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城内热闹非凡,到处都贴满了大红灯笼,百姓们都喜气洋洋。三年了,三年前的浩劫还历历在目。自那天起,快活王收敛了很多,每天就是和朱富贵这个天下首富斗斗嘴,哄哄朱七七这个调皮的女儿开心。
三年前的那天,沈浪、熊猫儿为血海深仇和自己对决,两人竟放了自己一条生命。但同时是那天,白飞飞死了,唯一的儿子王怜花也死了,王云梦疯似的跑回了怜云山庄,而宋离出家避世了。
明天,就是明天,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快活王站在城楼上,红枣的发色搭配着棕色的衣服,威严而略显苍老,分明的眉毛夹带着一丝丝不安,紧闭的嘴唇似不安的颤动着。
明天就是朱七七接管快活城的日子,以后快活城就交给朱七七这个长不大的女儿了,自己也终于可以真真正正的休息了。
看着城门进进出出的人,看得出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人物,希望不要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不过很快,快活王就自信起来了。
重情的宋离也回来了,还有机智不在自己之下的沈浪、豪气盖天的熊猫儿、细心的山佐天音和医术超群的神医、仁义山庄的三位冷爷这些响当当的人物帮七七,自己还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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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居内,快活王背手而站,眼睛深情的看着李媚娘的画像。
媚娘,本座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本座一直都想知道,你爱过本座吗?
不,你说过,你只爱你的朱哥哥。可是本座仍然相信你是喜欢本座的,不然你不会留下七七。本座真的后悔了,一时的冲动毁去了你,你为了不辱朱家的名声甘愿自杀。
本座的确错了,本座不该逼你。本座从宋离身上明白了爱不是占有,可一切都太迟了。或许朱富贵说得对,除了让它过去本座又可以做什么呢。
突然,一个飞速极快的白影从窗外飞进来,快活王眼角略一抬起,头也不回,一个反手便就将它抓在手里了。
快活王一惊,怎么会这么软?
快活王缓缓地把手张开,不过是一泛花瓣。
不,花瓣不可能是飞,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
纯白的色彩让有耳目一新,偏偏边角处有一丝丝泛混白,若不仔细看也不易发觉,这时毒器。
山佐天音踏进房,小步走到快活王跟前。
快活王拿着的花瓣,认真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把猫儿叫来,本座有事要跟你们商量。”
山佐天音吃了一惊,是被“商量”二字吓住。快活王自从知道李媚娘死了后,已经很久没和他们商量过一件事了。
山佐天音用力地抱拳,便退了下去。
快活王似乎也意识到山佐天音的惊讶,笑了笑,便打量起花瓣,突然像想到了些什么,双眸流露出一些复杂的词语。
“主上。”是山佐天音,来时已是黄昏。
快活王对山佐天音的动作慢不满,可他突然感到不对劲。因为他没听到熊猫儿的脚声,也没听到熊猫儿的声音。
快活王转身,果然熊猫儿不在:“猫儿呢?”
山佐天音不知如何开口。
“主上,找不到猫儿。属下问过百灵,百灵说猫儿一早就出门了。属下便一路问着,去到了运来客栈。运来客栈的老板说猫儿上了房还没离开,具体哪一间没留意。于是属下就逐间搜查,却不见猫儿……”
快活王皱了皱眉,望着山佐天音。
山佐天音继续道:“以猫儿的身手,要抓他不容易,可能只是他一个人走开了而已。”
快活王似乎想到了什么:“来人!”山佐天音吃了一惊,因为他竟然感觉到快活王的不安。
话刚一落,门外就走进了一个体格强壮的侍卫。
“你去小阁告诉沈浪,猫儿不见了,让他把猫儿找回来,现在不能出任何差错。”侍卫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山佐天音惊讶的道:“主上?”
快活王示意他坐下,将花瓣递给山佐天音:“这花有何不妥?”
山佐天音被快活王的突然转话题,感到吃惊和迷惑。
山佐天音打量花瓣,对着快活王摇了摇头:“属下对花认识甚浅。”
快活王望着窗外的百花,道:“花园中的花都是本座亲自筛选的,虽然对花的品种不甚了解,可是本座知道这花瓣不属于这个花园”
说完,快活王转向山佐天音,看着山佐天音迷惑的眼,笑了笑,道:“知道吗?这花瓣是一种武器。”
快活王看到山佐天音眼中迷惑更深,笑着问道:“知道江湖上有哪个门派是使用花作武器的吗?”
山佐天音想了想,道:“梅兰帮用百花酝酿而成的天下第一美酒‘百花圣’?”
快活王否定道:“不,‘百花圣’并不是武器。”
山佐天音道:“那就只有瑀岚宫了。”顿了顿,接着道:“瑀岚宫将玉兰花奉为圣花,可瑀岚宫几乎不涉足武林,具体情况还不大清楚。”
快活王叹了口气,苦笑道:“本座正是怀疑瑀岚宫。”
山佐天音用扇遮遮了脸,掩饰吃惊的失态,轻道:“一个小小宫派竟敢来惹快活城,真是不自量力。”
“不,来者身份不明,我们对对方的实力毫不知情,而对方对我们一定已经了解甚深。敌暗我明,在此我们已经输了三筹。”快活王说得很快。
过了半响,快活王像是自言自语,语气委婉:“记得十八年前怜悯山庄的惨案吗?”
十八年前怜悯山庄的惨案,有人说是恶行通天的柴玉关所为,但很快就被否定了,因为柴玉关与怜悯山庄的女儿皇甫蕴素有交情。但过了不久,这个传言又被大多人认可,因为柴玉关做事根本不讲交情只讲利益的。
山佐天音不由的站了起来,惊道:“怜悯山庄?”怎么无缘无故扯上了怜悯山庄,顿了顿,道:“属下不明白。”
快活王道:“本座有一次和那三个老头谈起当今武林神话,他们都说起了怜悯山庄。那冲动的冷三听到本座的否定后,说‘就算是,怜悯山庄的后人也一样优秀,他们再组建的帮派也一样可以称第一,他们……’还没说完,就被冷大打断了。”
山佐天音惊讶得说不出话,他意识到十八年前怜悯山庄的惨案中有生还者。如果冷大没有打断冷三的话,就意味着冷三的话不过是气话。可偏偏冷大打断了,就证明那不是气话,而是事实。
怜悯山庄,数百年前由皇甫氏族创建。
皇甫氏是一个很冷僻的姓氏,或许是南蛮人,也或许是东夷人、西戎人、北狄人,反正都聚集在怜悯山庄。短短十年,打倒了当时武林的八大高手,成为武林第一帮派。也因此,挑战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他们熟知百家武路。
还有一点,怜悯山庄的每一位庄主即使武功不是庄内第一,但都拥有超人的领导才能。上天似乎偏爱怜悯山庄,使皇甫氏族的血统都异常优秀,都拥有天才般的天赋。每一个皇甫氏人无论在文在武都占有一定的地位,尽管性格大不相同,他们仍然能和睦相处。
于是,怜悯山庄称霸江湖数百年。
十八年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怜悯山庄在一夜之间消失在武林当中。当人赶去时只发现一堆被火燃尽的残灰、碳黑的尸体铺满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怜悯山庄的宝物、秘笈都不见了。
统领江湖六百年的怜悯山庄竟就这样消失了,叱诧江湖的皇甫氏族最后竟落得死无全尸,可叹人生的捉弄啊。
快活王道:“皇甫氏拥有如此傲人的家族背景,自然心高气傲。十八年前的惨案,对皇甫氏来说是一大打击,更是一大耻辱。对于自负的他们,肯定无颜再现江湖,也不愿寄人篱下,惟有……自立门户。”
山佐天音想了想。接道:“沉重的打击定让他们无法面对,很不好受。同时,为了避免传言,那他们再立的帮派定不为人所知,且其创史定会小于十八年。”
快活王笑了笑,道:“但他们仍然需要花费,而得到钱最快的方法就是进攻商界,以他们的头脑绝对能做出成绩。”
“目前最有名的商行就是朱氏和筱琅,偏偏筱琅只有十七年的创业史。而筱琅商行的幕后老板就是瑀岚宫,虽然未经证实,不过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筱琅商行凭借其出色特别的经营方式,在短短十七年里,便一跃成为唯一能与朱氏商行抗衡的商行。这简直就是商行上的一个惊人神话,它的管理方式、经营方式都是很与众不同的,这使筱琅商行的队伍越来越大,是唯一能让朱氏商行感到压力的商行,而筱琅商行也似乎有超越朱氏商行的目标。
瑀岚宫也从不插手江湖事,只是一心做生意。
现在瑀岚宫的宫主名字唤玉兰。
快活王看着不说话的山佐天音,接着道:“而且我们也可以很容易的便可以略一猜到生还者是谁。”
山佐天音听到这,瞪大了眼看着快活王,张大了嘴,吃惊不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快活王可以猜到皇甫氏还有生还者,也不知道为什么快活王可以联想到筱琅商行。
快活王笑了笑,道:“玉兰,玉兰,玉兰……瑀岚,瑀岚,瑀岚……想到了吗?‘玉兰’和‘瑀岚’的读音是一致的,本座猜想,这应该就是瑀岚宫会将玉兰奉为圣花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喜爱‘玉兰’而起‘瑀岚’二字。”
“再想想,当时怜悯山庄都有些什么人。皇甫遥?皇甫庐?皇甫斓?……皇甫耀?皇甫武?皇甫扬?皇甫威?皇甫蕴?……皇甫楠?皇甫瑀纤?皇甫晓岚?皇甫柳?皇甫冶?……”
山佐天音暗暗称奇,因为快活王将当时皇甫氏人都说了出来。
皇甫遥,怜悯山庄大庄主。
皇甫庐,怜悯山庄二庄主,皇甫遥之兄。皇甫庐之妻死后,一直未娶,膝下无子无女。
皇甫斓,怜悯山庄三庄主,皇甫遥之妹,未嫁。
皇甫耀、皇甫武、皇甫扬、皇甫威,皇甫遥之子。
皇甫蕴,皇甫遥之女。
皇甫楠,皇甫耀之子。
皇甫瑀纤、皇甫晓岚,皇甫扬之女,双胞胎。
皇甫柳,皇甫威之女。
皇甫冶,皇甫威之子。
皇甫武未娶。
山佐天音依然不明白,只是脑里已大概有个印子,感觉到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可偏偏又想不出来。
快活王接着道:“皇甫瑀纤,皇甫晓岚,皇甫瑀纤,皇甫晓岚……瑀纤,晓岚,瑀纤,晓岚……瑀,岚,瑀,岚……明白了吗?”到了这时,山佐天音若还不明白,就是笨蛋了。
山佐天音惊道:“主上的意思是,生还者是皇甫瑀纤和皇甫晓岚?”不知是惊讶于这消息,还是惊讶于快活王的推理,山佐天音的声音颤抖着。
快活王否定道:“这倒不一定,应该还有和皇甫瑀纤、皇甫晓岚关系密切的人。”
山佐天音想了想,点了点头,赞成快活王的说法,道:“皇甫禹纤和皇甫晓岚当时只有六岁,所以应该还有其他人。”
快活王大笑道:“文字游戏……哈哈,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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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宋离来到小阁,而山佐天音早就到了。沈浪对宋离的到来虽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暗吃了一惊。
宋离自白飞飞的去世后,便离开了快活城,出家。本已与师父元桦云游四海,因快活城要换新主了这么大的事,宋离放心不下便回来了。
看着穿着袈裟的宋离,沈浪心里一阵难过。
山佐天音的心情也不好过,毕竟这么多年兄弟了,宋离这样,他的难过是无法言语的。
小阁大厅里聚满了人,都因熊猫儿的失踪吵得不可开交。
沈浪一把抱住朱七七,凑到朱七七耳旁,轻道:“你带百灵回去,今晚陪着她,我们三个在这里还有事。”
朱七七甜蜜的笑着,乖顺的“嗯”了一声,拉着百灵出去了。
宋离冷道:“你们过得挺好的嘛。”语气有点泠嘲热讽。
沈浪听出了个中酸味,笑着摇头:“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始终都是始料不及的。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勇敢面对,不可逃避,还是选择一条对自己最好的路吧。”
宋离听出了沈浪的话外音,头扭一边去了。
山佐天音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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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已久,月光照射在大地上,并不明亮,幽幽亮亮,格外神秘,令人产生一种无名的心惊胆战。
快活城附近是树林,树林里不时传来一阵阵撕叫声,分不清到底是动物还是人,使气氛添上了几层恐怖的气息。
树林里,有四条人影穿梭着,身影时隐时现、若隐若离,她们来到墓碑前。
“就是这里了。”是幽灵宫女如意的声音。
上次袭击快活王时,幽灵宫损兵折将,只剩下二十多人而已。加上白飞飞的去世,幽灵宫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个蒙脸的身影缓缓走向墓碑,她缓缓的举起来右手,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滑过“白飞飞”,眼中充满了难过和悲伤。
突然,她的眼睛定格在“沈浪”上。
她沉默了一会,对如意道:“你的话本宫记住了,本宫答应过的事一定办到。”
她的声音娇嫩,宛如流水般动听流畅,使人如暮春风般舒服。如此感性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冷漠、毫无感情,真有点大煞风景。
如意抱拳,道:“告辞。”拉着环翠,快速的转身离去。
刚走几步,环翠就已倒地,如意惊道:“你……”话还没说完也倒下了。
她一颤,似乎惊讶,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一直站在一旁的风吃了一惊,似乎她完全没有想到如意和环翠会倒下。
不过很快,风走上前去。
风很明白,主人做事从来不需要和手下交代。而冷漠的她,从来就不爱说话,从来都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杀人对她来说或许已经是很简单的事了。
风蹲在如意和环翠旁,探了探气息,又把了把脉,抬头对她道:“都死了。”
“不要让人发现。”
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的只是那冷漠中略带孤寂背影。
风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那叹声久久回荡在树林中,引起一阵阵的回声。
她就在不远处站着,听着回声,低下了头,默道:“一切,一切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