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泪流】
望着怀中脸色苍白透明的少女,那张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绝世容颜终于无比艰难地皱起双眉,没有人会知道他这样的代价。那真的是一张完美的不真实的脸,比画中人还要美上几分,只是那张脸上一直都没有表情,淡然到令人不可思议,却又显得与众不同,超脱凡俗。
微拂白袍,一种纯天然、清新无比的冰泉之香浅浅地弥漫着,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眉心,他感到一丝绞痛。
银发飘飘,圣袍悠悠,洋洋洒洒,淡然冷定……突然,一道浅浅的蓝光从他纤细白皙的指尖透出,双目微闭,默念着暗语,那道光直入少女的眉心,渐渐地慢慢地向脸部扩散开去,直到出现碧绿的幽光。
她的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眉头微蹙,表情是隐忍的痛苦,但似乎清醒了许多,嘴中却依旧念着一个字:“黎……”
蒽歆,对不起……黎……将勿离不弃……
紧紧地握住那双手,水流黎的脸上隐隐透着坚决。答应我,一定要好地活着……
“如果你离开有你自己的原因,我可以理解……我可以不知道……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没有死啊……”
“如果一个人很辛苦,你也可以告诉我……但不要一个人离开……带着我好么?”
听着她从来不会对他当面说的话语,这孩子气的梦呓,他的眼中出现明显的变化,但不知道那是什么……看不透这个人。
那个正在梦呓的女孩笑着,笑着,一滴晶莹如露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一定不要离开歆啊……歆是自私的,希望黎不要离开她……因为歆不知道没有黎该怎么办?”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争先恐后地掉落。水流黎伸手轻轻的弹掉垂挂在她睫毛上眼泪,随即抚摸着少女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发丝,动作温柔娴熟,怎么说离开也有五年了……
他眼底的眷恋由淡到浓,直到无法化开。“你醒了……”
原来他知道了……是啊……他会有什么不知道的……
水流歆睁开红肿的眼睛,眼泪又随之而下,这可是她忍了五年的眼泪啊,她真的再也忍不住了。“黎……”她的声音嘶哑极了,却在拼命地呼唤他的名字。她的眼中没有他的容貌,即使是闭着眼,她也知道他是谁。一点也没有顾及,她紧紧地抱住他,不允许他再消失……
落叶纷飞的时候,离忧谷的血泊……
秋风萧瑟的时候,猩红的茺蔚花……
月光如水的时候,黯然的神落宫……
你怎么忍心,忍心让我一个人……你怎么忍心让我为你牵肠挂肚五年?你怎么忍心让自己孤独五年?你怎么忍心啊?
“蒽歆……”水流黎轻声开口,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却也让她格外欣喜。
“你快点叫我啊!我想听黎叫我的声音,我想听你的声音!”
“蒽歆……蒽歆……”他一遍一遍轻轻地唤着,她也认真地听着,仿佛他的声音是雪花,缥缈得空灵,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的,生怕只是个梦境……每唤一次她的名字,她的眼泪就落下一次……
没有谁能理解吧?
是啊……没有……
“你变得很爱哭……”
“是么?哪有你爱哭啊?”她破涕为笑,黎以前很会哭的,眼泪最多了。
这样可以永远么?只希望这样……
水流黎轻轻推开眼前又哭又笑的人儿,温柔地捧住她的脸,声音却依然清冷淡然,静静地看着那双因为红肿而更加不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我可能和原来不一样了……认真看着。”
“是啊,你的头发白了,皮肤更加白皙了……但还是我的黎,还是那么完美啊。”水流歆笑得好不开心。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微微颤动:“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么?为什么不问呢?”
“你怕么?”她摇了摇头,然后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怕离开歆么?”
他的眼中空无一物,水流歆再次将自己的脑袋深深的埋入他的怀中,“虽然我看不懂黎,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
“歆……”他欲言又止。
“况且,如果我需要知道,黎怎么会不说呢?黎现在好好的,我已经很开心了!”她贪婪地躲在他的怀里,天知道她有多眷恋着他!
是啊,你是不需要知道那些的……
“你还记得么?”她忽然伸出手,在湖上方画了一个符号,抬头对他微笑,“那是你说过的,‘天赐神恩,降至我歆。’”
他怎么可能忘,生生世世不会忘!感到眼中一热,他便紧紧地闭上双眼,悠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可以……为了歆,我绝对要忍住,不能掉再掉半滴眼泪!该坚持住不是么?他第一次恨自己是水流族的泪之王者〔注释:水流国的王者泪水都很多,因为他们属水系,而水流黎是几百年难得的泪之王者,这样的人对修炼水流国的武功更加有利。〕
但是……他还是过去的水流黎……从今以后……他将回到他原来的位置。
那么……一切都该开始了吧……
千灵湖的中央硬生生地被劈开,两道汹涌的水流奔腾不息,却又不敢向彼此靠拢,那裂缝之中渐渐地升起一个精致的金色箱匣,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来……”水流黎向它招了招手,那箱匣便飞快地直奔而来,在主人的身边,那光芒竟黯淡了下来。
“这里是?”水流歆一头雾水,自己经常呆的地方,居然有这种东西,失踪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圣袍。”他淡淡地望了她一眼,“我一直都在下面。”
什么?她震惊地看着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心下百般滋味,是酸楚,是无奈,还是……
原来她在这的一切感觉都是真的,原来她一直在陪伴着歆,又一滴泪无声地落下。
她抬头望见已然身着圣袍的水流黎,嘴角微微上扬,黎,真好看啊……
这一天的感觉,我将铭记与心,永远不会忘记。这是我与黎五年后相逢的日子,那种心中填的满满的,就要溢出来的感觉,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也许以后会懂吧……现在的我只知道自己好幸福,我的黎回来的,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怀抱,他那张遥不可及,却让我触手可及的容颜。
我的神归来了。真实,并不是我的幻觉……
【跌跌撞撞】
茂密的有些诡异的树林丛中,一批墨蓝色衣着的人马正安静地等候着什么,气氛安静得也同这些人一样诡异,竟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
最前头,呈现着一个很美的画面:一个蓝衣乌发的男子身边立着两个亭亭的女子,两人的身材相仿,只是一个身着暴露的墨色的纱裙,妖冶妩媚;另一个衣着朴素,清丽温婉,一身素白的衣裙。
一彻双目紧闭,表情痛苦,额前的那快宝石的颜色变化无常,时而明,时而暗,时而湛蓝,时而墨蓝,可怖至极!
“允亘,他怎么了?你不去看看么?”那妩媚的女子微皱着柳眉向一旁的白衣女子唤道,那个叫允亘的女子缓缓地回头,那清丽的容颜竟与墨衣女子一模一样!原来,她们就是著名的烟川女子,也称“最毒芙荼”的两姐妹首领。
允亘面露担忧之情,摇摇头道:“我从未见过一彻君如此……辂杓,我想需要让他静一静。”
“看来你是不了解他了!你不去,那就让我去好了!”辂杓一撩长发,神情自信地走近一彻。
她难道没有发现一彻君的周围正散发着强大的戾气么?允亘面无表情,没有出声制止已经越来越接近死亡的妹妹。
果然。
“滚!”一声暴喝,那蓝色的力量凝聚而发,那墨衣女子口吐鲜血,面部狰狞地摔在几里之外。“你受伤了。”允亘扶起她,无奈地叹息,“吃了‘元丹’就先回去吧。”
辂杓忍着剧痛,开口服下一颗金光闪闪的丹药,随即便能起身走动,她回头望了一眼白衣女子,神情复杂地道:“这下,你又可以独占他了……”允亘轻轻地点了点头,清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神情,捂住胸口,辂杓带着不安的情绪缓缓走远了。
一抹笑容忽然出现在女子婉约清丽的脸上,她步履轻盈地走近一彻,伸出白皙的手臂温柔地环在他的脖子上,声音轻柔舒心,“不要这样,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啊……辂杓那丫头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妨碍你了。”
一彻回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用力挣掉女子的纠缠,冰冷地开口:“谁允许她离开的?”
“是,是我。她不是受伤了么?”已然习惯这个人这样的脾气,允亘再次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温柔地笑。
“放开!不要再逼我动手。”一彻又抬头望了一眼她,眼神由冷酷转为嫌恶,冷冷道:“受伤了?没有我的命令就可以走了么?你是谁啊?她怎么就听了你的话?”
允亘愣了愣,明了他是真的动气了,开口回答道:“你伤她太重了……更伤了她的心。”
“废话少说,快给我把找回来……”
“是。”虽有些不情愿,但她立即答应,转身便不见白色的身影。
他垂眼……并不是所有穿白衣的人都有一颗纯洁清澈的心。他以为只要守住心底的那一份纯白,那个人就不会放弃他!可是……为什么?他都是为了他啊!他练“泯天”,他离开水流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你明白么?水流黎……
“快说!王在哪?”海凌一群人厉声审问着,脸色难看地对着正坐在刑椅上的欧阳冥。
天杀的!这帮人怎么这么可恨!都说了不知道了!“你们到底还想怎样?!”一声巨吼忍无可忍地爆发了,那惊人的威慑力让全场的人目瞪口呆……
他的脸庞是俊逸得无与伦比的,锋锐的戾气出奇地逼人,一股霸气浑然天成,活脱脱的体格王者形象。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众人向后退了两步,惊恐万分,这个人的力量即使是他们这一干人等合力也无法抵抗。
圣女泽萦忽然开口道:“我认为他和那些人没有关系,当时他也受到‘水落惊天’的波及。所以……”
“本来就是!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蓝衣男子失魂落魄地离开,额头上还有一块蓝色宝石。”欧阳冥气愤地道,却看见众人的脸上蒙上一层恐怖的神色,心生纳闷,“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欧阳冥叹了口气,抬头一看,众人的神情依然凝固着恐惧。他心下一惊,于是望了望旁座的泽萦,“他们是太夸张了么?”而泽萦的神情比其他人似乎更阴翳,充满了仇恨,与平日温和的她截然相反。
“蓝色宝石!”四大长老异口同声地惊呼。
“怎么?蓝色宝石很值钱么?你们兴奋成这样?”即使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依旧不动声色地开着玩笑。
“他又来了!一定是他掳走了我们的王!”溪冶仿佛精神崩溃一般,大声喊道,“他又要来杀王了,我们跟他拼了!”
“拼了!拼了!”众人一片哗声,响彻整座宫殿。
欧阳冥突然一个激灵,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