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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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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短,再想加些,却是不能了。周四去山东大游七日,下周更新暂停。我可怜的进度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前面喜堂里爆发出的哄堂大笑,迢迢递递的传来,喧哗如水泛涟漪般扩散开去。凝练如洗,月色清辉静静的洒在星海酣卧的身上。细微绵长的呼吸声,衬映着远处院落的笙歌燕舞,仿佛是隔了一重世界。

几星细微的银芒穿过大敞的楠雕窗户,悄无声息的没入室内。风移影动,下一瞬刻,松松垮垮披着外衫的星海娉婷立于庭前,不经意间,右手指尖光芒流动,破空疾点而出,返击回去。

“叮叮”数声,挥剑挡住反袭过来的细针暗器。黑衣蒙面人影从藏身的树影中现形出来。他挺直脊背,负手站定,自傲慢然,丝毫不以行藏暴露为意,倒是反客为主,喝道:“都出来吧。”

四人从墙头潇洒落下,分守住东南西北四角,剑尖低垂,倒映着月光的冷色,折射出逼人的光芒。正是今日大婚的林瑄宋玲、叶翊桑怜儿夫妇。他们方才得到星海的暗中示警,急忙从前厅宴饮中抽身前来,尚来不及换下艳红的喜服。

星海斜眼瞥了黑衣人一眼,散漫慵懒的半掩着口鼻,打了个呵欠,反身把整个背部的空门暴露给对手,却问林瑄:“我可以回去睡了吗?”

林瑄苦笑一声,温声道:“不能。”扬眉聚神,对黑衣人说:“扰人清梦,可不是祖师爷所传授的哦。您说是不是,师叔?”

林瑄咬文嚼字般提到“师叔”二字,宋玲心中骤得一紧。林瑄昨日胸有成竹的定下策略,说大婚之日防卫松懈,鱼龙混杂,所以设下埋伏,引星海为饵,盖以诱敌。果然就有人上钩了。来人居然就是幽风谷神秘莫测的二当家?实在是太出自己意料了。接二连三的派人袭击听翠堂,想要掳走星海,师叔他意欲何为?而林瑄显然早就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和目的。今日拜堂礼毕,夫妻一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呢?宋玲心里别扭起来。

师叔似有似无的瞥了宋玲一眼,从从容容的盘膝坐下,道:“想不到你小子倒有几分眼力。”

听上去这师叔大约四十多岁年纪,声音沉稳,睿智儒雅。叶翊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仿佛在何处听过,仔细思索,却忆不起来。前几日摔下伤了左腿,他把重心都移在右腿上,一力掩饰,婚堂上幸无人察觉,此时强撑久了,渐渐有些不支。他望向星海,她正随随便便的拨弄把玩着一缕垂下的秀发。两方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机锋,没有分分毫毫落在她心上。

彼此说破了身份,礼不可废。林瑄抬剑横自额前,垂首行礼:“听翠谷五十三代嫡系弟子林瑄宋玲参见师叔。”

“免礼。”师叔淡淡吩咐道,话语间食指轻弹,指风强劲,直扑林瑄面门而去,陡然发难。

林瑄丝毫不敢大意,迅速的滑步后退,鹞子翻身,落回数丈之外,依然保持着低头恭谨的姿态,道:“多谢师叔赐教。”

表面上的礼尚往来,宾客寒暄,实则暗藏玄机,杀意凛然。宋玲愕然,一时忘了随夫致敬。

师叔露在面巾之外的细长眼睛灿动闪亮,道:“你很好,不愧是听翠谷的传人。”转头指着神游九天之外的星海,问,“你这丫环借师叔使几天可好?”

林瑄没想到他暗抢不成,竟敢仗着师叔的身份明要,微微一愣,道:“星海不是我府中的丫环。她的去留,恕师侄不能作主。”

“嗯?”师叔慢悠悠的说,“你可不是这样对凌家庄的人说的。”

无形的压力迫近身前,林瑄咬咬牙就想把最深的那层猜测捅破。面前突然挡来纤弱的身影,正是星海,仿若清风徐来,浑身一轻。

星海嘴角轻抿,清清的笑道:“可星海不愿离开呢。”话音未落,兰花指拂过林瑄的虎口,夺过长剑,滑落的外衫如云层翻飞,轻薄淡白的剑影满天飞舞。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美轮美奂,但星海舞起的剑花,一样可以追魂夺命!

三尺清泉似的长剑利锋,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凉凉的迫近师叔的蒙巾。

“不可!”林瑄急忙出声止住她的意图。不能让她看见师叔的真实身份,否则凭此人的狠辣绝情,宁肯同归于尽,争个鱼死网破,后患无穷。如今,尚且不是和他决裂的时候。

星海迟疑了下,剑势稍缓,皓腕轻抖,只割下了小半幅面巾,露出那人青青的胡茬痕迹。

剑气袭来,那师叔暗估不敌,急急提气反纵,一掠数步,仍被漫天飞舞的剑气所伤,犹自气息不定,不由惊叹道:“天书果然名不虚传。”如此旷古烁今的武学奇才,不能为已所用,大有抱憾之意。既不能用,则必杀之。他眯起了眼。

“不是天书。”林瑄见师叔渐生杀意,心中一凛,不顾众人的惊诧目光,朗声解释道,“我和师父都通读过天书,上面都是些养生调气的法门,根本不是武功秘诀。如果师叔想要的话,何必强取,直说便是了。林瑄岂敢不从。”他从怀中取出一小薄册丢掷过去,“师叔对天书向有研究,一看便能知道这是真本。”

师叔伸掌一控,稳稳的将书册抓在手中。将信将疑的翻开书页,用食指竖着点着往下,一目十行,波澜不惊的眼光中闪起几丝激动的光芒,道:“不错。”

“那她的武功从何而来?”怜儿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指着星海问道。

星海把剑抛给林瑄,满不在乎的拍拍干净手,说:“不知道。”

“师叔,”林瑄不欲在天书上多加争执,“请您遵守约定。”

“这个自然。”师叔将薄册收入怀中,磊磊落的站起来,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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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寒重。巡夜的三更鼓梆梆的敲过。

被扰了清梦,星海久睡不成眠,索性起身往外行去。她未着罗袜,赤足踩在微湿的地砖上,沁沁的凉。

前院静悄悄。喜宴剩下的残羹冷炙,都收拾了停当。来访的亲朋好友,早在侍婢的安排下,在客房进入香甜的梦乡。

星海倚在庭前柱旁,静思良久,衣袂飘动,折身进了正堂。红烛高照,映得斗大的烫金双喜字越发亮得晃眼。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努力接近那跳跃的火光,像是贪恋那一处的温暖。

真是奇异的熟稔感觉呢。记忆深处,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清俊的少年,嘴角含笑,在烛光下紧扣住她的双手,许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诺言。那少年掌心的温度,就如同今宵这辉煌的烛火一般,直暖到了心底深处。

一生一世,凡人的奢望。对于不灭的神灵来说,只不过是刹那的光阴。寂寞如雪,一缕如斯,袅袅不音绝。是不是因为孤单行走得太久了,所以投向那人怀抱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决?却连累得那人,险些魂魄俱散,坠入黄泉绝界。某一瞬间,她似乎看清楚了那个少年人的面庞,熟悉的仿佛朝夕相处,复又氤氲模糊在摇曳的光芒中……

“少暤哥哥。”星海轻启朱唇,恍惚中吐出另一个名字。淤血呕尽,阿环的记忆几近清醒,而少暤他呢?六百多年了,依然优柔的不敢面对一切,蛰伏在另一重身份的背后?轮回转世,碧落重逢,即使初识是惘然,谁都不曾真正的放手。既如此,当日一别即成永别,何苦再相互纠缠折磨,在彼此心上刻下如此深深的伤痕,永生永世不能消弭?

神游思飞间,有硬物突的抵上她修长纤白的颈。少女尖锐的叫骂声在她耳膜边震耳欲聋的响起,然后是一个年轻人高声喝止的呼喊。星海下意识的用力推开颈边的利器,丝毫不在意锐利的箭锋,割伤了她的手,鲜红的血液顺着深深的创口奔涌出来。她漠然无语,优雅的提起睡衣的裙裾,步步生莲,往外行去。

美酒倾觞桃花醉,婚宴喜庆的佳酿,晚风中浮动着淡淡的香甜花味,萦绕不散。真像与那人重逢的情形,碧水潭边,闲看落花云气,天上人间。流曦莹瑞的淡泊眉眼,宴宴微笑,卓然生辉。

再怎样重的外伤,凭借龙族嫡女的天生灵力,遇水即能愈合。可是这心上的疼痛,谁能够给予治疗的良药?曾以为投胎重生后能够轻易的遗忘,命运的□□仍是毫不留情的将真相捅破。

想忘不能忘,再见是倾觞。

星海在漠漠的夜色中,骄傲的高昂起头,仰望天际璀璨群星。一滴晶莹的泪,无声滑落。

“表哥,”凌玥的声势虚弱许多,小心翼翼的说,“她怎么了?”叶翊成亲,她估摸着叶翔定会暗中前来祝贺,就赖住在听翠堂。半夜巧遇星海闲逛,一路跟踪而来。方寸时机掐算好,她盛气凌人的拔箭偷袭,成功胁迫,果然把表哥从藏身处逼了出来,出手阻止她的辣手。但是星海表情古怪,神智游离,眼中完全没见到她的样子。反倒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凌玥惊吓住了。

“鬼啊!”凌玥惨叫一声,不由自主的扑向叶翔。这次叶翔顾不得拒绝,诧异而焦急的问道:“星海姑娘,你怎么了?”

星海似是未闻,依旧吾心思千百折回转。

“星海姑娘!”叶翔忍不住推开凌玥,踏步上前,使劲的摇晃纤瘦的肩。

星海迷茫,转身,蹙眉,挥袖。大力传来,叶翔不意被击飞了出去,撞在树上,嘴角涌出血来,气浮不定。

这边接连的吵闹早惊起了听翠堂一众联袂而来。叶翊抢在凌玥之前扶住叶翔,略有些局促的唤了声:“哥。”

叶翔强忍住胸中难受,急急道:“快看星海。”

“她被魇住了。”宋玲面色凝重,深吸一口气,“有人在香烛中下了龙涎香。”

林瑄亲热的搂住她的肩,嘻嘻浑笑:“没听说龙涎香有毒啊?”

“龙涎香本身无毒,但与喜字上镀的百色金相混,能让人产生幻觉。”宋玲向来以独步天下的医术自负,眼皮底下被人做了手脚,甚是懊丧。“是我疏忽了。”

“不可!”林瑄宋玲抬头,不料瞧见凌玥愤怨至极,扬箭怒杀星海,齐齐纵声制止。呼声未止,闻名天下的凌家箭已然不偏不倚的击中星海百会穴。

即便利箭立刻被护身真气弹开,但是身上大穴被袭,星海仍旧如遭雷击般,“哇”的吐出口淤血来。她垂下头,缓缓的用袖子擦净,抬眸见到众人,满脸诧异,奇道:“你们怎会在此?”凌玥的一箭误打误撞,竟将她从痛苦的回忆中唤醒了过来。

“怎会在此?哼!”凌玥傲然瞪目,杏眼圆睁,“你这妖女,差点害死了我表哥!”

星海清亮如水的眸子一掠,见叶翔抚胸调气,青青的衣襟上一摊新鲜的血渍,不知所措的问道:“是我打的吗?”

“无妨。”叶翔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原来星海经历过那么悲伤的事情呢,他从来不知道。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怨恨她。

“都没事了?”林瑄拍拍叶翊的肩,忽的邪邪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浪费哦。”言毕,不顾宋玲娇羞得飞霞绯红,踢踢踏踏的挽着良妻自回房去了。

怜儿很是尴尬,可怜巴巴的望向叶翊。他们和衣而睡,连吉服都不曾脱下。

叶翊自动忽略掉她戚戚的恳求,转向叶翔,说:“哥,一起喝一杯,如何?”

叶翔暗叹了声,该来的,终是躲不过。于是沉静的颔首。

2008.3.10~2008.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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