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便要回东海去了。书晴的心情却不像三月飞花的天气一般美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萦绕在这个本来陌生的地方,那些雕梁画栋的高宅大院、喧闹繁华的大街小巷,甚至连屋檐下面一只小小的燕子窝都让她牵挂。
女儿心,海底针。不仅对于别人,对她自己也是一样的,此时此刻,这位侯门千金却对这样的反应没有丝毫意识。她甚至并不明白这样没来由的惦念,来自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邂逅和那淡淡的一句话——两个字……
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遥遥的望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天边绯红的云彩,仿佛是着了火,烧得碧蓝都变成了赤金。书晴淡淡的叹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不管有多眷恋,这里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
天黑的时候,随行的兵士在营地里升起了篝火,一张张年轻的脸在火光映照下变得柔和起来。书晴抬起头,不经意看到满天星斗,心里像被一根针猛地刺了一下,并不很痛,却让人浑身一悚,冰凉冰凉的蔓延到骨头里。那些星星就好像靖王的眼睛,明亮而又冷酷。
她怔怔的愣了很久,后来就仿佛明白了什么。那一夜,在梦里露出淡淡的甜蜜笑容。
瑶女返故里,香闺藏相思。一颗颗香甜的红豆在唇齿间碎裂,恍惚间那一张脸就不经意地浮现在眼前。书晴低下头,羞涩的微笑,怕被人看见丝帕后面绯红的脸颊。尽管如此,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一张唇将所有的秘密都锁在心间。她并不奢望能与那人常相厮守,倒觉得只是这样想想也是极幸福的。
那一日,小丫环慌慌张张地跑进门来,通红的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一双大眼睛里尽是兴奋,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她说:“小姐,小姐,京城里的靖王府里来向老爷提亲了!”
“什么?”她一愣,愕然起身,手中的书从手中滑落都未觉察,“你说京城里的靖王府?”
“是啊。”对方肯定回答。
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一下涌进脑袋里。她几乎都要妄顾礼法冲出去,看个究竟,却在提起裙摆的一瞬间顿住了脚步。绞着手帕,扶着门畔,硬是搬出一副清高骄傲的样子,惹得一旁的丫环笑弯了腰。
晚宴的时候,她见到了那位京城来客。那是个冷睿的中年人,如斯的神情样貌竟与那人如出一辙。一双眼睛冷静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似乎能看到别人的心底去。书晴紧张的避开了他的目光,生怕让他看见心中那些悸动,表面上装作一幅不冷不热的样子。
后来,她才知道靖王下狱的事情。心里急得什么似的,三番几次催促爹爹上路,前往京城。一天总坐在佛堂里,祈求千里之外的那个人平安无事。闲的时候,也看不进书去了,直望着远处发呆,眉头深锁,茶饭不思。丫头们笑她相思成疾,她也懒得与她们计较。心里面不知道暗暗怪了皇上几千回,自己的骨肉又如何舍得?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京城,即便湿冷的牢狱,两个人在一起,恐怕也不会那么难熬了吧。
待过了难熬的一月时间,通红的嫁衣送进来。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精美的绣工,书晴禁不住淡淡微笑,在心里告谢上苍,此一段美满姻缘岂不是前世修来的?
路三千,相思远,一番风雨不觉苦,只为见君颜。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京城,书晴悄悄从轿帘里看出去,街道两边喧闹的人群中一袭白的耀眼的衣裙一闪而过,却让她蓦然心惊。她兀自按了按心口,却依然忐忑不安。
婚礼的变故,令喜堂一片寂静。隔着红色的丝巾,面前靖王的神情总是看不分明,书晴紧张的几乎窒息,一双手颤抖的几乎握不住那条象征连理同心的红绸。喜娘交际的再三提醒,可是面前的人还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接过那条红绸的意思。泪水无声的蓄满眼眶,可是她却不敢哭,不敢在他面前哭。
接着,她看见那个被他叫做“薇儿”的女子飘然而至,静静的跪在他的面前,静静地把那段红绸塞进他的手里,然后静静地离去,仿佛他们之间连语言都是多余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然而真正的绝望才刚刚开始,所有曾经梦境中的幸福似乎永远只能是梦境,那个她倾心相许的人从来没有留意过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