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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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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能阻止这场杀戮?我一闭眼就能看见血肉横飞的惨象。

--你错了。我们是神仙。神仙眼中是没有生死的,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万物轮回,周而复始,冥冥之中都有安排。你插手了,就破坏了一切定数,就是违背天意,就是灰飞烟灭。

星海其实一直都没有睡去。那银芒,混着雪山上的百日醉的药性,刺中了叶翔、凌玥,也刺中了她。

黑衣人嘿嘿道:“我是杀手,别怪我不择手段。”然后就看着二人在愤怒中脱力昏厥。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冲他眨眨眼,也倒了下去。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啊?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神祗原是不怕这毒性的。星海显然还未习惯没有灵力的日子,头脑虽是异常的清醒,身体却软绵绵的不着半分力气,不得不任人搁在马上,跋山涉水,最后关进幽风谷的水牢里,等待谷主的处理。另二人一路上始终不曾醒来,现也不知给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看得出不会受到比她更糟糕的照料。黑衣人似乎顾忌着什么,对叶翔尤其的客气。

三天前的那场杀戮,依然历历在目。他们看不见,她却看得见,那些在熊熊烈焰中飞起的透明怨灵,唱起无限辽远苍茫、响彻云霄的悲歌,飞起,飞起,然后如泡沫般碎裂,跌入尘埃,转世投胎去了。这些人的一辈子,就算过去了么?那些欠他们的人,是不是下辈子还要偿还?恩恩怨怨,几时得了?

挣扎着坐起来,怕是近水的缘故,北海龙王的小女觉得力量恢复了几分。水牢里透着荧荧的光,无法断定天色是否大明。安静得了无声息,唯有几处渗水,一滴一滴,晶莹透彻,砸在深深浅浅的石坑里。这牢房,看来有些年头了。

星海不觉苦笑了起来,自己也会落到这田地?俨然就不是很合格的龙女,连中级的水系法术都不会的她,学习的大抵是天仙级的高深仙术。一个不很有地位的龙王世家,要出碧落界独一无二的圣女,岂非大不合常理?

未来的圣女娘娘在人间学到的第一课,竟是将自己的身世反复推敲,疑点甚多而不得解。看来以后要好好询问嘉南才是。只是,那淡漠的人儿如今又在为谁踏着漫天星斗舞动璀璨的剑光?

对,剑!

她探手到那滴水处,凝神细思,集中仅剩的灵力,渐渐凝出一把冰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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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白皑皑的一片,没有人烟。他在这荒原上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可怎么也找不到。一失足深陷在雪地里,怎么挣扎着也爬不起来。突然从远而近掠过一抹猩红。他揉揉眼,终于确信了,挥动双臂呼喊道:“玥,我在这里!”然而,凌玥冷冷的瞥了一眼,双腿用力一夹,纵马而过。带起的白雪纷纷扬扬,灌得他浑身上下都是。他暗叹一声转过头,就看见那双带着稍许蔚蓝的眸子。她微笑着伸出手来,他探身过去,怎么也够不着。她的影子却渐渐的淡了,最终化作一团洁白的光芒消失不见。于是绝望了。天旋地转,恍惚间看见很多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弟弟的,爹的,娘的,给他送饭的老仆的,二师兄的……忽然又变成恶鬼,张牙舞爪的向他扑去,撕咬着他的血肉……

叶翔从噩梦中惊醒,冷汗出了一身。

隔夜的积雪,经不起一点点阳光。屋檐垂着的冰凌开始融了,和着青瓦上的雪水,滴滴答答个不停。冰凉的寒气湿得要浸进人的骨子里去。

这是哪?惊魂未定的他,抬头看见窗外一丛丛鲜活的青翠,和廊下的紫衣女子、掩不住的喜悦神色。

“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叶翔几乎要惊叫起来。但是,真的是她,刻骨铭心的思念,忘不了的黛眉红唇,依稀是当初模样。她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他替她守灵,哀哀的哭死过几回。如果不是她活着,就是他死了。

“我是死了吗?”叶翔不等她走近,便急切的问,暗暗想这样一家团聚了倒算是个很好的结局。

紫衣女子也是万分的激动,快走几步,搂他于怀,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傻孩子。你好好的活着呢。天可怜见的,咱们母子终于见面了。”双目一红,忍不住滴下泪来。

叶翔疑惑道:“娘,你怎么……”当年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安葬的。

“我怎么没死,是吧?”叶翔觉得怀里的娘亲身子僵硬了起来,“叶鹰没死,我怎么舍得死?现在叶鹰死了,我更能好好的活下去了。”

“什么?”叶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是脾气倔强了一点,可记忆中的母亲向来是没有怨言的。

紫衣女子拭干泪,笑笑:“咱母子团圆,提这么扫兴的话作甚么。来,让娘好好看看你。”扳过他的脸,细细的端详。“翔儿,你长大了呢。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外刚内柔的性儿。”

叶翔任她抱着,一面把所有的前因后果思量了遍,仍旧固执的问道:“娘,你为什么要杀了爹?”

“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哈……”如同撕裂般的笑声响过,紫衣女子眉目之间顷刻满是极度憎恨的神色,“为什么?哼。他靠万叶山庄的权势硬娶了我,又不爱我,还折磨我。翔儿,你看!这都是你的好爹爹的杰作。”她捋起袖子,乌青酱紫的伤痕累累,居然十五年都没有褪去,可想而知最初是何等的惨状。“他不当我是妻子就算了,还不把我当人。那么,我只有死给他看。”

“原来那时你是假死。”叶翔的心沉了下去。

“不错。过了五年,二哥替我去接你们哥俩。不料学艺未精,和叶鹰斗得个两败俱伤,只救得翊儿一个回来。”紫衣女子很是不愿回忆这段往事,蹙眉道,“不过叶鹰或许是真的疼你,宁愿自己中毒,也不愿二哥带你走。”

“黑衣人是二舅舅?”叶翔诧道,“可我弟弟那时就死了。”提起叶翊,心中大恸。

“你弟弟叶翊是死了,但杀手乙还活着。”紫衣女子眼睛中锋芒大盛,顿了会,话语又转柔和,“死的是别人的孩子。翊儿见不得那样的杀戮,回来后成日成夜的做恶梦。所以,我迫不得已给他服用了忘忧草。他已将过去的一切全忘却了。”她突然牢牢抓住他的衣襟哀求道,“你也不要告诉他,好么?”

叶翔一时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想到一事,问道:“你是幽风谷的人?”

“的确,我是幽风谷的人。而且,坐第三把交椅的‘百变紫蝶’,就是我--江韵蝶。”

“那么,爹是你亲手杀的?”

江韵蝶摇头道:“我被迫发过誓,不能杀他。他是自寻了断的……”她未曾看见叶翔脸上突然空洞起来的神情,滔滔不绝的想讲下去。

仿佛再也抵挡不住那侵人的寒气,叶翔浑身瑟瑟的发起抖来。

早夭的弟弟原来还活着,娘亲原来是心狠手辣的‘百变紫蝶’,父母的婚姻原来并不完美……十多年来支撑他的整个世界轰然坍塌。这么辛辛苦苦的活着是为了谁?为谁勤学苦练以期一朝报仇雪恨?甚至,又找谁去讨还血债?弟弟的血债,原来是不存在……

“一群骗子!”想到这里,叶翔无法再思考下去,重重的一把推开娘亲,跌跌撞撞的奔出去。

“翔儿,”江韵蝶想扯住他,但见他如此可怖的神色,不由迟疑了一下,“你去哪?”

“去哪?我哪里有地方可去!”叶翔悲愤的想,天下虽大,却不再有他的家。现在,他只是想离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江韵蝶拔出簪子,阴影处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她:“让他去吧。”

“可是……”江韵蝶见长子的身影快成为一个黑点,心急如焚。

“他会回来的。”阴影中那人似乎有种不容人置疑的气势。

江韵蝶朝远处望望,黑点都不见了,垂下头来:“是,二哥。”

“你去看着点凌玥。”那人悠悠道,“我倒要去见见那个杀手甲都看不透的女孩。”

“是。”江韵蝶的头垂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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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更确切的说是飘进来一片阴影,使本没有多少光线的斗室愈加的昏暗。星海是习惯这种黑暗的,长达五百年的沉睡中,哪一天不是黑漆漆的不着边际?

阴影中那人低低咳嗽了声,问道:“姑娘可有去处?”

星海坦然的看着他--戾气很重心计很深的人,所以才会在门口观察了这么久才进来吧--然后摇摇头。

“那么,可愿意留在幽风谷?”

得到确切的答复后,那人道:“跟我来吧。”阴影异常迅速的往外移动。星海身不由己,为大力所控,被牵引着一齐向前。遥见着出口处亮亮的光射进来,那人眯着眼,没头没脑冒了句出来,“江南可是个好地方哪。”

星海笑了起来,眼睛笑成了弯弯两钩新月,说不出的清丽好看。

水牢修筑在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里。洞口望去只见苍翠苍翠的竹林,漫山遍野都是,寒冬里不曾失去半分颜色。

出了洞,那人一直是冷冷的。见识过那一瞬的温柔,星海不怕他,甚至有些同情他。她看得清暗影里面,那个睥睨天下的人影,出奇的单薄瘦小。他要遮住本来面目,才把浑身上下笼在一团煞煞的黑气里吧?

左拐右转,繁复的路径暗合星宿的方位。原来红尘界也有人能将天理演算到这等精确的程度啊。星海大是稀奇。

竹林深处掩映着乌檐数角。浓烈辛辣的酒味传来,那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象他这般喜怒不见于颜色的人,如此的表情,便属于大怒。从最近的一幢房里飞也似的奔出一个月白衣裳的女孩,跪倒在地上,战栗道:“请谷主降罪。”

那女孩比星海大不了多少,想是明白接下来的惩罚会有多严厉的缘故,秀丽的脸颊上已经淌下两滴清泪来,却倔强得始终不改口,只求降罪。

谷主沉吟了会,道:“桑怜儿,你以后不必在这儿伺候了。找杀手甲要张修罗帖去吧。”再也不瞧她,自行飘进门槛去。

即使原先平凡卑贱如她,取了修罗帖,意味着成为主子中的一员,也意味着将走上杀手的不归路了。幽风谷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谷主、护法以及杀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葵,哪一个不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小小女孩离家出走,投奔幽风谷,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杀手。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开始就被安排在侍女的身份上。千辛万苦,等待的这一天,终于降临了!桑怜儿喜极而泣。即使不久在修罗场的炼狱中死去,她幻想中的人生也是充满了绚丽的色彩吧?

是个谪仙呢。星海见她上方隐隐的祥瑞云气,淡淡的是黄色。看来还是从月宫贬下来的执事星官。经历这遭历练,她能重新回到碧落界么?或者,为了什么人,甘愿放弃修行,选择永世的轮回,就像如今毅然投奔修罗场一样。

昏黄的室内,一灯如豆。墙角七倒八歪乱堆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酒瓶。案几上伏着个略有些瘦削的白衣少年,嘴里糊糊的嘟囔着什么东西,不知宿醉了多久,酒气冲天。

听见脚步声,醉眼迷离的抬起头来,那少年道:“我……我还没杀你呢。你为什么要自杀?自杀……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你?”他猛然间跳起来,指着谷主的鼻子,道:“为什么不让我一剑刺死你?”右手仿佛提了把剑的模样,狠狠的虚劈下去,中途脱了力,整个人都重重的跌在地上,依旧喋喋不休,“为什么啊?为什么……”

谷主不发一言,只冷冷的盯着他,眼底如冰封千里。

回过神来的桑怜儿悄悄走进,见这般情景,暗道不妙,一时顾不上别的,咬咬牙扛起满满的水桶,劈头盖脸的冲少年浇过去。少年湿淋淋的如同落汤鸡一般,冷得一激灵,酒意顿时醒了七八分。

谷主冷笑道:“剑在否?”

“在。”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恭恭敬敬的捧给谷主看。剑未出鞘,凛冽的杀气已经弥漫开来。他握着剑,陡然精神焕发起来,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杀手乙--醉了酒的叶翊不配如此响亮的名号。

“能杀否?”

“能。”作为杀手乙的他向来没有废话。

“那么,替我杀了她。”谷主嶙嶙的手指在空中莫测的比划去。比到桑怜儿的时候,她面色大变,却往前踏了一步,两眼紧闭,准备受死。谷主却不真的要指她,转了半圈,右手食指最终停在星海的面前。

“好。”杀手乙也不拔剑,连着剑鞘就朝星海头上拍下去。从鱼龙镇返回时他心情大坏单独回了,故没有见过她。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谷主为何要杀和他无冤无仇的她,他需要的只是服从。剑势下去,他算准了星海所有的退路,只要她一动,就能立刻毙她于剑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杀手乙不曾料到她不仅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毫无畏惧之色,脸上尤带着清甜的笑意。自己却是空门大开,毫无防备,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杀手乙觉得如同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出道以来,为什么他总是会碰上形形色色奇怪的人?或者,大千世界本来就该这般多姿多彩?

谷主一挥手,道:“罢了。等你能杀了,再杀她不迟。在死之前,她就接替桑怜儿,负责照顾你。”

杀手乙拜倒在地,道:“多谢谷主指教。”谷主是要点破自己的心障,才命令杀那个女孩的,也早料到叶翊一定出那招,少女一定不会避让。这招虽险,收效却丰。可见谷主对人心的眼力是何等的准确。杀手乙唯有佩服而已。

谷主非常满意这孩子的悟性,不露声色的抛下一句:“好自为之。”飘然离开。

桑怜儿惊喜万分,一把拽过星海,叽叽呱呱的说着,领她熟悉屋内各处,包括杀手乙的生活习性。那女孩分明是含笑听着她的,却半晌没有回音。桑怜儿突然想通,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原来你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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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为什么不杀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江韵蝶小心翼翼的问。即使从小二哥就最爱护她,甚至为保护她不惜练功成为侏儒,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的痕迹总让很多人变得很不同。她无法再摸透他的心思。而他呢?何尝真的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呢?

谷主瞧瞧她,问:“你是怕她伤害杀手乙?”

江韵蝶咬咬嘴唇,迟疑了一会,终于点点头。

“好久没见过那么纯净的眼神了。”谷主闭上了眼,悠悠的回忆道,“蝶儿,跟你小时候真像呢。三十年还是四十年了?我们都不一样了。”

“蝶儿?”几十年不曾被他这么亲昵的称呼过,一些沉睡了很久的东西开始慢慢的浮现上来,江韵蝶喃喃道,“是啊,我们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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