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
墨色的血一路拖着,直至那高高在上的王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充斥着和血腥的气息,华袍加身的王者面色苍白,披头散发,一副颓废可怖的模样,恍惚之间便衰老而去。
难道就这样败了?终究还是敌不过他么?只是那个目的还是没有达到,我一定要完成它!
曲径通幽,风移竹影,碧绿通透的衣袂飞舞,女子声如寒冰,叮叮作响山泉之中。“解穴!”
而那少年负手而立,目光深远,似乎充耳不闻。
“昊映介冥!”她带着哭腔的喊声终究还是让他回了头。
俊逸高贵的脸庞上隐着深深的忧伤:“今天,我想确定你到底是不是值得我为你做那些事……”我只是想让你安全地活着,好么?为了我,不,即使就是为了水流黎,好么?
“求你放开我……”泪水顺着光滑白皙的脸庞落下,她根本模样把他的话听进去,她的脑子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很危险……我得去帮他……”
“如果那么容易死,他就不是水流黎了!”介冥冷冷地道望向她,深邃漆黑的眼仿佛一个漩涡。
还没有等她开口,他便如旋风一般消失了。
他还是走了。
独自一人的水流歆屏住呼吸,认真地环视着这幽静的深林,看似简单却神秘看不透,像介冥不是么?被他点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呢。
“哈……哈哈……”一个阴柔的声音响彻整片树林,同时伴随着阵阵玫瑰花香,她一阵眩晕,若有若无的猩红在眼前迷乱地舞着,可以肯定来者是个不速之客。
“既来,何必躲藏?”
“呵呵,好啦,我这就出来了。”玄妙的声音刚落,一个如梦般的身影从天而降,腰间流转着千娇百媚,身姿却蕴藏着风流倜傥。
“你是……”水流歆瞪大眼,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有着绝世的美貌,却无法判断此人的性别。
“我是妖罗啊!”狭长迷离的双眼散发着惑人的魅力,此时正上下打量着一动也不能动的她,不时发出难掩的笑声:“小冥到底是怎么看上你这个小丫头的?”
水流歆的脸色徒然一变,不解地问道:“你所指何意?还有,你认识他?又为何躲在暗处?”
“唉……你怎么都看不出小冥的心意?他应该是很喜欢你吧,不然以他的性格对一般人是不会这么热心的。”妖罗理了理墨黑如玉的长发,露出委屈的神情来,“我这不是担心被他看见么?你要知道,小冥的能力是很强大的。”
“那你想干什么?”她下意识地警惕起来,这个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
“噢,你不说我都忘记正事了。”妖罗笑得好不开怀,踏过灌木,动作轻易地落在了水流歆的身边,一身若有若无的香气神秘诱人。
他托起了她的下巴,嘴角是一抹妖冶的笑容,鲜红的双唇逐渐地靠近。
“你,你想干嘛?”终于,他还是停住了,只有一指之隔,轻如云羽,薄若蝉翼的声音弥漫在她的眼前:“你想不想去找他?”
“想……”她的眼瞬间失去了光彩,空洞的仿佛失明。
“那么,我带你去……”他搂住她的腰,那一片血红完完全全地挡住了那抹洁净的碧绿色。
“把他葬了吧。”应朝也俯身道,“尸骨已寒,入土为安。”
“嗯。”水流黎应了声,便起身离开。
澈,你是幸福的吧。
“现在是击败昊映炎赟的最佳时机。”应朝也无疑是兴奋的,难以按耐住此刻的心情,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和平与安宁,如果事情可以就这样解决,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今天一定是他的末日。”水流黎淡然地道,那么一句血腥的话语,从他的口中飘出却只剩温和。
他一身纯白已被乌黑的血迹弄脏,可是那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高洁,身后是一群追随着他的真正侠士和水流国的长老们。
“王后占卜出你今天的浩劫,所以让我们立即赶来。”
“你们都退下吧。”他走近应朝也,“他们不能对付昊映介冥,我想让你带领他们撤退,做好防守就足够了。”
“可是……”还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水流黎便不见踪影。
【君临】
血溅圣袍,君临天下。
依旧是千军万马的布阵,却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人,不是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了么?千军万之中,两个男子相对而坐,同样的黑袍加身,一样的冷峻神情,此间似乎还有一种叫做深仇大恨的情愫。
他们之间,注定有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石桌上是一场棋局,黑白势均力敌,不分胜负,笼罩着一层恐怖压抑的气息,那不仅仅是一场决斗,几乎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乃真正惊天动地的劫难,旁观者心急如焚,当局者更不轻松。
昊映介冥的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愧是我的儿子,但不要高兴地太早。”
介冥面容冰冷:“你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我倒是想看看你用什么办法让我输给你。”
“那你就等着看吧。”
“好啊。我就不信你能攻破我的困兽之斗!”
“是么?你太久没有和我较量了。”介冥的嘴角勾起一抹傲气的笑容来,抬起双指,那枚雪白的棋子落在了四空之中,霎时棋盘万丈光辉,他淡淡道:“你输了。”
昊映炎赟本就受到重伤,此刻被他这一招无疑又是一场重创,可是他依旧忍耐着,企图让泯天恢复其神力,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吧。
介冥忽然皱起了眉头,紧紧咬住双唇,一滴血没有预兆地坠落,他震惊不已,难道这也能反噬?
昊映炎赟缓缓立起,嘴边依然挂着兴奋残酷的笑容:“没有清宵和列缺,你依然无法置我于死地,而只能这样用自己的生命来拖延我,太可笑了!”
“你!”他握紧双拳,心中是有些许不忍地,毕竟,他是他的父王……可是他恨他,这个人从来不像个父亲,把他当成玩偶一样地掌控在手中玩了十几年,没有一点温情,没有一丝爱意,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他的孩子……可也是水流歆想要杀死的人,是他必须杀死的人,就像他们说的昊映炎赟是天下人的敌人……
“如果我有清宵呢。”他并没有看向那个魔头一样的父亲,眼底是谁也看不见的情绪。
“是么?”昊映炎赟不由地笑了,“如果你可以找到它,那么我也认了……”
介冥的愣了愣,虽不解但也不再过问,只见他纵身而下,从侧柱抽出一把色若银月,光如清辉的宝剑来,这种皎洁神圣却不存傲气的剑不是天下第一的清宵是什么?
昊映炎赟显然是惊讶的,但他还是很理智地克制住了。
“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介冥将剑直指向他,眼神绝决。
“慢着。”一个空若游谷的声音从天而降,未见其身,先闻其声。“他应该由我来解决。”
“你少逞能了,带着水流歆离开。”介冥忍着要吼出来的冲动,怒视着一身血迹斑斑的水流黎。
“我只是不想看见父子残杀的场面而已。”他目中仿佛空无一物,淡淡道。
介冥神色一变,脸上徒然增添了忧伤的色彩,而昊映炎赟的脸色更加难看,仿佛在担心什么,鹰一般锐利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水流黎。
“原来王有个王子!为何不公诸于世呢?”
…………
突如其来的议论声让二人都乱了阵脚,不过这也是萦绕在他的心头多年的一个问题,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而昊映炎赟已然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冷然道:“我一点也不想让世人知道我有一个这般懦弱无能的孩子……”
水流黎走近他,低声道:“我不会像你一样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打败你。所以请放心好了,我不会把那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哼。”昊映炎赟缓缓地退后,“这也是你的一个弱点。”
“烦死了!”听不清眼前两人忽然之间的窃窃私语,耳边充斥着天下人对他的评定与揣测,介冥低咒了一声,立即举起清宵刺向昊映炎赟,那个他应该叫做父王的人。
“他竟然要弑父!不会是想篡夺王位吧?”又是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声,天下人如今都聚为一派,只是似乎都是在底下看热闹的,人人是都想要抑水神草,但是真正有实力与上满两个人物相争的是没有的。
这也许会成为历史的一个转折点。
只是再多的言语在众人瞧见清宵的威力之后统统消失,世界瞬间鸦雀无声。
【转折】
水流黎见状立即侧身,夺过清宵的杀伤,问道:“你不会想一个人用两把剑吧?”
“有何不可?”一身墨色的少年昂起他高贵的头颅,整个人散发出的是一种摄人的威严。
正当二人对峙之时,一阵妖冶醉心的笑声远远地飘来,隐隐约约伴随着阵阵琵琶音。“快捂住耳朵,这笑声能杀人!”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人群便乱起了阵脚,狂躁不安起来,全都混乱地运起功。待他们整顿完毕,眼前却多了三个如画一般的人,一个红衣如火的背影,披着黑玉一般的微卷长发,腰间仿佛绽放着无数的玫瑰,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香气,真正吸引眼球的是他的怀中正躺着一个绿裳若水的女子,就是水流歆了;另一个貌似随从的女子一身劲装,手持长剑,一脸的冷煞。
“水流歆!”介冥脱口大喊,几乎要冲上前去,用清宵直取那人的脑袋,却被水流黎拉住了,“不要冲动。”
妖罗得意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随即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笑容:“我的声音怎么会杀人?你说是吧?昊映伯伯?”
众人哗然,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妖罗教教主和中原的最高统治者竟然有着这样的关系。这个教主想杀人,不需要用声音,用眼神就足够了。
“哈哈!”昊映炎赟仰天长叹,“贤侄啊!今天你能够来,我相信我的目的已经到达一半了!”
“原来……”介冥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这个人妖就是你最后的筹码?”
“人妖?”妖罗伸手轻轻地捉住水流歆的下巴,鲜红欲滴的唇缓缓靠近她,“那我就让你看看人妖的魅力。”
“你……”介冥心下一急,连发了几枚暗器,却都被水流黎一一截住,然后甩向庭中的大柱子,寒风阵阵,伴随着疾速的“嗖嗖”声,可见这暗器之速度,众人都为这截了暗器的水流黎捏了一把汗。
“放开她!”一白一黑此时站在同一战线上,全都目不转睛地盯住不得动弹的水流歆,就担心那妖罗有什么轻举妄动。
“凭什么呢?”妖罗开口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水流黎的,那个着纯白圣袍但是染着鲜血的人狠狠地刺激了他的眼睛。
“什么也不凭,你必须得放了她。”水流黎冷然的眼神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妖罗的笑意逐渐消失,眼里竟蒙上了一片水气。
“死人妖!快放了她!”介冥全然混乱,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了,要知道现在她的命正在一个杀人不眨眼,嗜血成性,真真正正的大魔头手中!
水流黎递给他一个危险的眼神,这二人开始真正地从对峙转向联合了。
妖罗看着二人,冷笑了一声,却依然不失妖媚:“如果有人可以帮我把这两人杀了,我就将真正的抑水神草公诸于世!”
此话一出,底下果然又是一阵喧哗,局势再一次被这个妖冶的男子搅乱。只是在这个局势彻底扭转之前,一个动作疾速的白影趁乱移到了妖罗的跟前,在他的话音落下之时,他的命也在了那个人的手里。
“放了她。”水流黎手中的那只竹剑会令他立即见血封喉。
“我好怕哦。”妖罗眯起了眼睛,一只手却松开了水流歆,而身体却倾向面前要杀他的人,戏谑道:“你舍得杀我?”
水流黎扫了他一眼,并未做任何回答,一把扶过水流歆,解开了她的穴道,确认她没事之后立即抽回了竹剑。
“怎么不直接杀了他?!”冷喝了一声。
介冥护住水流歆,准备随时带她全身而退:“对不起。”
听到了这声道歉,她突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随即便摇摇头,微笑了。
“黎,这次我们不要再分开好么?”水流歆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她都不想再留下他,独自承受痛苦。
“黎,也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么?”要死一起死,她灿烂地笑了,露出几颗整齐洁白的贝齿。
这个时候还能这样笑的人只要她了吧。但是水流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她,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那片圣洁的人影此时就像一个幻影……
不知为何,看见那两个人旁若无人深情的默契,一丝不快浮上心头,妖罗挥袂而起,展开的火红色外袍在辽阔的天空之下盛开出一朵绝艳的花,热烈动人,万丈生辉。他落在了此时宛若与天相连的宫墙之上,嘴边是一抹罪恶如地狱般的笑容,声声道:“你们都想要抑水神草是么?抑水神草其实就是那个水流歆,!它早已幻化成人了!”
【原来】
那只纤长的手指此刻早已幻化成一把利剑,直直地指向那个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少女,她怔怔地听着,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中是不动的涟漪,即使风吹过那里也是一片寂然。碧绿色的衣裳包裹着一具清瘦单薄的身体,苍白如雪的肌肤越加的没有血色,乌黑的长发随风凌乱地舞着,她不知所措地立在了这个世界里,肩膀开始微微颤抖,一种即将就要破土而出的力量让她恐惧,可是为什么她那么害怕呢?那是假的吧?她怎么会是一株草,她有血有肉,她是水流歆。如果不是水流歆,那么她该怎么办?她的这具身体又是谁的?她到底又做了什么?
她多想大声斥责那个妖魔鬼怪般的人,你胡说。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终于,那股力量仿佛要冲破道道关卡,直奔而出……这时,左右两边同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从绝望之中及时地拉出。左边是那个一脸冷毅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救她的少年介冥,她喜欢的她相信的一个人;右边是那个风华绝代无与伦比对她不离勿弃的王兄,可是她喜欢喊他黎,喜欢他喊她蒽歆,一直一直眷恋的人。
“水流歆,你不要担心,我会解决那个人的。”介冥一直紧抿着的嘴终于开启,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歆,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只要活着离开这里,我会告诉你一切。”水流黎没有看他,完美的侧脸显然流入出绝决。
“嗯,我不怕。”她微笑了,只要有你们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有什么事完美可以一起面对。
人群像炸开的锅般沸腾混乱,热情腾腾,氤氲缭绕,模糊看不清,浑浊不开明。那些人蠢蠢欲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无稽之谈吧?一株草能变成人?”
“妖罗教不会也是别有用心吧?用这种鬼方法来骗人!”
“真是太可笑了!请王明鉴!”
昊映炎赟与妖罗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的表情分明是得意的,他挥了挥手,示意群众安静,刚想开口说话,一把剑便横向了他,介冥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明明知道……我……”
似乎明白了他这欲言又止的意义,昊映炎赟冷冷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株草,你早已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儿子了!”
“你什么意思?”介冥一边刀剑相向,一边追问。
“还是专心决斗吧!”
几个回合下来,昊映炎赟震开了他剑,来到水流歆身边,笑道:“一般人是看不出你,但是当我看见你通体泛绿之时,我就猜到了一切!”
“你为什么不说抑水神草在她的体内,而断言她就是抑水神草呢?”毕飞翀突然冲上前来质问道,神情参杂着愤怒与悲伤,极其复杂。
“哈,这个简单,如果抑水神草能在一个人的体内,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个死人,一个普通人是没有能力承受它强大无比的力量的。她就是进入一个死人的身体,然后借用自己的力量幻化成人,这个解释满意么?如果不满意,你完全可以再向那个叫做水流黎的始作俑者告知你一切咯。”
毕飞翀一脸灰黑,不知此时的他又是何种心情。
水流黎冷冷地望了一眼昊映炎赟:“我无可奉告。”
“可是……”一个怯生但是透着某种坚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水流黎的手被她轻轻地抓住了。“黎,我想知道一切了。”
“好,无论听到什么,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我爱你。”他一直冷然的眼里在凝视她的一瞬间温柔无比,就像他消失之前的水流黎一样,温暖爱笑,看着她的眼睛会闪烁着无法言喻的快乐,最初最真的黎。
我也爱你。歆说。
这一刻,一切的纷纷扰扰与他们无关,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两个人,纯澈的眼中只有彼此清晰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