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山兰可是出家人,却不敬佛祖,尽日参拜些鬼神之事,又在弥山落霞峰兴建幽冥寺,供奉些骸骨灵牌,诡秘法器,把好好一方风景秀丽的落霞峰,搞得鬼气森森,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自有一班信徒,尊之为“弥山老祖”。在慧眼这等被佛门正宗视为脱略的和尚眼中,也已入了魔道。
慧眼道:“竺兰可三日前派人送来这血书,说是要用佛祖舍利子炼劳什子返魂丹,言道三日内若不献上佛骨,就血洗大云寺──嘿嘿,说是血洗,也只得我和木鱼两个了。”慕容帆道:“家师曾经提及此人,说他的搜魂指、夺魄针可算武林一绝。”慧眼道:“能得赵歌之宗主提及,这竺兰可武功之高可知。”
慕容帆双眉一轩,道:“大师的佛心印亦非凡品,你我二人联手,未必拦他不下!”
慧眼道:“但愿如此──今夜子时就是约定期限,请老弟留下与我一同对抗强敌罢!”他与慕容帆是肝胆相照的好友,客气话反倒多余了。
三人回到地上,木鱼小和尚正在上面候着,见他们上来,扯住慧眼的手问:“师傅,要吃晚饭了,咱们拿什么招待客人?”慧眼脸上终于一红,搓着手道:“这个……”他想了想,拿起墙边一把铁锹,道:“你们且略等一刻,和尚这就去挖晚饭出来。”殷紫一刮自己脸皮,道:“大和尚胡吹法螺,晚饭怎么能挖出来?”
慧眼神神秘秘地招手让她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寺里前院埋着一坛金子,也不知哪个守财奴埋下的,我去挖一块出来,不就有钱沽酒买菜?”殷紫道:“你吹牛!”慧眼挺起胸口道:“咱们这种百年古刹,什么没有?休说宝藏,连女鬼都有哩!”
殷紫想起方才地室,不由有些信了。她顿时兴奋起来,说道:“我也要去看!”慧眼禅师铁锹一递:“去去去,你去前院菜园子,把破瓦罐下面那块地挖开就是了!”
殷紫抱着铁锹,侧头将信将疑:“瓦罐?在那个下面就可以挖到宝藏吗?”慧眼道:“应该可以挖到……”笑嘻嘻看殷紫一阵风般掠了出去,慢吞吞把这句话说完:“……挖到一些番薯吧。”慕容帆叹气:“你这样戏弄她……”忽然迎风传来殷紫的惊呼声,慕容帆面色一变,身形拔地而起,掠向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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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紫方才提着铁锹兴冲冲往前殿走,她走的飞快,转过拐角时险些撞在一人身上。她连忙扶住墙壁,尚未站稳,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传进耳朵:“呦!寺院里竟然还藏着个黄花大闺女,大师兄,我看这泾州大云寺,也沽名钓誉的紧那!”
殷紫大怒,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三个僧人,衣冠打扮不伦不类,头上没烧戒疤,头发倒有半寸多长,各佩一把刀,神色甚为轻薄。殷紫挑眉便骂:“哪里来的野和尚,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那大师兄笑道:“好泼辣的娘们!”挥刀便砍。
他本意想挑破殷紫衣衫以兹取乐,谁知殷紫见大刀砍落,惊呼一声摔倒,竟躲过这一刀。大师兄一刀落空,面上有些挂不住,又是一刀劈落,竟要将她拦腰劈成两半,端的狠辣无比。
就在这时,慕容帆堪堪赶到,屈指弹出一枚铜钱,“铮”的一声,竟将大刀挡开。大师兄虎口一麻,长刀险些坠地,他退后一步,看一人翩然落地,弯腰拉起殷紫。
慕容帆扶起殷紫,转向三僧,冷冷问:“你们是幽冥寺僧人?”
左边一个僧人见他年轻面嫩,笑道:“师兄,看来里面不光藏着大闺女,还藏着好俊一个后生哩!”
慕容帆面上一寒,拔剑在手,攸地抖手刺出,分取三僧额头,三僧急举刀相拦,只听三声脆响,三把刀齐根而断。慕容帆长剑还鞘,森然道:“佛门清净之地,再胡言乱语,就断你们头颅!”
他三剑斩断三个僧人的兵器,所使的剑招也不算快,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可就是躲不开。“当啷”一声,左边僧人扔下手中兵刃,捂住了额头,鲜血自指缝中涌出。却是慕容帆恼他出言无礼,斩向他的一剑中又多加了两分劲力。
那大师兄面露怯色,正欲后退,忽然,一阵鬼哭声从数里外传来。他面上大喜,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法驾到此,你们都死到临头啦!”
慧眼禅师已赶到,此时口宣佛号,问:“来者谁人?”
鬼哭声停了一停,片刻又即响起,高高低低,惨恻动人。
慧眼一笑:“原来是弥山兰可禅师。不知法驾至此,有失远迎,罪过!”
哭声乍停。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慧眼方丈,兰可早闻你大名,今日有缘一见,心甚足幸。”那声音浑厚和谐不失庄重,宛然佛门一得道高僧。慧眼与慕容帆对望一眼,均暗自皱眉。
自夜色中,缓缓走出一名老僧,身披百衲袈裟,唇露微笑,宝像庄严,行过三名弟子时,眼皮微掀,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三名僧人面现惊恐,颤颤兢兢跪下来哀求道:“弟子不中用,请师父……”三人忽软软摔倒,竟自死了。
弥山兰可恍若不见,自尸体旁走过,行至慧眼和慕容帆面前,合十道:“弥山僧人兰可,见过慧眼方丈,慕容施主。”他谈吐文雅,可是挥手间杀死自己弟子的手段又何其狠辣!
慧眼道:“不必多礼,敢问法师来此为何?”
兰可微微一笑,绝口不提取舍利子之事,只道:“久闻慧眼禅师佛法精湛,兰可心中有几个迷津,请禅师指点。”
慧眼道:“请讲。”
兰可问:“何谓佛?”
慧眼合十道:“慈悲、怜悯、大智慧。”
兰可又问:“佛在何处?”
慧眼以手指心:“在心中。”
兰可讥道:“我曾听闻多年前有居士稽访禅师,问:‘何谓佛?’禅师答曰:‘佛是老蠢驴!’又问:‘佛在何处?’曰:‘拴在猪圈里!’一时全国轰然。如何今日又改口了呢?”
慧眼笑道:“前次之人蠢鲁,只知拜佛,今次之人聪明,却缺少慈悲之心。我何尝改口?是你自己不悟!”
兰可皱眉,又问:“何人能成佛?”
慧眼道:“大慈大善大智大勇者成佛。”
兰可道:“然则‘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果也?”
慧眼道:“果然如是。”
兰可反驳道:“既然如此,则有心为善者不如无心为恶者?为善不如为恶?敢问世间谁人还敢有心为善?无心者又如何为善?可见成佛之事,纯属虚妄,谁人曾见西方极乐天?”
慧眼道:“心无垢者,可以无心为善;心中空者,自然得见西方极乐天。”
兰可低头思索,他面上宝像渐渐剥落,露出凶狠的神色来,他尖声道:“一派胡言!生老病死,四大皆空。狗屁!老衲活生生的一个人,凭何便是空的?”
慧眼见他神色已入魔,点醒道:“个人有个人的因,个人有个人的果,你即想不通,那便不用想。你即不能悟法,当也无需强求。”
兰可狞笑道:“我偏要强求,偏要人都信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忽双手大张,尖声厉笑,笑声刺戾刮人耳膜,更藏有极厉害的慑魂之力。
慧眼与慕容帆均自暗运内力,慕容帆以手抵住殷紫后背度送真气。
笑声越来越高,魔意大重,乱人心智,殷紫虽得慕容帆之助,娇躯怯怯,眼看便要承受不住。慧眼忽然闭起双目,合十念道:“因缘所生法,我说既是空,亦是中道义,亦为是假名,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均一切法,无不是为空。”他运起内力,将这金刚法号一句一句的诵出口,慢慢地把兰可笑声中的魔意趋散,忽然大喝一声,恍如平地起惊雷!
禅宗素有“当头棒喝”之说,以喝声棒打,来帮助门人顿悟。此时慧眼禅师一喝之下不谛惊雷,兰可虽早有准备,也被震的两耳雷鸣,双足踉跄。慧眼禅师面色苍白,后退一步,合十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竺兰可,你是有慧根之人,还不悟么?”
兰可狞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度我!”大袖一挥,袖中双指并起,搜魂指中一招“搜魂夺魄”,直取慧眼双目。慧眼禅师手翻莲台,以一招“佛心大手印”拍向兰可左胸,化解了他的一指。兰可身形一晃,几乎犹如鬼影,翻至慧眼的背后,点向他的肩头,慧眼不及回头,双腿微踞,曲臂沉肩,以肘为刃,撞向兰可左胁,随即以足为轴,转过身来,姆、食二指微曲,一缕劲风,弹向兰可虎口,兰可微微冷笑,不闪不避,手掌一翻,拿向他腕骨,慧眼不敢硬接,后退两步避开。
竺兰可双袖翻飞,搜魂夺魄、如影随形、阴风魅影、鬼魅天惊……一式式的攻来,他身法犹如鬼魅,配上狠辣指法,慧眼禅师以“佛心印”正宗心法配合“弹指惊风”绝学,方才堪堪敌住。五十招后,兰可渐占上风,慧眼左支又绌,一不留神肩上便中了一指,虽没点中要穴,也是火辣辣的好不酸麻,他百忙中冲慕容帆喊道:“慕容老弟,你再不出手,真要替和尚收尸了!”
慕容帆仗剑道:“兰可前辈,失礼了!”伸剑点兰可曲池穴,兰可见这一招剑法精妙,蕴藏着变化无测的后招,不得不缓下攻式。他冷笑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来趟这滩浑水?”慕容帆道:“辋川慕容帆。”兰可笑道:“我听说赵歌之有三个徒弟,其中最没出息的一个,竟然落草为寇,丢尽了辋川的脸──就是你了?”慕容帆冷冷道:“辋川的脸面,不会因为一个不肖徒就丢掉,至于幽冥寺,只怕前辈即便想丢脸,也无脸可丢罢!”兰可骂道:“牙尖嘴利!”他二人口中对话,手上招式未因此而慢下,好个弥山兰可,在慕容帆慧眼夹攻之下,竟然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忽然兰可左袖微扬,黑夜中寒光数点,分朝两人袭去,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夺魄针,慧眼禅师鼓动袖口,双袖迎风涨满,夺魄针被截,就仿佛泥牛入海,踪影全无,慕容帆散舞剑花,护住全身。
竺兰可连连发针,夺魄针极细小,又在这黑夜中发出,难以防范,慧眼禅师一不留心,左臂中针,顿时真气不畅。慕容帆抢步上前,接下兰可大半攻势,以快剑抢攻兰可,令他腾不出手发针。兰可斗得百招,焦躁起来,狞笑一声,忽变指作掌,黑夜中手掌一幻为二,二幻为四,四幻为八……一时间竟仿佛满天都是他的掌影,阴风幢幢,似有鬼哭狼嚎。
慧眼失声喊道:“大幽冥掌!他竟练成了大幽冥掌!”他和慕容帆都封不住竺兰可的掌势,均迫得后退一步,兰可纵声长笑中,已掠向舍利塔。
慧眼眼珠一转,忽然自袖中抽出那卷《宝箧印经》经函,掷向慕容帆,叫道:“慕容老弟,我且缠住这个魔头,你速护送佛骨下山!”
竺兰可于空中身法攸然一变,左足在树桠上一点,身子倒窜而出,伸手抓向半空中木函。
慕容帆拔身而起,手挽剑花,削向兰可手臂,兰可长袖翻卷,卷住剑锋,另一只手已搭在经函上。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咫尺,慕容帆忽剑交左手,借兰可缠袖之力,游身而上,右手疾拍,朝兰可肘上一托,兰可手臂酸麻,经函脱手坠下,他冷哼一声,出指点向慕容帆左胁,同时伸足挑起经函,慕容帆微微侧身避过兰可搜魂指,翻转剑锋,将经函一剖为二。
空中碎绢纷飞,竺兰可“噫”的一声,正自惊奇。慕容帆低声喝道:“一夕之梦!”他剑法突变,化点、撇、横、捺为飞流一线,一道界破青山色,抹向兰可前胸。这是极简约的一式,仿佛自空中撒下一股子乾坤之气,洗尽了六朝的金粉,兰可微微一震,一时之间竟无破解之法,他伸指疾点慕容帆右肩,意在迫他回剑自护。慕容帆不避不躲,竟硬受兰可一指,长剑变横为竖,飞流直下三千尺,直直劈下!
竺兰可大叫一声,倒跃出去,几步飞上树梢,化作黑影而去,地上点点血迹,蜿蜒至树下。慕容帆长剑抵地,肩上鲜血淋漓,他扬望慧眼消失处,慢慢说道:“一尺之镜!”
一夕之梦,翱翔百年;一尺之镜,见千里影。
辋川剑法多近儒、道,这套华藏剑法,却是取意佛家《华藏经》,终于破了兰可的魔道。
此时慧眼奔过来,问:“伤的重?”慕容帆面色惨白,勉强笑道:“无大碍,只可惜那个魔头反应奇速,只削断他两根手指。”殷紫看他摇摇欲坠,忍不住上前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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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帆回房打坐调息半日,便向慧眼辞行,“我同七妹约好半个月后会合,却是不便久留。”慧眼禅师知他性格,也不多说,他道:“竺兰可伤的不重,他日若卷土重来,我无能拒他!请老弟将佛骨送往苏州寒山寺法慧方丈处,托他暂为保管。”慕容帆一口应允。
两人辞别慧眼,仍旧驾着马车离去。殷紫见慕容帆面色始终苍白,略有些担心,道:“你进来,我来赶车。”慕容帆问:“你会赶车?”殷紫哼道:“看了一路,学也学会了!”
不料她长鞭在手,总是挥不好,不是打在车辕上,就是反缠自己手臂,好容易一鞭挥出,正中马臀,那马嘶鸣一声骤然前冲,慕容帆险些栽下去。他捂着头上的包苦笑道:“还是我来吧!”
殷紫却是极好胜的性子,哪里肯听他话。路上行人纷纷退让两侧,惊讶地目送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歪歪斜斜,消失在东南方……
这□□近襄州,殷紫的车技已练的相当好,慕容帆伤势亦渐愈。中午两人把马车停在一条小溪边,殷紫自去溪畔梳洗。慕容帆闭目养神,不久听见溪边传来殷紫惊叫,他无奈摇头,心想这丫头一定是遇上水蛇了。起身赶去,转过山崖,不禁一愣。
殷紫被人反背双手,半跪在溪中,她身后站着一群僧人,中间一人正是竺兰可。
慕容帆手抵剑柄,冷冷道:“兰可禅师,你也是成名人物,做何使这下三烂的手段,劫持小女孩?”兰可笑道:“谁要劫她?还给你!”伸手把殷紫抛向慕容帆。
慕容帆松开剑柄,伸手去接殷紫,普一触及她身子神色就一变,兰可这一抛中竟带了极霸道的内劲,要将殷紫内脏震的非碎即伤。他大惊之下不敢硬接,运起全身内劲,虚卸兰可之力,便在此时,兰可欺身逼近,双手朝慕容帆胸腹印出一掌,慕容帆顾忌殷紫不敢避开,竟硬生生挨了这一记大幽冥掌!
兰可一击得手飘然落地,慕容帆后退几步,甩手将殷紫远远送出,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殷紫大惊,正欲奔过来,慕容帆喝道:“别过来!速速离开此地!”他声音严厉无比,登时喝住殷紫。
兰可负手冷冷地笑,并不理会殷紫,他声音文雅,道:“慧眼故布疑阵,想要引我去敦煌,老衲早就料到舍利不在他身上。慕容施主,你是自己交出舍利子,还是让老衲从你尸身上取?”慕容帆微笑道:“有区别吗?”兰可狠狠道:“不错,你竟敢伤老衲二指,无论交不交出舍利,都要将你碎尸万段!”扬掌朝慕容帆天灵盖拍落。慕容帆勉力避开,觉察伤势好重,竟然聚不起内力,不由心中叫苦:莫非今时今地,便是我丧身之所?
殷紫站在远处,看慕容帆险象环生,心中焦忧,无论如何也无法弃他离开。她茫然四顾,看见不远处栓着的马车,心中一动。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溜上车,她自头上拔下一支金簪,一狠心,举起簪子狠狠戳在马臀上。那马发疯般的举蹄便跑,朝林中两人直直冲去!慧眼一惊掠开,殷紫趴在车缘上,伸出手去拉慕容帆,慕容帆藉她手劲,腾身跌入车厢。马儿发了颠,直直冲下山去,兰可在其后紧追不舍。
车冲到半山腰,殷紫忽然道:“糟了!”她嘴唇发白,道:“前面好像是个山崖……”两人对望一眼,慕容帆扑出车厢,去勒那马。然而马车冲下坡之力何其强,几乎是惯性地摔下悬崖,临坠前一刻,两人跳出车厢。
慕容帆坠下悬崖之际,一手抓住崖边树藤,眼前殷紫惊惶坠下,几乎没有犹疑,他丢掉装有舍利金函的包袱,抓住了她的手腕。殷紫眼见一个黄灿灿的包袱落下,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攥住一角。
“呼……”慕容帆长吐出一口气。这大云寺镇寺之宝,慧眼禅师的托付,终究是保住了。
殷紫正要说话,慕容帆以口形做“噤声”两字。过不许久,听见崖上传来杂乱脚步声,有人说:“看见他们逃到这里……”竺兰可的声音沉沉传来:“给我搜!山顶山脚,村庄农田,哪一处都不要放过!”
耳听得崖顶脚步声消失,又等待良久,慕容帆长出一口气道:“他们走远了,我这就送你上去。”他想带着殷紫跃上去,忽然丹田中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手指竟从山藤上滑落,殷紫惊叫声中,两人坠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