而已。既然胜负已定,为何不将牺牲减到最小?

天竹一脸决然的神色,静静的看着玉衡不说话。

总角少年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大声惊叫起来:“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啊——”少年被来人一把推开,跌坐在地。

“他要坐在这里等死,难道你也要?”黑衣人斜眼看着玉衡,嘴角一抹邪美魅惑的冷笑,“我可不记得你也这般感情用事。”

天竹本能地用身体护住玉衡,沉声问:“你是何人?”

玉衡摆摆手:“天竹,是自己人,采花门蝙蝠堂。”他站起身,对黑衣人道:“天竹就拜托你带回京都了。”

“杨梓桐,你想干什么?”黑衣人皱着眉头,“你可不能死在这里。”

天竹愣住,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对亲王直呼其名?

“我可还不想死。”玉衡哈哈大笑,“我不过要亲手了断一个人,略解心头之恨。”

“墨兼爱?”黑衣人的声音冷漠无比,冰蓝色的眼睛洞悉如火。

至二十四日巳时,宫城战况惨烈无比。

光州军素有六如之名,其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难知如阴,振动如雷,侵掠如火。而玄武矛盾的性格,含蓄热烈,敏感坚忍,平和极端,纤美暴烈,正是冰与火的结合体。在鲜血与叫喊的刺激下,火的一面在宫城的守军身上体现无遗。虽然玉衡亲王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大部分将士死守不弃。在一片混乱中,光州军副将惊恐地发现,身先士卒的主帅墨兼爱竟然消失不见了。至午时,宫城才完全停止了抵抗,玄武守军可说是全军覆没。

墨兼爱浑身浴血,宫城的樱花林犹如修罗场般残酷凄绝。

杨梓桐冷冷地凝视着他,毫不犹豫地挥剑而下,银色的战袍上顿时溅上了殷红的血花。

路途烟雨碎,山骨细,野樱泪,水寒荷破人憔悴。

“杨梓桐,原来你也会武功么?”黑衣人悠闲地一挥马鞭,彤云烈马长嘶疾驰。马车内,天竹在昏沉的睡着。

“我可是空手道和剑道的省队队员。”玉衡亲王面色苍白,“司君,这是我亲手杀的第一人。”

“墨兼爱虽在为白虎效力,他可是朱雀墨朝的嫡系皇室宗弟。”葛慎司冷笑,“杀这样身份的人,你也该知足了。”

杨梓桐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道:“为什么鲜血的味道洗也洗不掉?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吗?”姓柳的,你相信么,我居然真的杀了人。

“这未尝不是好事。”葛慎司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铭记于心的罪恶感,可避免将来更血腥的杀戮。大人物不拘小节,现在的流血,是为了将来不让更多的人流血。”

杨梓桐紧抿着嘴唇,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玄武皇宫。

玻璃盏五光十色,夜晚的宫闱沉浸在一片旖旎风情中。葡萄美酒夜光杯,莺歌燕舞夜夜醉。合欢刚封了亲王之位,正与紫凝把酒言欢。

“禀皇上,宫城失守,玉衡与天竹下落不明。”宁馨亲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紫凝的脸色。

紫凝大为震惊,缺乏柔和而略显锋利的脸上一时竟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合欢笑容顿止,心突的一跳,竟不慎失手打翻了酒盏,泼洒在紫凝淡紫色的裙子上。酒盏落地,摔了个粉碎。周围的乐声嘎然而止。

紫凝的脸隐在黑暗中,令人捉摸不定,连声音也变得暧昧不明:“宁馨,你可真不会挑时候。”她皱眉地挥手:“真是煞风景,你们都滚下去!”乐师宫女们纷纷胆战心惊的告退。

合欢从未见她如此光火,不禁吓白了脸色。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玉衡和天竹涉险。”宁馨立刻跪了下去,低头垂泪。

紫凝冷冷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合欢对宁馨的自责不以为然,冷哼道:“若非他们自己争强好胜,又怎会——”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宁馨闻声一颤,合欢捂着脸,羞愧难当。

“合欢,”紫凝冷笑,表情有一丝狰狞,“你以为当了亲王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么,看来朕果然是平日宠坏了你,要不要也把你派去前线!”

合欢眼角含泪,紧咬着牙关,平平地伏下身去,腰像折断了一般柔软。

“宁馨,吩咐采花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紫凝一字一顿地说完,甩袖而去。一路只听得玻璃盏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冰宗主,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要先听哪一个?”十六夜眯着眼微笑。

“让我来猜猜。”冰重若戏谑地答道,“好消息是宫城已得,坏消息是代价过重。”

“墨兼爱算不算代价?”十六夜见他猜对,便有些失望。

冰重若愣住:“他,莫非——”

“如果琥珀知道,定会伤心欲绝的。”十六夜耸耸肩。

冰重若沉思了半天,忽然道:“十六夜,你去一趟朱雀。”

“朱雀?”十六夜不解。漫屏翳和古筝不是在朱雀么,还有琥珀,为什么又要我去?

“替我除掉一个人。”冰重若血玉色的眸子里露出了恨意,“柳扶风。”

“那墨兼爱的事——”十六夜提醒道。冰重若,你也太无情了吧。墨兼爱为你白虎而死,难道你连一句冠冕堂皇的话也不说么?

“冰魂和冰魄也去了玄武,你一定见到他们了。”冰重若看出了她的心思,“以冰魂的性格,定会替冰晶和墨先生报仇。”

“他的对手可是玄武的玉衡亲王和紫帝的男宠天竹公子。”十六夜嘲笑道,“合他二人之力,我看也未必有十成的胜算。”

“哦?”冰重若听出她话中有话。

“您忘了采花门。”十六夜神秘地一笑,“也许您还不知道,采花门的门主,正是玄武的女帝无紫凝。”

冰重若深感意外,他看着十六夜,一向冷漠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无比,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魅力,“既如此,就麻烦你了。”

十六夜吐了吐舌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果然祸从口出,我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好吧,那柳扶风的事,能不能交给琥珀?”

“墨先生为国牺牲的事,先不要告诉她,以免她分心。”冰重若点点头。

“嗯。”十六夜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红色的石榴裙翩然一转,羽白爪红的英鸟消失在夜幕中。

宫城一战结束,白虎对朱雀的回击就显得迫在眉睫。

六月二十六日,天朗气清。白虎精锐水军五万,挥师南下,避开冢山,目标直指朱雀澹郡。

智宣子面对气势汹汹的白虎,却严令军队只守不攻,对白虎的挑衅置之不理。李文馥一再上奏,智宣子但言时机未到。李文馥不解,苏颂捻须微笑:“狭路相逢,勇者胜。光州军此刻斗志高昂,不宜正面交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智宣子这小子,我虽然看他不惯,可他还算有点脑子。”得知岚震子只身前往白虎的消息,智宣子又气又急,忙令以氏将其追回。

六月底,玄武雨季结束。玄武因地处北端,又多山地,故气候严寒阴冷。秋风扫落叶,天气急剧转凉。

红叶纷飞的山路上,一辆马车疾驰飞奔。

马车内,天竹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的满山红叶,神情悲怆凄凉,又有一丝愤怒与不甘。玉衡看着他,欲言又止。

“冰魄,就是这辆马车没错。彤云烈马,宫城野樱图案的车帘,赶车人的采花门黑衣装扮。”冰魂与冰魄隐身于树,居高临下,望着远方渐渐变大的一点。

“难道黑衣人就一定是采花门的么?”冰魄轻笑。

“他的右臂衣袖上绣着粉色樱花的图案,正是采花门的标记。”冰魂目不转睛,血玉色的眸子流光溢彩。

冰魄见他说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问道:“隔了那么远,你怎么可能看见?”

冰魂冷笑:“你能会寒练,我就不能会极目?”

极目?冰魄一惊,寒练,极目,和冰千雪的佛手,历来是御气道的绝技,只能由宗主传给其入室弟子,仅限三择一,且不可同传多人。冰重若共收了十个弟子,除去已故的冰晶,看来其他的六个,是无缘修习了。

马车渐渐清晰的跃入视野,冰魄看清赶车人的脸时,不禁露出了惊畏的神色。就在发愣的一瞬间,来不及阻止冰魂,他已经跳下树去。

冰魂拔剑直指马车,葛慎司无奈地停马,阴阳怪气地道:“小哥,你若要搭顺风,也该客气些,抑或你是打劫的?”

玉衡揭开车帘,探头问道:“怎么回事?”

冰魂一见他的脸,激动的大喊:“就是你,拿命来!”话音未落,剑已出手。

葛慎司一跃而起,急中生智,竟拿马鞭当起了武器:“冰美人,想不到多日不见,你的脾气变得这样急躁。”

“什么冰美人!”冰魂不明所以,见他出言儇薄,攻势愈发凌厉。

“冰魂住手!”冰魄抽出纯钧,隔开葛慎司的马鞭,一把拉住冰魂。

“哟,不好意思,原来竟是我认错人。”葛慎司哈哈一笑,“冰魄,我说后会有期,果然又见面了。猛一看,这个冲动的小子长得倒跟你有点相似。”

冰魂气愤地看了冰魄一眼:“你怎么跟采花门又牵扯不清?”

冰魄愣住:“我没有。”

“冰重若的九剑集得怎样了?”葛慎司从容地收起马鞭,问道。

冰魄皱了皱眉,尴尬不答。

“你如何得知九剑的事?”冰魂急欲上前,却被冰魄用力拉住。

见冰魄不答,葛慎司又道:“你来玄武,又是为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冰魂对冰魄的态度很是不满,冷冷地替他顶了一句。

“你插什么嘴,当心我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葛慎司恶狠狠地睥睨着冰魂。

冰魂气急,挣脱冰魄,挺剑便向葛慎司刺去。

“这厮对我无理,你该知道后果。”葛慎司将昏死的冰魂扔进马车,拍了拍手,示威地看着冰魄。

冰魄心一横,咬牙道:“只要放了冰魂,我但凭处置。”

“还是你乖。”葛慎司满意地微笑,“你去亢龙替我拿回一把剑,我自然保他无事。”

“剑?”冰魄对这个字异常敏感。

“七星龙渊。”葛慎司跃上马车,冷冷地转头,对惊讶不已的天竹道:“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玉衡按住欲言的天竹,向他使了个颜色,放下了车帘。

冰魄猛然震住,七星龙渊?墨冰一,那不是你的剑么。

葛慎司奋力一甩马鞭,尘土飞扬。

冰魄忽然意识到什么,追着喊道:“我们如何再见?”

“我自然会来找你。”葛慎司的声音随风飘散。

“冰魄,冰魂呢?”十六夜四处张望。

冰魄冷着脸,却不回答。

“我好心来帮你,你这却是什么态度!”十六夜对他的爱理不理十分不满,忍不住埋怨。

“帮我?”冰魄不屑地冷笑,“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如何帮?”

十六夜愣住,面有难堪之色:“虽然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但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那好,你去杀了玉衡亲王和天竹公子。”冰魄心烦意乱。冰魂,若非你复仇心切,又怎会乱了方寸,惹出更大的事来?

“我都干完了,那你干什么?”十六夜一挑眉毛。

冰魄叹了口气:“七星龙渊和干将。”

“七星龙渊!”十六夜睁大了眼睛。主人,我依稀记得这柄剑,你似乎传给了墨冰一。

“为什么让冰魄去?”易筠道,“我出手不是更简单直接么。他对墨羽,不一定有十成的把握。”

“没有小晏,墨羽如何肯把剑给你。他跟墨羽,总比你跟墨羽有趣。”葛慎司不以为意。

易筠细想了一番,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玄武皇宫。

“梓桐,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紫凝疾步奔来,不顾皇帝的威仪,热烈相拥。

宁馨直直的看着他,难掩喜色。合欢不禁皱紧了眉头。

玉衡轻轻地推开紫凝,淡然一笑。

“天竹呢?”紫凝恢复了冷静,正襟危坐。

“天竹受了伤,我把他安排在府里。”玉衡从容应答,“待伤势好转再进宫见驾。”

不等紫凝开口,宁馨抢问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合欢见她一脸的担心,心思细密的他自然觉察出端倪,便冷笑道:“宁馨,你对玉衡亲王似乎格外的关心呢。”

宁馨面色一白,争辩道:“若玉衡亲王受了伤,皇上自然在意,我可难辞其咎。”

“难辞其咎?玉衡,宫城的事你怎么说?”合欢挑衅地看着玉衡。

“好了好了,今天朕心情好,就不要提不高兴的事。吩咐下去,今晚大殿设宴,不醉不归。”紫凝急忙圆场。

寂静的大殿,烛光跃动。

群臣噤若寒蝉,纹丝不动,气氛寒冷刺骨。

紫凝的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忍不住爆发,她拍案而起,冷冷地逼问道:“首辅,这算怎么回事!”

首辅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众位大人忠心耿耿,对社稷忧心忡忡。白虎去年攻占我望城、边城,今年又攻占宫城。此等国仇耻辱,皇上却在此设宴,试问谁能食之有味?”

紫凝气白了脸:“那你说怎么办,要朕卧薪尝胆,御驾亲征么!若不是你们这帮饭桶,三城又怎会被人侵占!”

“望城与边城的两位将军引罪自戕,不知皇上对玉衡亲王如何处置?”首辅面无惧色,昂首直立,“司典官。”

“据玄武律法,身为主帅,弃城而逃者,流放泓沼。”司典官朗声道。

宁馨心中一慌,顿觉天旋地转。

首辅拜下身去:“请皇上圣裁。”群臣亦纷纷附和。

紫凝冷脸不答,目光看着远处。玉衡则脸色铁青,抬首望天。宁馨摸摸腰间的佩剑,拿不定主意。

“皇上,若不处置玉衡,难服人心。”宁馨听着众人的异口同声,撕心裂肺。

“请皇上三思。”首辅上前一步。

“你们这是逼宫。”紫凝收回了目光,缓缓地叹息。合欢对她使了个眼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退出。

天竹,难怪你不肯走。莫非你知道回来,便是如此的下场么。玉衡仰天长叹。

紫凝思量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看向玉衡,轻轻地唤道:“玉衡亲王。”

宁馨从她金色的眼眸里看到了可怕的决绝与放弃,心顿时抽紧,不可以,你不能牺牲梓桐,他是无辜的。她摸摸腰间的剑柄,光滑冰凉。梓桐,但愿我没有选错时机。

“此乃干将!”宁馨嗖的站起身,拔剑出鞘,高举过顶,目光凌厉,“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恶!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赞己,暗莫甚;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君暗臣谄,以居百姓之上,民不与也。若引不已,国无类!紫帝刚愎自用,昏庸无道,亲小人,远贤臣。馨明、扬羽惨遭杀害,璇玑虽远走,然心系社稷安危,特寻干将交付与我。宁馨虽无才无得,然众位大人忧国之心天地可鉴。愿以勤王之心,背负弑君之名,以换玄武的国运!宁馨在此谢过众位大人的鼎力协助。”

一向隐忍温默的宁馨居然说出了这番话,众人均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虽觉事有蹊跷,然骑虎难下,不成功便成仁,只得顺着宁馨的意思,道:“请皇上为玄武社稷着想,顺应天命。”

首辅没想到事情竟演变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以下犯上,即使有干将撑腰,他也从没有想过弑君。他慌忙道:“若皇上能禅位,以太上皇之位观国,自是玄武之福。”

紫凝却毫不领情,咬牙切齿地骂道:“乱臣贼子!枉朕平日对你们的厚待,九死不足以抵罪!”

纵使群臣本非真心反叛,紫凝狠话既出,也只得横下心,硬逼她自裁了。

宁馨的手心被冷汗浸透,她在颤栗中又感到压抑已久的狂喜。心头的躁动,使她的喉咙干涩无比。那是对权力的渴望,对鲜血的嗜杀。

“梓桐,你怎么说?”紫凝看着他,金色的眸子满是惊惧的神色。

“无紫凝,我没有必要陪你一起死。”玉衡亲王冷笑,站在了宁馨的身后。

一阵阴风袭来,灯火通明的大殿顿时黑暗死寂。

“杀无赦!”合欢凄厉的冷笑回荡在大殿里,令人毛骨悚然。

大殿外。高高的台阶,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殿内,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刺激着玉衡的耳膜,心,狂跳不止。浓重的血腥味飘至殿外,宁馨恶心地想吐。

宁馨和玉衡静静地站着,身影倒映在如镜的石阶上,孤独而绝望。紫凝面色阴郁,来回地踱步,沉闷的脚步声竟像是急促的催命符。她的表情如此陌生,宁馨不敢肯定,她真的还是那个无紫凝么。

“宁馨,今晚的月亮竟是红色的呢。”紫凝突然停住脚步,“梓桐,你还等什么?”

玉衡紧张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剑光闪过,宁馨长剑贯胸。

“梓桐,我爱你。”宁馨竟丝毫不感意外。

玉衡难以置信的松手:“你明明可以避开,为什么不避?”

“啊,忘了告诉你,身为无氏的我,也会一点读心术。”宁馨惨然一笑,闭上了双眼。

“宁馨,你的幽姿神韵,你的闪烁惊眸,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紫凝的眼角,竟有盈盈的泪水。

“若非为了你,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动手。”紫凝幽幽地叹息。馨明,扬羽,若我能早点识破她的真面目,是不是你们就不会枉死?宁馨,你的确很聪明,但聪明如你,却忽略了爱情的力量。我对你深信不疑,若你能够再等等,也许,这个皇帝的宝座真的就属于你了。

“梓桐,我也爱你。”紫凝看向他的身后,淡然道。

玉衡心中一沉,流矢呼啸着破风而来。胸口顿痛,温热的血喷薄而出。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天竹,为什么是你!”

天竹渐渐走近,表情忧郁而悲伤。

玉衡的愤怒和疑问,凝固在苍白的脸上,渐渐僵硬。

宁馨的血混合着玉衡的血,顺着冰冷的石阶蜿蜒流淌。

“天竹,还有合欢。”紫凝平静地道。

“是。”天竹坚定的点头,踏入了大殿。

随着熟悉的声音一声惊呼,紫凝心痛欲绝,泪,决堤而涌。她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黑暗纤弱的背影,沮丧而无奈。

梓桐,你的微笑,有种令人甘于沉溺的魔力。第一次见到你,恬美纯净的笑容,让我暗如黑夜的心猛然洒进一缕阳光,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杀了你,心痛,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既然你不能属于我,那也不能属于任何人。

合欢,你的飞扬跋扈,我不是不知道。在这深宫里,最要不得的,便是爱情。我不能奢求爱情,死亡,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九歌神殿。

金风荐爽,银钩溢光。

“杨梓桐,别来无恙。”歌君妙笔丹青,鱼戏莲叶间的怡人图景跃然纸上。

“什么别来无恙,我差点真的挂了。”杨梓桐摸摸胸口,似乎隐隐的仍有一丝疼痛。

司君一脸的懊丧:“都怪我一时疏忽,居然又让你上来了。”

“你就等着冰君的一顿臭骂吧。”歌君用笔管轻轻地捣了他一下,嘲笑不已。

“司君,我想我已经让以笙提醒了你。”一个风姿妍丽的白衣女子,冷冷地走来。

“我先闪了。”司君面色一变,翩然远去。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疾步赶上。

“闵罗罗在朱雀似乎如鱼得水,也罢,就算遂了她的心愿,倒不用我再操心。”歌君看向杨梓桐,莞尔一笑。

“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问,柳扶风到底怎样了。”杨梓桐眉头微蹙。

“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啊。”歌君仍是微笑。

“若忍无可忍,我自然会发飙。”杨梓桐冷冷地回答。他的嘴角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迷死人不偿命。

“难怪宁馨与紫凝都对你情有独钟。”歌君面有一丝不快,“你果然很特别。”

正四部历六七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夜,采花门血洗玄武皇宫大殿,震惊朝野。此事由于紫帝的干涉,在正史中没有记载,然而在野史中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广为流传的说法,便是宁馨亲王与玉衡亲王伙同群臣犯上作乱,紫帝暗中联络采花门,予以剿杀,朝廷近半臣子葬身于大殿之上。至此,宁馨纯熙,璇玑玉衡四大亲王之位名存实亡,紫帝独揽大权。然玄武的朝廷运作并未因此事而瘫痪,紫帝雷厉风行,迅速提拔了一批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朝廷的风气焕然一新。紫帝亦性情大变,恭俭端重,气量宽宏,辩听明言,礼贤下士。对内,肃清后宫驱男宠,对外,加强边防欲雪耻。玄武经此事变,竟渐渐的颇有中兴之象。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