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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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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啊!!”河东狮吼般几乎震倒将军府,初日真的是不胜其烦,这个沐潦身为堂堂的蛮也族王子,竟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咄咄逼人的跟人招数,当她吼回去的时候,那少年的脸上却是无辜的神情。

“我也要回将军府啊,真的不是在跟着你。”他说的好不诚恳,跟真的是的。

可是初日她怎么会信,从一大早就开始跟着她穿越了大街小巷,直到现在天黑,也正好要回将军府?

“哼!”初日甩了甩长发,瞪大眼睛再吼,“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小心我劈死你!”

“这我可不一定能做到哦。”沐潦看着少女的身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对初日·都亚亨,他似乎势在必得。

石洞中。

他的周身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氤氲之气,将他朦胧地包围起来,豆大的汗挂在那张双目紧闭的脸庞上。

这时,介冥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立即盘腿坐好开始调节气息。他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每当要坚持,总会使气息翻滚。

其实他的脑袋里很乱,想了太多,根本就不能全神贯注,原本以为凭他的资质本问题是不大的,想不到这一关真的很难过。

索性不再修炼,他起身,在这密不透风的石洞中来回走来走去,可谓坐立不安。这个时候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水流歆现在怎么样了,樊霁天每次的到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替他回报水流歆的情况。今天也是,应朝也飞鸽传书,告知准备都做好了,她就快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水流黎的了……

他用手砸向墙,洞中发出沉闷恐怖,如雄狮低吼的声音……

“水流歆……”她的笑颜忽然出现在了洞门之上,这分明就是他的错觉,可介冥还是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在笑,伸出手来点了点他的眼睛,轻轻道:“介冥,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其实你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你还是不愿放弃某种执念,内心的感触绝对比看到的要真实,排除杂念,全身心投入好么?”

她的手渐渐抽离,他握不住,只是苦苦哀求,苦苦挽留:“不要走……”

白色的纱衣如云如雾,终于烟消云散般无影无踪。

介冥颓然倒地……

仙莱山上。

应朝也将水流黎移至山顶的玉床之上,便起身离开,一边的水流歆紧紧地握着那双冰凉苍白的手,不解地问道:“为何他的气息还是这般混乱?”

他回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是好事,如果在半个月前,他是没有脉搏的,也就相当于一个死人。”

她这才露出笑容:“谢谢朝也哥哥,如果不是你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黎……请受蒽歆一拜!”

还未等应朝也来得及阻止,她便俯身重重叩首。

“歆……你这是何必?”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她根本不会知道他的心情有多沉重,无论是让她救水流黎,还是让她自刎。

蒽歆倒是坦然,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么多年以来,朝也哥哥真的很照顾我,对我像亲哥哥一样无微不至,你对蒽歆的恩德今生我真的无以为报了,只希望你不要再继续这样愧疚了。你要取我的性命并非本意,这是天命难违,况且等救完黎,我也只是剩下半条命,何不成全了天下的安定?一切都是我自愿,与人无尤。”

“歆……”应朝也怔怔地望着她,点了点头。“我要你记住的那些事情一定要记牢,那我在山腰等……”

“好。”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等黎的清醒,等她的消失。

触到了那寒气逼人的玉床,她的手微微颤了颤,强忍着心痛,蒽歆俯身亲吻水流黎,压抑着的泪水落在他的脸庞上,一路流在了碧玉之中,泛着晶莹的华光。

你没有在我的怀里一睡不起,但是这次,竟是她要说永别。

可是,她没有一丝犹豫,只要他能活下去,足矣。

其实她也考虑过别人的提醒过的那些话,也许水流黎接下来的生命里不会有快乐,可是只要活着,就会有很多希望,也许还会遇上能让他真正幸福的人,或许只要她消失了,他会忘记……

泪,一滴一滴,无声地坠落,碎成了千万朵花,晶莹剔透。

她摇了摇头苦笑:“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啊,蒽歆,如果真的能够忘记,那么那些年就不会难过了……”

有些人,一旦刻在了心上,永远也不会忘记。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无法看着他死去,也无法再忍心让他为了她死去……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是要被毁灭的。她知道他会为了她放弃天下,她知道他也不会看着她死去……就像是应朝也说得那样,她会给天下带来灾难,她的存活对任何人都是一种威胁,包括黎。她诞生的原因就是以救人为己任的,结果却成了扰乱天下祸害苍生的妖孽。所以,她必须死。

为了苍生太假,只是为了水流黎……

蒽歆扶起那一身白衫的男子,执起他的手,紧紧地握住,腾腾的白雾缓缓升起,从他的手上,直至全身。

她的嘴边飘出一抹笑容,眷恋地望着那双手,曾经想过一同执手走下去,无论天涯海角,如今那里系着的是两人的生死一线。

视线逐渐模糊,她知道已经到了。

“等你将自己全部的真气输送于他后,他便会在一个时辰后醒来。而你,因着神力,还是会有气力,直到用残神刃自刎。”

轻轻地将手松开,松开了那曾经紧握的眷恋,转身,抽离他的世界,从此便是绝别。

她只求以后投胎做个和他一样的人,她还是会在第一眼认出他……

黎,再见。

应朝也连忙扶住苍白虚弱的蒽歆,她的五脏六腑此时已然衰竭,只剩最后一口气力。

这时跑来一个彩衣女子,身姿翩翩如蝶一般美丽,樊霁晴震惊地看着此时的蒽歆,吓得连话也说不清,怎么不可怕,眼前的女子就如一张纸般单薄脆弱,根本没有人形了,应朝也的隐忍几乎要崩塌了,他的那副神情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悲伤。

“朝也哥哥,事不宜迟 ,快给我残神刃……”蒽歆推开他,固执地站起,向他伸出手去。

“歆……”应朝也并不看她,微低着头,踌躇不前。

“朝也哥哥,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无奈地摇头。

樊霁晴连忙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少女,心疼不已道:“还是让我扶着你吧……”

蒽歆感激地笑笑,还是轻轻推开她的手:“你还是背过身去不看为好……”

应朝也终究是掏出了那传说中的残神刃,它也是武林上的一大宝器,但不是得到了就会使用,它的模样很是平常,如果随意丢弃在某个地方,也只会被人当做是普通的匕首罢了。只有应家人才知道如何发挥其真正的神力,只见此时应朝也单手紧握刀柄,那闪着白光的刀身竟迅速褪去,像是外衣一般脱落,裸露出来的里层还是银光冷冽的刀,只是它与其他匕首不同之处在于,它不会使人流血,但是一刀毙命。

蒽歆从容地接过那把残神刃,淡淡一笑,便将它横向自己的颈……

“歆,等等!”应朝也伸手阻止,神色忧伤不已。

少女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微笑着拂手而过……

无论是水流,蒽歆,还是那让天下人为之疯狂的抑水神草,会在这个瞬间一并消失,烟消云散,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人世一般。

“嘭!”洞门被轰炸成几个碎片,浓烟四起,守候在门外的樊霁天不声不响被突如其来的一击震伤,吐出一口鲜血来,不过他的面上尽是喜色,挣扎着起身高呼:“介冥介冥!你练成琏卷神功!”

而来人并没有任何惊喜的神情,面色反而如土灰般骇人。

“怎么了?”樊霁天扶住他,不料那样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儿一声不响地屈下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只念道——

水流歆。

仙莱山顶之上的苍空中扑哧飞过一只黑鹰,在白茫茫的的天中划过,留下不深不浅的影子,那尖利的叫声仿佛要响彻天下。

玉床之上的白衣人蓦地睁开双眼,清澈如水,圣洁如冰山上的白雪。

“歆!”他忽地立起,白衣簌簌飞扬。

如今只是秋天,再细致地推算也只能说是深秋,而天却在这一刻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白雪,仙莱山在瞬间变成了白色雪山。落雪之中,青衫男子抱着白衣女子泪流满面,一旁的彩衣女子亦是。

不知为何,全世界在须臾之间坠落到了悲伤的深渊之中。

歆,歆,蒽歆!

水流黎一路狂奔,白衣和着白雪飞舞着,看不清前方,看不清是人还是雪,这雪下的好是悲凉,硬生生地透进骨中,成了永久的冰冷。

他一掌震开了应朝也,接住坠落的女孩,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落下,化在了雪中。

那人的眼泪真真宛若水晶宛若宝石,闪耀着无与伦比的清辉。

水流黎的眼泪!应朝也脸色大变,惊讶地张大嘴却无法出声,震惊之情难以言表。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凡是修炼了“水涧离殇”,落三滴泪必死。

应朝也不顾受伤的身躯,疾步上前道:“歆用自己的命救了你,你不可再出事,否则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么?”

水流黎充耳不闻般,只是抱起那单薄如纸的人儿,朝着山顶走去,白衣白雪青丝如瀑,无言踏雪如仙。

雪花依然飘落,似乎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将蒽歆放置于碧玉之上,握着她的手,面无表情。

“蒽歆,蒽歆……为什么要这样丢下我?你是在报复当年我的不辞而别么?”

青丝拂面,只剩他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那里渐渐温暖。

“其实我明白,我不怪你。只怪这个天下,容不得我们……可是你怎么不等我呢?我们可以一起走的,不是么?”

“既然这个世界无法容下我们,那我们就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那个时候,你答应我,要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漫天的大雪几乎让他产生了幻觉,他看见她身着绿衣在皑皑白雪中飞舞,她在对他笑,声音清脆悦耳:“黎,我们一起玩儿吧!”

第二滴泪水滴落在碧玉之中,倾入她的白衣。这个时候,蒽歆的躯体开始缓缓变得透明,水流黎俯身吻住她的双唇,绝决地坠落了第三滴,也就是最后一滴泪,他的躯体也开始透明,相偎的两人像水晶般透明,升在半空中,渐渐地渐渐地,烟消云散。

“黎,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啊……丫头……”

“黎……”

“哭什么?现在你可爱哭了……”

“好,我不哭,我要笑……”

“嗯,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不离不弃,永永远远……”

永远,今夜如歌般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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