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便携带礼物来到天剑门。守门的彪型大汉虽然魁梧吓人,却不跟钱过不去,我们也得顺利通过。
领头的大汉带着我们穿过花园前廊来到中庭的一间厢房,说是让我们在这等师傅前来,青远给他手里塞了银子,问了些山庄的近况。
简单来说,这山庄分为三部分,一进大门,门口附近均是花园池塘回廊园林小桥流水之类,中间部分是供应居住的厢房客房和用来练功之用的巨大庭院,后院是门主的私人住所,平常和商人商量点事情什么的,一般情况下普通弟子不可以去打搅门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脚步声。我们三人在屋内站成一排迎接“师傅”。
我们猜测着进来的人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人,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个清瘦的男人探头进来,他没有系起的黑发被帘子荡开又丝丝滑落,身体单薄,表情温和。
我不禁疑惑,他就是门主么,竟然是这么秀气的人?
四目相对中,我感觉这个人的眼神很熟悉,令我有种怀念的感觉。
他轻轻在上坐上坐下,随行的两个人站在一旁,仆人给我们四个上了茶。然后他才开口说,“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我们三个一对视,脑内一阵锣鼓声响起,戏开始了,别唱错句子啊!
青远先说,“您是远近闻名的剑客,我们慕名而来,希望拜您为师,能学些本事!”
唐绝继续,“像您这样的人物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们在有生之年能一赌您的风采已经三生有幸,倘若您能收我们为徒,让我们在离您最近的地方瞻仰学习,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荣幸啊!可以说您就是活着的神,是下凡的仙人,您的光辉会照耀我们祖先的牌位,并伴随着后代一直辉煌下去,您就是我们心中唯一的信念!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希望啊!”
这家伙说的太离谱了吧?我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想变得更强。”
他静静沉默着,好象在思考什么。我们心里也各自盘算。
首先这个人的样子就跟我想的不一样,原以为他只是想骗钱,给了钱就能收我们当徒弟,有了留下的理由就可以慢慢监视,找到他假冒的证据我们也就完成任务了。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并不简单。
他至少有一个目的,但不是钱。
他抬起头,目光慢慢注视向我,然后淡淡开口,“你们都出去,你,留下。”
我愣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单独见面,难道被他看出了端倪,知道了我的身份?
目送青远他们出门,两个随从也走了出去,从外边把门带上后,他开了口。
“你是……穆佳微吧。”
我惊诧地点头,细细打量着他,听他的口气好象很早就认识我了似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可能没见过我,不过我经常看见你在断崖上练剑。”
“断崖……你说雾岛上的断崖……你是岛上的人?”
“没错,我叫海昭。”
“海……昭?”我渐渐放松下来,这个人既然是岛上的人,就应该不会害我们,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冒充剑尊。“我走以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微笑的眼睛突然沉了下来,“义父喜欢清净,所以一直住在岛上,我们这些孩子本来是他云游之时捡来的孤儿。义父教我们武功,并让我们住在山下以种植草药为生……可是就在你离开不久,义父突然遣散了我们,放火烧了岛上珍贵的药园,独自在庄中好象等待着什么,我放心不下他老人家,于是偷偷回岛。那天夜里,我看见几艘船偷偷靠了岸,好几十名黑衣人趁夜潜行,翻进庄里。他们好象在找什么东西,找不到就问义父,后来就打了起来。我知道义父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本想出去帮忙,却被义父发现一掌将我打落山崖。”
打落山崖……这倒像是师傅干的事情。
“我受了伤,昏迷了几个时辰,不过不太严重,醒来后就拼命赶回去,但是已经晚了。义父跟他们拼了个玉石俱焚,临死前将一封书信交托给我,让我来找你。随后,船上又下来很多黑衣人,将整个庄子搜了个遍,不过好象什么都没找到,于是他们清理了现场,搬走了尸体就离开了。我埋葬了义父以后,就马上开始找你。”
我别过脸去,师傅他……
“虽然我们叫他义父,你叫他师傅,可辈份上来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哥哥,义父被杀……我要替义父报仇,你怎么想。”
我冷笑,“你以为我这身打扮是为了什么。”
海昭也笑,“这衣服挺适合你的。”
……
海昭说,他离开雾岛之后就一直打听我的下落,然后发现剑尊杀人的路线跟我送信的路线相同。可惜我突然失去踪迹,不然一定能跟他碰面。
我失踪后,他以为我也受害,一心要为我们报仇。可是仇人是谁他又不知道,所以才大张旗鼓地创建了天剑门,广收门徒。幸而岛上的药物买卖都是他在操办,平时就认识不少商家,银子方面倒是不用费心。
买下这整个天剑山庄就是想告诉仇家:我在这里,想杀我就放马过来吧!
“这是师傅的信,因为上边写着你的名字,所以我一直没有拆开。”
我接过信,愣愣地看着它良久。
师傅的信……
然后飞快地拆开。
微儿:
你能不能看见这封信的内容,就让天来决定吧。如果你看见了,请原谅我这个严格的师傅没有好好照顾过你。
见到雾灵老头之后,他应该会告诉你我已经死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我就把事实告诉你吧。事情要追溯到二十五年前,你父母刚认识,我们三个还是朋友的时候。……
当时的江湖动荡不安,老盟主因病无暇料理江湖事物,于是有人提出用比武来决定临时盟主,可是历代的规矩都是由前任盟主主持大局,这下没有了主持,打到最后谁也不服谁。有人提出让江湖中的大侠和名门之后做盟主,但很多人表示希望隐居,最后能算的上的,又屈指可数。
突然,有人提出了一个提议,江湖上有五样神兵宝器,如果谁能同时得到这五样兵器,就推选他为武林盟主。这五样兵器分别是墨玉、冰破、香魂、苍冥跟避水扇。当时我们三个也参加了那场争夺。
应该说是我们运气好呢,还是上天眷顾我们呢?短短两年之内,竟然让我们找到了三件兵器,我们满心欢喜着离盟主之位越来越近,却也出现了一个问题,盟主之位只有一个,让谁来当呢?当时的决定是让我来当,因为我爹曾经是墨玉的主人,我当的话也比较服众。但我看的得出,你爹娘相爱了,他们想过普通人的日子,他们是故意退让的。
我们算计着等找到其他两样兵器之后,就让他们成亲,然后我来统一江湖,并创造一个可以让他们过普通生活的安逸武林,但一切都计算得太完美了。
那之后的第三年,江湖突然毫无预兆地血腥起来,有人为了得到兵器而不择手段,武林中人渐渐无故丧命。第四年,江湖纷争迭起,恩怨不断,大部分人都忘记了那个约定,只是单纯地报仇。第五年,我们放弃了寻找兵器。
太多太多的人已经因为这个约定而死,他们死后,他们的子孙又为他们报仇,亲人死后,他们的后代又杀掉仇人的后代,冤冤相报永无休止。
于是,我们退出了江湖,在近海买了一座小岛隐居起来,为岛取名为冰凌,冻结我们已经成空的诺言。
几个月后,你爹娘回到中原,并成了亲,在临山的地方买下一快小小的田地。
一年之后,有了你和雨微。
在你们一岁的时候,追杀你父母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们,房屋被烧的大火中,他们各带着一个婴儿逃走了。
三年以后,我接到你爹的信,说这场纷争并未停止,他已经知道了主使是谁,并要亲自解决这一切。他希望在出发前能跟我见上一面。于是,我应约去了那个小镇,去了那家客栈,可是我好象去晚了。
当我看见你手里的剑时,我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我查到洗劫小镇的是附近的山贼,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明白他们是受谁指示,但我杀了他们。
我拿走了剑,将你带到岛上,教你武功。本想等你二十岁的时候告诉你真相……不过我好象又晚了。
雾灵山的老头也是为了二十五年前的事情隐居起来的,写给他的信主要是要他看在二十年前朋友的份上保护故人的孩子。如果我没猜错,那怪人会在看完信后把信烧掉吧,哈哈!
我都要死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微儿,师傅不希望你为我们报仇……好好过你的人生,你这个徒弟我教得不赖,相信即使到了下面,我也有脸去见你父母。
好好保重吧,孩子。
白冰。
合上信。
我的泪悄悄流下来,内心最软弱的部分重新封上坚冰,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师傅,为什么您对那晚收到的信只字未提,为什么您那么确定会遇到危险,难道您已经知道了是谁要杀你么?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了阻止我报仇?
师傅,徒儿是个不听劝的孩子,我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你,杀了我爹,和我娘!
师傅,如果我不幸死了,到了下面,那时候,请你一定要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