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很久他们一家团聚的众武林侠士终于稍稍缓过神来,太荒唐也太可笑了,他们一直景仰的少林高僧,这么多年苦心追寻的念稽大师竟然就是女魔头的帮凶,不!更可怕,他是女魔头的相公,还生了个这么大的妖女!
有几个颇有地位的人不觉站了出来,满心的话忽然面对布衣长发的念稽大师,不,谢玄却一下又开不了口,有些愣,有些不知所措。
谢玄也瞧见了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微微一笑,“诸位英雄,谢某既然站到了这里,还认回了亲人,自然会给大家,甚至天下的人一个交代,了结这持续太久,杀戮太深的纷争。”
该相信吗?每个人心中升起这个问号,他想怎样交代了这遍地的尸体,怎样交代过去死去的灵魂?除非他们死,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把握可以杀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么他想怎样交代?
谢玄放眼看全场神色各异的英雄好汉很久,忽然转头依旧唤段霜,“霜儿你过来。”
段小淳一愣,却看见谢玄含笑的眼神,她稍迟疑,却还是去带段霜,“听爹的话,过去霜儿。”
段霜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明白,她抬头看了娘一眼,终于慢慢走出她的身后,她的眼里满是戒备,没有走得很近,只是在他面前站住。
谢玄问她,“东晋时那本《浑元神功》你读过?”
所有人听了也一震,东晋张元的《浑元神功》被称为天下第一邪功,所以听说后世隋朝裴洛南大侠得到这本秘籍后就销毁了。传言《浑元神功》极阴极毒,其精髓就是取他人之有为自己所用!学武没有捷径,但《浑元神功》就是开创了一种捷径,但它却是建筑在盗取别人成果的基础上,故为天下人不齿,最终被销毁。
段霜慢慢点头,“看过。”
“可记得?”
“记得,不过——”段霜闪过一丝疑惑,她看着谢玄,“这上面的心法极其恶心,我不会练的!”
谢玄听了她的话,笑了,“爹当然知道你不会去练。爹陪在你身边四年,看着你长大,你是怎样的孩子,爹最清楚不过了。”
段霜一下不自在,小脸尴尬,喃喃道,“我,我不喜欢练武……哼,凭本小姐的聪明才智,只要一身轻功就足以踏平武林!”
谢玄不在意她逞强的话,只是道,“霜儿你现在盘腿打坐,让气脉运行一周。”
呃?段霜不明白,回头去看娘,段小淳冲她点头,她只得慢慢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忽然她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一冲,那么强大的内劲根本是她无法承受!
‘噗’她喉咙一甜,猛喷出一大口鲜血!心中却不由得大怒,没想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爹,到头来他却下这般毒手来取自己性命,娘信错他了!
正当她想反抗时,却听见他在自己身后沉声道,“霜儿,《浑元神功》!”
段霜忽然有些领悟,却无法相信,“为什么……”
“你不靠《浑元神功》是根本没办法承受爹这四十多年功力的!霜儿,快!”谢玄见她硬生生地承受不由得心中也急,他是毫无保留地输送内力,想收回的话只会让两个人死得更快!
段小淳也是一时不明白,但下一刻就领悟了,就见她突然也挥出一掌,按到段霜的右肩!
“娘!”段霜大惊,她分明感受到了娘也把功力转移到自己体内!
谢玄闪过一丝诧异,却看见段小淳正转过脸对着自己真心的笑,
“何苦,霜儿还需要你的。”
段小淳笑容不变,美得日月无光,“霜儿会有自己的路,而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谢玄大笑,对段霜道,“霜儿你若不想死,就该修练《浑元神功》!”
好难受!段霜小小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他们两个人的功力一起涌入,求生的本能使她别无选择地开始默颂起《神功》口诀。说也奇怪,口诀一出,原本在体内乱冲乱撞的内力仿佛自己找到了出路,竟沿着口诀中的气道开始游走,不舒服的感觉渐渐消失。段霜精神一振,什么都顾不得,开始潜心按照口诀引导起满身的内力。
而最最吃惊的是谢玄和段小淳,当他们发觉段霜开始承受后不久,她体内竟似有一个强劲的力道反大力地吸取他们两个的内力,不消一会儿,他们连运功都不用,内力就被吸走了!这邪功果然阴毒!他们互望一眼,但要让霜儿能接受他们的内力,就只有这一招了!
众人中有些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绝大多数的人却大觉不妙。这两个人突然将毕身的功力传给小妖女,分明是居心叵测!
忽然就听得忘恨大师大喝一声,他站得离谢玄他们最近,而现在他正出手按住几个已经逼近的江湖好汉的手,“你们想做什么!”
一人急,“大师你也看到了,他……他们正要把全部功力给那小妖女。如果让他们得逞,我们这些人还有命在吗?”
忘恨面色一沉,“我师父是不会杀人的!”
另一个人冲出来,“就算他不会,但谁能保证这魔头母女不会再开杀戒?”
忘恨依旧冷冷地不放手,“师父说了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他现在这么做必有其用意,如果现在谁敢动他们一根头发,就是与少林为敌!”
所有人一震,纷纷转头去望台阶上的念禅大师,而只见大师双目一闭,双手合什,“阿弥陀佛。”然后就默不作声了。
这下没有人敢再动一动。
足足半个时辰,段霜这才觉得力道消失,而忽觉被释放的谢玄和段小淳却因为内力彻底被吸走而跌坐到了地上。调息片刻,段霜匆匆跳起,转身去寻娘亲。但毫无意外地看见她面如金纸,气虚犹弱。
“娘!”她飞扑上前,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现在内力充沛,撕声力竭,“为什么!我不要功力,我只要娘!”她叫得很惨,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凡被《浑元神功》吸走内力的人是无法调养回来的,只有一条路——死!
段小淳只是微笑,满眼的慈爱浓得化不开,她挣扎着伸出手去抚摩段霜那张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的小脸,“霜儿,娘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段霜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谢玄终究体力与功力高出段小淳颇多,他稍作调息已能坐起身子,“霜儿,将你娘扶过来。”
段霜瞧了瞧他,没动。但段小淳却开始努力往他那边去。段霜立刻扶住她,轻轻地让她靠住谢玄的肩头。本来两个人就几乎并肩倒在一处的,但想彼此挨靠一下却需要外人帮助。
段霜安置好娘,不由得倒退两步,一下跌倒在地,连一丝表情都看不到了。
谢玄勉强搂了搂段小淳的肩,问她,“我们再不分开了,好不好?”
段小淳连眼睛都睁不开,但脸上却挂着笑容,“好。”
“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好吗?”
段小淳依旧点头,“好,你是我相公,我听你的。”
谢玄也微笑,然后抬头对面前的段霜道,“霜儿,爹和娘将近八十年的功力传授给你,你可知道用来干嘛?”
段霜慢慢抬起头,向四周的人冷冷扫了一遍。
她没有表情,看不出是怒还是怨,但是每一个被她看到的人都‘机灵灵’打个寒战,从心底透出的恐惧,让人不寒而栗!现在,就在面前,这个只得十五岁的小姑娘,却已经成为武林今后百年都没人能超越的绝顶高手,再加上她诡异机敏,可以说当今武林乃至未来已经为她一人所有!她说报仇,那么江湖上不会再有一个活人了!
几乎说是绝望,几乎每个人都在绝望地等一个十五岁小姑娘的回答!
段霜看遍一圈,却低下了头,“自保。”
不仅所有人一愣,连谢玄都没有想到她竟会说出这两个字,只诧异了片刻,他哈哈大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方才的豪迈,他也渐不行了,“好霜儿,你的资质不知比爹娘高出多少筹!可是霜儿,爹还要你发下三个重誓,如果你不答应,爹和娘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若真这样,爹就趁你现在气脉还不稳,先除掉你,我们一家三口就在地府团聚……你明不明白?”
段霜静静坐着,不闻也不问
谢玄追问,“你愿不愿意发三个重誓?”
不知道为什么一边的人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可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会是什么重誓,横扫武林,不留活口?
段霜依旧不肯开口却深深吸了口气。
谢玄微笑,说出第一个重誓,“他日行走江湖,必不结帮立派,自创门户,违者爹娘不得超生。”
段霜低着头,久久不说一个字,几乎每个人等得都要失望的时候,忽然大殿校场之上响起她毫无感情的声音,一字一顿,
“我段霜他日行走江湖,必不结帮立派,自创门户,违者爹娘不得超生。”
“阿弥陀佛。”念禅长念佛号,镇人心魄。
谢玄继续道,“从今日起将所发生的一切统统忘记,不再怒,不再怨,不再恨,违者爹娘不得超生。”
“我段霜将今天发生的一切统统忘记,不再怒,不再怨,不再恨,违者爹娘不得超生。”
“阿弥陀佛。”
“从今以后不伤一人性命……”
段霜猛然抬头,脸上没有太大的神情,却流露出不可置信!
但谢玄也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告诉她,“违者爹娘不得超生。”
“你……要我不杀一个人?”
谢玄轻轻地点头,仿佛自己并没有说什么,“霜儿你知道的,以你的才智你知道该怎样做的。”
段霜倒吸一口气,去看幸福地靠在谢玄肩头娘亲的脸……
“……我段霜从今以后不伤一人性命,违者——爹娘不得超生。”
“好,好!不愧是我谢玄的女儿,哈哈哈哈……”谢玄不顾自己气息有多虚弱,豪迈地开怀大笑,掩饰不住的骄傲,“住持,谢某的交代不知你们满不满意?”
念禅大师看着他们夫妻相依偎的身影,彼此脸上掩饰不住的死气煞是触目惊心,
“阿弥陀佛,老衲无话可说。”
更多的人还没从这三个重誓中反应过来,于是校场之上没有人再出声。
谢玄等了会儿,忽然悄声去问妻子,“我这样做你可满意?”
段小淳告诉他,“你是最好的爹。”然后她拼尽全力扭过头,看着怔怔不出一声的女儿,“霜儿,爹娘传授给你毕身内功,还要你发下三个重誓,用意你可真明白?”
段霜缓缓点头,却再也不肯抬眼看任何人了。
谢玄这时抬眼看了四周的人群,忽然问,“穆方小兄弟你可来了?”
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丹士穆方,人们除了折服他的举世风采,更景仰他的医术医德。没想到闲云野鹤的他也到了少林。正当人们四下里张望,从东面侧廊走出一个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白袍金带,身形风流,面若白玉,眼似漆星。除却他天生的儒雅出尘,那淡淡却又浑然天成的温和气韵才是他最可贵的不凡之处,血雨腥风的江湖仿佛只有看见了他,才觉得一丝安宁与祥和。
穆方走了过来,行礼,“大师。”
谢玄冲他摇头,“我已不是什么大师,方才我上山时发现小兄弟也正往少林来,因为我比你急些也就没唤你,算算你也该到了。”
穆方点头,“是,才到不久,大师就叫在下了。”
谢玄望着他,“小兄弟,我们知交多年。我现在有个不请之请,不知小兄弟会不会嫌我这罪孽之身,不肯再理会?”
“大师言重,”穆方淡笑,“人生的境遇本就变幻叵测,对在下而言,大师还是那个大师。”
谢玄眼神柔和,“那么小兄弟可否从今日起照顾小女霜儿三个月?”
他的这个请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穆方也露出了一丝诧异,“大师,以令嫒现在的修为只怕在下也……”
谢玄老实地对他道,“小兄弟有所不知。霜儿现在虽已用《浑元神功》接下我们的内力,但她终究年幼,自己本身的内力也不纯厚,这近八十年的功力仍需要些时日潜心归纳才能真正为她所用。在这期间,我希望小兄弟能在她身边。小兄弟放心,以霜儿的资质三个月就够了,不知道你能否答应我?”
开玩笑,这种事怎么能答应!几乎在场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的一阵狂喜,这小妖女一个人就已经把少林搅得鸡飞狗跳了,老天有眼,原来她还没有真正得到这浑厚的功力!那么不趁这个机会解决掉她,难道真放她为祸苍生?于是大家等着穆方一口回绝,然后一涌而上,为武林永除后患!
穆方知道顺人心,他是不能答应的,况且这个小女孩早已经野性不羁,不容于世,如果一念之差,他日不知天下是何等血雨腥风!但是——现在那个小女孩,静静地坐在地上,不喜不悲,不闻不看,任谁都看不透她现在在想什么。
穆方看着她低垂的脸,那面颊的伤痕才上上了药,其实那真的只是个孩子,一个太过聪明而早熟的孩子——
“我……”穆方眼睛没离开段霜,一字一字,清晰地道,“答应大师,三个月里保段姑娘毫发不伤。”
又是一次打击,将在场所有人震惊得无法言语!穆方在江湖人的心中是另一座高山,超然脱俗,从十几年前初入江湖到现在,从来没有以武力去服人,而是凭他的淡泊与医术让每个人,不管甘心不甘心,都尊称他为穆先生。现在以他的地位与身份,他开了口,他就一定会去做!
谢玄频频点头,又禁不住开怀大笑,但需耗太多精神的他硬是凭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忽然间不再有心事,他已然垂死!
穆方回眼一看就发觉了,他才动动身行,谢玄就道,“小兄弟你想干嘛?”
穆方道,“请大师让在下诊治。在下有三分把握可以……”
谢玄冲他微微摇头,然后以头去碰了碰倚在自己肩上段小淳的头,“不用了……我的夫人已经走了,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段霜突然抬起头,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般的母亲,她永远那么美,那么美……
“霜儿……”谢玄最后看着她,一脸的慈爱浓得怎么也化不开,“爹娘就只能为你做这些了,今后的路别让自己后悔……”
段霜浑身一颤,却仍然不肯动一下,只是用那双漆黑得令人心碎的眼,空空洞洞地看向谢玄。
穆方不忍见她这副模样,如果她能哭出来该有多好,“段姑娘,你还不肯认他吗?”
谢玄微笑,轻轻合上眼——
“爹!”段霜狂叫一声,飞快扑过去,跪到他们面前,伸手要去扶谢玄往下垂去的头。
谢玄缓缓睁开眼,泪光忽隐忽现,“得女如此,得女如此……”
“啊——”段霜仰天长啸,闻者无不动容。
“阿弥陀佛。”
前少林戒律院主持,高僧念稽大师与极地门女魔头段小淳死于少林大雄宝殿,时贞观十三年,秋。
穆方看着他们相依偎的尸首,心中长叹,人世间的情爱最深最痛莫过于此了,“忘恨大师,人即死一切的恩恩怨怨也因化作轻烟尘土。在下也有个不请之请,请少林妥善安置大师夫妇的尸首。”
忘恨双手合什,难掩心中的悲痛,“阿弥陀佛,穆先生放心。”
穆方走到段霜身边,俯下身子,轻轻唤她,“段姑娘,我们走吧。”
段霜慢慢转过头,抬眼看他。
两个人的眼竟这般相似!统统漆黑漆黑,明亮得好象夏夜里最璀璨的星。
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儿,段霜渐渐撇回头,依旧对着相拥的爹娘。
穆方探身,牵过她的右手,顺势站起,而段霜十分顺从地随他站了起来,任他牵着往北面回廊走去。
等到穆方真的要带小妖女离开,有些人不干了。
“且慢穆先生!”
穆方站住回过头,段霜跟着他,随他一同停下,却只是垂着头,“洪大侠有什么事?”
“这个妖女绝不能放过!”
穆方问,“为什么?杀人者偿命,还不够吗?”
洪大侠理所当然的道,“她怎么能走?这个妖女是孽种、魔种,留她只会贻害苍生!”
穆方看着他,“这里可有哪个人是死于段姑娘手下?江湖追杀的这么多年有哪个人是死于段姑娘手下?”
“这……”
穆方继续问他,“段姑娘既然从未伤人性命,她为什么不能走?”
许多人愣住。
“但是……”忽然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和尚,“她对我们少林大为不敬,屡次三番出言不逊,还将少林搅得天翻地覆,我们怎么可以放过她?”
穆方听了他说,侧脸去看身边的段霜,小女孩只及他胸口高,头发许久未梳理,显得凌乱。他转回头,对那小和尚点头,“是的小师父,这是段姑娘的不对,应该好好的教导,略施惩罚也理所应当。不过……据在下所知,你们已经囚禁了她七天,未给食物,而后一天一夜绑于这校场之上——”他说到这里,放眼去看台阶之上众僧侣,他眼里没有任何不满或不快,依旧那么温和,却让所有的人心头一颤,“这样的教训,段姑娘一定吸取了,是吧?”
最后两个字是问段霜,说完他又转身带着她继续离开。
非常不甘心,仍有两个人跳了出来,冲着穆方离去的背影大喊,“穆先生这是放虎归山!这个小妖女今天离开了,他日必会为了今天之事报仇,到时就是先生的姑息!”
走上回廊台阶的穆方再次停身,“众英雄难道没有听到段姑娘在大师面前发的重誓?”
一人扼腕,连连惊呼,“穆先生有所不知啊!这个小妖女诡诈狡猾,从来不会遵守什么礼数常规,随随便便发个誓又怎能相信?何况现在念稽大……念稽妖僧都已经死了,她更能肆无忌惮……”
那人还想说什么,突然一直垂着头的段霜抬眼看了他一下,吓得他后面的话硬生生梗在喉咙里!眼光掠过他,段霜看着不远处的其他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她自己说的誓!
“阿弥陀佛。”念禅朗声长叹,走下台阶,“穆施主带她走吧。”
“大师!”“方丈!”“师父!”
但念禅双目合上,不再多言。
穆方轻轻向念禅大师施礼,再次牵起段霜的手,走进回廊的拱门,消失在了群雄面前。
此一役,少林伤弟子八人,死十一人。江湖人士伤十九人,死三十七人,女魔头段小淳也死并牵出与少林念稽大师一段孽缘,后念稽同死。从此,凡亲身经历了这场浩劫的人都不愿再提及,然而在武林后起之秀的心目中却是越来越被神话,最终成为他们津津乐道,心之所往的一段神奇,此乃后话!
穆方与段霜终于走出少林寺大门。段霜忽然停住,回头看那红色大匾,久久不作声。穆方等着她。
就这时,门里匆匆跑出一人。锦缎蓝衫,眉目清秀,约莫十七、八岁,是个风采翩翩的俊朗少年,穆方不认得。
段霜认得他,“小呆?”
澜廷微喘,生怕她走了追不到。
穆方微笑,“你朋友?”
这回段霜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她只是看着澜廷。
澜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自己这么急着追出来是为什么也想不出,他呆呆站在段霜面前不知所措。
“小呆?”段霜等了他很久。
澜廷这才一惊,道,“我,我要进去了。”说完他转身就想往回走。
段霜只得瞧着他。
忽然他折回,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铃儿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给你。”
穆方终于知道了少年的身份,他对段霜道,“这是司徒世家的传家之宝,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要好好的收着。”
段霜看澜廷真诚的脸,然后低头又看他手里的流星锁,好半天,她用鼻子一哼,伸左手一把拿了过来就放进怀里,冲着他做鬼脸,
“我的!本来就是我的!”
澜廷也笑了,他一转身飞快地跑回寺门。
穆方任段霜又站了许久,然后才带了带牵着她的手,“我们下山了。”
段霜没有动,抬头,第一次恢复往昔生动的神情对着穆方展颜一笑,下一刻就喷出一口血,往地上栽去。
穆方大惊,抢身在她摔倒前的一瞬将她接住,“霜儿?”他飞快去探段霜手上的脉门,却发觉她浑身滚烫,气脉犹弱,穆方心中闪过无限怜爱,从衣囊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送入段霜口中,“乖,吃下去,一会儿就没事了。”
段霜虚弱得想睁眼都觉得吃力。
穆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然后站起身,毫不费力地抱住她,“我们下山?”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到现在才支撑不住,若是换了成年的人,经历了她这般的风云变故只怕也早已倒下,这孩子的坚强倔强非常人能比,却不知从今后会否苦尽甘来?
段霜将头埋在他的肩颈间,感受着山路崎岖的颠簸,“我不会死,我要长命百岁。”
穆方笑,“你会长命百岁。”
过了很久她都没在说话,穆方以为她睡去了,忽然就听见她的声音闷闷传来,“我娘很开心的,我知道的,所以我不会哭。”
穆方停了停脚步,感受着她的颤抖,“是,你没有哭。”
段霜闭上眼睛,“大叔……”终于昏睡过去了。
贞观十三年,秋。年方十五的少女段霜父母双亡,侥幸从天下英雄眼皮子底下保全了性命,却立下了三个极为苛刻的毒誓,那么空有一身雄厚功力的她会如何行走江湖,江湖是否会因为她而风云变色?
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漫天霜》第二部《没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