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日:
墨羽今天一天都在别馆,没有出门,说是为了照看小晏。因为昨夜的事,上午都不理我,却与漫真有说有笑。真奇怪,明明昨天还斗得你死我活,怎么今日又如胶似漆了?嗯?黑花,你说我用词不当?我这是夸张的写文手法,你懂不懂?
昨夜的事,我没有跟漫真说,他好像也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嗯,估计他是睡死过去了,看来还是墨羽的精力比较旺盛呐。
下午,漫真突然抱了个好大的圆瓜过来。我正奇他怎么弄到这瓜的,只见他拍拍手,道:“这是你下午的任务。什么时候把它插得像仙人球了,什么时候吃晚饭。记住,三步外出手,
你若抱着它一根根地扎,哼哼,我可是看得出来的。我出去一趟,你慢慢练吧,不急。”说完,又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妈呀,寒光森森,全是细长的银针,这得插到猴年马月呀。未等我告饶,漫真一甩长衫前襟,昂首走了出去。
无奈,只得含恨抱了瓜,跑到院子里练起来。平日看漫真出手甚是容易,潇洒的一挥,针就上去了。可轮到自己——
第一针。哎唷,扎到手了,我恨~~~黑花,不准笑!
第二针。怎么样,有点意思吧。咦,针飞到哪里去了?黑花你又笑什么?嗯,你说针在我右手的衣袖上?怎么可能。我低头一看,只觉脸上发烫——呃,是风的原因。我说了几遍啦,不准笑。
第三针。加油,加油,我默念。耶!碰到瓜了!啊——不要啊——,该死的,你怕什么,是瓜痛,又不是你痛,干吗不狠狠地扎进去?非要把自己弹出老远?哎,害的老子还要来找你。在哪呢,快出来,哎,我只想到一个词,大海捞针~~~
第四针,失败。
第五针,失败。
第六针,——
我彻底无语。
果然异族之术,不是旁人能轻易习得的么。
我心灰意冷地坐在石凳上,眼瞅着瓜发呆。想了想,忽又来了兴致,对此瓜用起言灵之术。嗯?为什么会有小晏?他那别有用心的奸笑是怎么回事?啊,原来是他想的馊主意,定是因昨天的事对我伺机报复!漫真呐,你怎么能听他的,用这种方法来折磨我呢?
我此刻的表情定是十分滑稽,因为闭着眼,就听到有人在吃吃地笑。黑花,你别笑了。黑花
轻声道:“不是我。”嗯——不是你?那是——我慌忙睁眼,只见墨羽一袭淡绿长袍,外罩雪白透明长衫,背倚在一株梨花树下,望着我笑,此情此景,倒像画中一般。嗯,这个墨羽,怎么越看越好看了。
咦?他的眼神,怎么满是嘲笑和不屑。
我冷笑一声:“你站在那儿笑什么?有话过来说。”
墨羽止住笑,走过来,轻扬右手,“这可是你方才掉的针?”
“嗯?啊——被你捡找啦,谢谢。”我连忙接过来。
“我还以为你今天再不跟我说话呢。”我眯着眼,笑望着他。
“哼,我却从没见过似你等轻浮之人。”墨羽冷笑。
轻浮?墨羽啊墨羽,我虽然不喜计较,却也容不得你这样说我的。
我面色一寒,立于三步之外,开始练针,不再理他。
墨羽却也不再多言,静静地立于一旁,看我练针。
失败。我面色不改。墨羽也面无表情。
又失败。我嘴角抽筋。墨羽面有惊讶之色。
还是失败。我冷汗直冒。墨羽终于忍不住,道:“我知你在漫真面前是韬光养晦,昨夜小晏的剑故意不避,也是为此,但此刻无旁人在场,你为何不发挥真正实力?像此等简单之事,为何屡屡失败?”
天知道他在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我气急,想杀杀他的锐气,便淡淡地道:“你行?那你站过来,把它插成仙人球试试。”
墨羽并不推辞,接过我手里的竹筒,从中随意地抹出一把针,手指一动,便散成开屏之势,我扫了一眼,大约有六七根吧。他目光一凛,出手干净利落。顺眼望去,一二三四五六七,乖乖,一根不少,全插在瓜上,造型也不错。我不信,跑过去仔细一瞧,那针竟像从瓜中长出来的,我即使用针硬扎也扎不出这个效果。彻底被打击,无话可说。
谁知墨羽还一脸的谦虚:“见笑了。昨日与漫真兄交手,觉其针法十分了得,故回去思索了一番。但漫氏针法之奥妙,既可救人行医,亦可杀人拆招,哪是容易参透的。故今日一早,便向漫真兄请教。幸而漫真兄不吝赐教,使我获益良多。方才乃第一次实练,仍有诸多不足之处,——”我已无力再听下去了,呜呜,我可怜的自信啊~~~
“昨天漫真的招式,你可全部记得?”我心有不甘,最后作垂死挣扎。
“是,谨记在心。我天资一般,领悟力与理解力亦属平常,唯记忆力尚可,过目不忘。”
天!你今年十六,两年一届选拔,最起码也是十四岁那年就当上了飞龙城使。居然还说自己天资一般——啥?过目不忘?嗯,真是没天理~~~
我不禁陷入了深深地自我鄙视中。
“墨羽,”我问,“你可知道流弦手以弦?”
“以氏?”墨羽不知我为何有此一问。
“不错,他武功比起你怎样?”
“未闻其名。我只知以氏以暗杀术独步天下,重实战不重修为。我青龙部虽有以氏,因你此刻乃是平民,其名不可告知,但我亦可肯定地告诉你,你说的以弦,绝非青龙部人氏。”
“不是青龙部的人?”大吃一惊。童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氏,异族中最神秘的一族,是黑夜月下的舞者。政治斗争,权谋算计,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极少有人得知他们的姓名,因为知道的人,最终都死于他们的暗杀术。以氏立有一规,非本族,不可告知其名,若告知,则必杀之。也就是说,若有人告诉你他姓以,那你就是他此次的任务对象,赶快给自己预备棺材吧。亦曾有人拼死留下血书,记其名,以图亲友为其报仇,但鲜有成功。故世人闻以色变,避而不谈。以氏自古以来,便为正四部的政治服务,故只有佐使才知其名。天玄宫亦不知也。而九歌,嗯,神,大概是无所不知的吧。
墨羽不禁诧异:“你怎会知道他的?”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自会解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黑花,你的这句话,似乎相当好用呢,我只有苦笑。
“墨羽,教我。”
“什么?”
“你刚才的手法。”
墨羽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他还是答应了。
他站在我身后,高我大概近一头。略有迟疑,仍用右手轻轻地合上我的右手。他的手修长骨感,白皙光滑,皮肤相接触的地方,有一丝清凉。
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转头问:“你一个大男人,学女孩子熏香做什么?”
“熏香,没有啊。”墨羽一脸的认真。
“那你的身上怎么总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哦?你说那个,”墨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出生便体带异香,试了许多法子,总也去不掉。”
“为什么要去?不许去!”我立刻道,“我想要还没有呢。”
“哈哈,你就像个免费的香炉,站哪哪香。以后经常过来帮我熏熏屋子吧。”
忽觉自己失言,连忙道歉:“对不起,失礼了。但我真的很羡慕你啊。”
墨羽似乎愣了一下,淡然道:“练针吧。”
墨羽的讲解十分细致,又很有耐心,我也不能让他看轻了自己,故十分用心。
终于,一刻过后,一根针稳稳地插入了圆瓜。
“成功了!”我高兴得与墨羽击掌相庆。
漫真回来时,我正忙着插最后一把针。
见他一脸诧异的表情,我故作轻松地问:“怎么了?”
“很不错,”漫真露出了笑脸,“我本以为你今晚吃不上饭了。”
“哼,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偷偷地看了墨羽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这七根力道最足,”漫真满意的点头,用手指着瓜上的某处。
嗯?不会是墨羽一开始插的那七根吧。冷汗。
我定了定神,捏住针尾,看准位置,出手。
数道寒光闪过,可怜的圆瓜,终于被插成了完美的仙人球。
我长舒一口气,放松了紧张的情绪。说真的,刚才我的手,还有点抖呢。
“本以为要我亲自指点,想不到你竟无师自通。”漫真若有所思。
“有墨羽的指导呢。”我如实回答。
“哦,”漫真一愣。
漫氏,九大异族之一,具治愈力。与童氏言灵力不同,无需后天修炼,先天即成。可救死扶伤,故为医者众多。但因治愈力使用伤身伤神,不可多用。从医者潜学岐黄之术,真医者也。如漫绯。故世俗医者纵不平亦无可奈何。漫氏医者以针灸之术见长,自成一派,日久,竟演化成武功绝学。如漫真之顶空针法。但治愈力并非万能,若遇自然老死,或天命使然,则无能为力。
墨氏,与其他异族分散正四部不同,自古多聚居于青龙部飞龙城剑河乡,创阴阳道。据黑花说,墨羽正是现任宗家。具布结界,收式神,驱恶鬼邪魔之力。此族极重修身养性,族人武功修为颇高,闻名于江湖。墨华,你似乎,不像墨氏人呢。
提到墨氏,就不得不提一个奇人,在东莫时,游城马已将他吹得天花乱坠,此人就是现任青龙部佐之一,墨冰一。据说,他的母亲乃是亢龙城冰氏。异族通婚,虽少,亦时有耳闻。
但其子嗣若墨冰一者,却是前无古人,想来也绝无来者。据传,此人翡翠发,血玉眼,恰秉承两族之殊色,而一般者因两族遗传子相斥相克,相貌与常人无异。更奇者,此人竟兼具墨氏之阴阳与冰氏之御气。今秋选拔,他正是主考官,想来得以一见,有一丝喜悦。
呼,不知不觉,就写了这许多,赘言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