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堂课,回来预习了一个小时,也没什么可看的,就继续更文。
这几章情节都比较单薄,有凑字数的嫌疑。 --你可知道?路的尽头就是星辰与海洋。
天色熹亮。浅绯色的朝霞在蓬莱的山脊横亘成浓重的一抹。东海辽阔,水天相接之处,金发碧瞳的黑衣少年御风而行,泠然魅惑。
星海讶然,扑闪着大眼睛问道:“摩诃罗,你怎么会在这里?”
摩诃罗尚自带着几分委委曲曲:“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我可是顶着巨大的风,冒着被王母抓获的危险,辛辛苦苦的等了你十几天。”
“当然不是。”星海急忙辩白,尽管海上看起来极是风平浪静,王母也对他从黄泉幽狱逃出的事情采取了纵容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就对了。”摩诃罗得意张扬的笑,“圣女娘娘,我特特来替你护法。你说该如何报答我?”
星海彻底糊涂了:“护法?”
摩诃罗对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琅炔沟是什么善地?那是黄泉界的东入口。你不会天真到想用真身进去吧?”
传说中的黄泉冥界,开满彼岸之花,乃龙族之大忌。嘉南修得神身,自然是不怕的。如今星海想要入沟,魂魄出窍是唯一可行之路。若有摩诃罗护法,鼠辈宵小就不敢前来抢夺她龙女的肉身,寄身其上。
星海冰雪聪明,想通了此节,当下也不客气,凝气于顶。白烟从百会穴散出,丝丝凝聚起来,在日光下幻化成一个虚无缥缈的影,轻盈舞动:“有劳。”
摩诃罗抱住她无魂无魄软倒下来的身体,嚷嚷道:“我只能护住七日啊。”
说灵魂脱壳就灵魂脱壳,这个圣女娘娘真够行动迅速的。低级的灵体只能行走于阴暗的夜晚,惧怕阳光。星海居然敢在大白天显形,不晓得说她是无知者无畏好呢,还是妄自托大。或者,兼而有之?这可是在海上啊,难道让他保持这个姿势,风吹日晒的等上七天?也罢,他自个儿找地方凉快去。
星海显然是不知道魂魄对日光的忌讳。没有肉身的束缚,踏波而行的速度比平日全力施为还快上数分。她依着日头的方位,估摸着将近琅炔沟了,一头扎向海中,疾速的潜入。
泯灭了实体,海水鱼虾自由自在的从她几近透明的魂魄中穿过。原来人死后是这样子的:只有感情,没有感觉。
海底深处,终年不见阳光。巨大的沟壑深不见底。无数的漩涡奔涌不息,仿佛怪兽张大了口呼吸,要将她整个儿吞噬。
不安的感觉更加的强烈起来。嘉南,究竟身在何方?
星海艰难的用定身术稳住身形,不被澎湃的气流吹散。按住心口,意识沿着海水蔓延扩散,渐渐、渐渐的逼近深沟。在某处,她微弱的感应到了嘉南残留的气息。星海聚神集气,全身收缩成草芥般大小的一点白光,俯冲下去。
星海觉得自己是死了。剧烈的痛苦瞬间贯穿她的五脏六腑,魂魄止不住的抽搐。
那一瞬过后,眼前顿时亮起来,灵台逐步恢复清明。琅炔沟内,一面是万仞的寒冰,一面是炙烈的焰火。脚底下艳丽的花朵招摇怒放,一路蜿蜒没入沟底深处,殷红得仿佛用鲜血铺就。
星海倒吸一口冷气。若她凭肉身前来,此时已是一个死人。
彼岸花。
冥界最瑰丽的花朵。生长于冰火的夹缝。紫陌龙族天然的克星。
星海沿着彼岸花的小径,凌空虚步,小心前行。
这条路,漫长得如同没有尽头。
黄泉界共分东南西北中五个入口。正中由天庭指派的阎君坐镇,四方鬼魅由此过孟婆桥,经六道轮回,转世重生。南边的峡谷是惹祸的妖魔躲避神人追杀的大本营。西方入口在华山附近,是碧落界设立的幽狱,专门关押罪犯。遥远的北方,沧溟海的水从九天直落而下,倒灌入冥界。只有东方入口,神秘莫测,寻常仙魔谈之色变,敬而远之。
星海扪心自问,阿环怎么会把宝莲灯丢弃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真是不好拿啊。努力回忆,脑海中一片空白,针扎似的疼。又是不可触碰的封印吧?
越到深处,彼岸花开得越是妖娆。鲜艳欲滴的,直要流淌下血来。
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到了尽头。
绝壁千丈,高耸入顶,光溜溜的寸草不生。
没有宝莲灯,也没有嘉南。
心中的呼唤却愈发炽烈。星海很肯定,嘉南就在这附近。
环顾一圈,星海轻飘飘的落地,双掌同时发力,喝道:“破!”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星海全力的一击,如同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连她的声音都奇怪的随之湮没。她苍白着脸,仓皇后退。想不到在这里,术法是没有效果的,仙凡是没有区别的。也就是说,只能进,不能出。她之所以能悬浮于空,仅仅是因为魂魄是没有重量的。
难怪,难怪嘉南被困在了这边!
退着退着,星海几乎挨住了绝壁。说几乎,是因为她立马发现,自己虚无的身体,甚至能够毫无障碍的穿墙而过。这会儿,她的半个身体就像是镶嵌在深壁之中。
星海提足一顿,反身跃进。
她陷入了纯然的黑暗。
黑暗之中,却有人深深的叹息:“傻丫头。”
那是嘉南!明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星海忍不住张望,泪水几欲盈眶。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行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你却真的来了。”
星海的回答,轻声且坚定:“我怎么可能不顾你?”
“我怎么可能不顾你?”六百年前,阿环割袍断情,决然而去,说的是“你怎么可以,任凭我嫁与他人”。一样的斩钉截铁,一样的生死相许。
星海放声哭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滴,两滴,龙族的清泪,不及坠地,明珠成型,自暗中放出明锐生利的光。
嘉南伸手,想要拭去她颊边的眼泪。触手空空,没有温凉。他蹙着眉头生气起来:“胡闹!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孤魂前来。”
知不知道,在未知的冥界,光阴变动无常,她会轻易的魂飞魄散?
星海扬眸,眼神翟亮,顾盼生辉:“你既能来,我亦能来。”
这、分明就是年少时阿环的样子!那个华山绝顶,死撑住一口气攀爬、拿不到云英草誓不罢休的倔强少女。嘉南如遭重击,一个踉跄,险些稳不住身形。
阿环,彻彻底底的回来了!从今往后,四界之中,无所畏惧,任她飞翔。
那么,天真烂漫的星海呢?被掩埋在哪一层面具之下?
他执意独立来取宝莲灯,一则鉴于龙族的特殊体质,确确实实不适合这黄泉之界;二则希望她的眸子永远清净无尘。毕竟,再丑陋的事物,记忆中的,与真实看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可惜,只对主人有所感应的宝莲灯,不是他能唤醒的,反而把自己囚禁在这无人的琅炔之沟。
嘉南凝望着她。前世今生,重重叠叠的幻影,阿环星海的表情交错纷杂,最后融合成一张绝美的脸,蔚蓝的眸。
北海的星海,亦是瑶池的阿环。
自此合二为一,再无分别。
“星海。”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抑或,应该称她阿环?
她答应着:“嗯?”
他放下心来:“你能察觉到宝莲灯吗?”
她有些不确定:“或许是有的。”
星海生魂的气息太过于微弱。恐怕认主的宝莲灯不能认得。
“这事并不急于一时。”他忽然转换了话题,“东海琅炔沟,你可知此处何地?”
星海晓得他此时提及,必有深意,迷惑不解反问道:“岂非冥界的入口?”
“也对。但更重要的,这里是上古神器的锻造之处。所以阿环死后,宝莲灯就自动的飞回了这里。”嘉南翩然玉立,宁静而致远,“这件事情,我直到你进来,才领悟得。”
他淡淡续道:“此地至寒至酷。采集而来的昆仑玉、祁连石、秦岭铁、长白铜一经打造,便能即刻冷淬。而且,用彼岸花汁投入锻炉,供奉祭祀,破炉而出的神器最具有灵气。”
红尘界中,利兵宝剑的成型,往往需要铸剑师的指甲头发等物,甚至要以身殉炉。想不到,碧落界的上古神器,也是要用天地间最阴寒霸道的彼岸花作为祭品。
这满地红艳艳到极致的花朵,肆无忌惮的亘古盛放,却也有它的情非得已。
星海听得啧啧称奇,对彼岸花的恶劣印象扭转过来几分。用鲜花祭奠,总比大活人在火上炙烤要来得不那么血腥。
嘉南不禁失笑:“星海,你还不明白吗?对你我来说,是无所谓生与死的。”
生亦是死,死亦是生。
其实世上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不灭的精魂。
只是,阿环固执的说不懂得。三生情缘,历尽坎坷。而星海毅然坦陈:“我不是很明白。”
嘉南习惯性的想去揉星海的头发,手停顿在空中,触摸到的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喟然轻叹,几近无声,“其实,我们未必希望你真的明白。”
这也许就是,圣女之所以为圣女的原因吧?四界之中,没有谁能够代替这般独一无二的她。
“龙女的肉身有致命弱点,太过于脆弱了。”嘉南正色,吐出的话却惊骇得星海变了几次脸色,“星海,我要用彼岸之花为你重塑不坏真身。”
2008年1月12日 颜无水于海拔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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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在“正月初一”那章就提到:神仙相互之间交流用的是念力,不必象凡人一般开口说话。所以,在琅炔沟,被消声后的嘉南星海依旧能用念力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