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剩下的人,除了萧扬,只有他的祖父。当年的“一剑破天”萧空寒已经老迈,混浊的眼睛里,只有再度丧子的悲痛,没有了当年江湖的抱负。
萧扬那些师叔伯,当初打的算盘也许是用武力控制了萧扬,等过了几年萧空寒归了天,就可以瓜分萧家的产业。
这些萧扬心里都清楚,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这些世间的尔虞我诈,只能让他觉得疲惫。
回家这些天,萧空寒没跟他说超过十句话。想想也是,一个失散了九年的孙子,突然被找了回来,却不是乖巧亲近的人,好像突然回来了个陌生人。那样的喜悦怎能抵过丧子之痛?
不过今天,萧空寒特地找了他过来,细细交谈。因为今天不同,萧家的名帖已经放了出去,今天萧家宴请宾客,宣布萧扬为惊鸿剑的继承人。惊鸿剑的继承人,也就等於继承了整个萧家。从此他萧扬就不是萧家的少主,而是萧家的主人。
“扬儿,”萧空寒的声音里,也算有了点温度,“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想做到的事是什麽吗?”
萧扬摇了摇头,心想他这话真是白问,他这麽久没有和他住在一起,他怎麽知道?
“我这辈子最想做到的事,就是让武林承认我们萧家是第五大的家族。偏偏事实弄人,我萧家原本人丁繁茂,可到了你这一代,居然就只剩下了你一个。扬儿,我的愿望,就交由你来实现吧!”
如今武林有四大家族四大门派,四大家族分别是江南叶家、漠北莫氏、上官世家和雪山白家,这样已经沿传了数百年。萧家早先成名於商业,後来硬是出重资请来了各武学高手,编撰了一套断江剑法,自是精妙无双。但因为是买来的,总让武林中人瞧不起。
可是萧扬冷笑了一下,“这萧家的兴盛衰败,与我何干?你的愿望,为什麽要我帮你实现?”他对这四大家族还是五大家族,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你你……”萧空寒气得锤著桌子,“你这孩子反了你……”
萧扬没有管他,转身推门直接走了出去。他又不想骗人,又不想委屈自己接受,这样的事,还是一开始就挑明了比较好。大不了他不继承萧家,带著他的惊鸿回雪山,估计也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
“公子……”思晓在後面追著他,“请公子快去大厅吧,客人们已经来了。”
萧扬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大堂的方向。春风吹起他的白衣,思晓站在他身後看得那些呆滞,她知道这位公子是好人,虽然他顶撞了萧家上上下下的人,可是他真的是好人。公子的眼睛总是很清澈,虽然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寂寞,可是擦干净了,终究是如水的神色。
萧家摆了十好几桌,请来的是京城名店望仙楼的大厨,端的是财大气粗。萧扬这半个月来吃的道道名菜,是他那九年来想都没有想过的。这次豪宴,菜色自然是越发的美味。
尽来拜会的,大多是江湖中没有什麽名气的门派,四大家族却是一个都没有来,即使是同在京师的上官世家,也没有派个人来道贺。四大门派里面倒是来了两个,分别是五湖派掌门的大弟子徐敛和冰玉谷左使西门风,这两人一进门来,坐好了的武林豪杰都起身行李。
如今的江湖太过太平,这样的日子自然多了排场派头,多少小门派的弟子都恨自己不是生在四大家族,没有进的了四大门派。
萧扬抱著剑站在大堂的角落,思晓一个接一个地告诉他那些人都是谁,说到徐敛和西门风的时候,不由地加重了语气。
“五湖派和冰玉谷怎麽了,很厉害吗?”萧扬扬了扬眉毛,回头问思晓。
思晓垂了头,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好含混的说道,“应该是很强吧。”
这四大门派,除了五湖派,哪个不是有了数百年历史,其间出的英雄豪杰都可以论把抓。万剑山庄的剑法精妙无双,天下地上,无人能敌;断刀门的暗器使得神出鬼没,据说能用一把银针就破去千军万马;冰玉谷的武功虽然不是最强,可是有最强的人脉,江湖人称,有人的地方,就有冰玉谷的分部,数千豪杰,只要冰玉谷谷主一声令下,都为之用。五湖派虽然年纪尚浅,但是曾经的祖师发明了一套震古烁今的刀法,又游遍各地,在广阔的大湖畔悟透了一门五湖心法,武功之高,也是让武林折服。
萧扬哼了一声,低声的说,“也不知道是他们强,还是我强。”
“哦,那我西门风,倒是想领教一下萧公子的断江剑法。”
萧扬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青色人影,气度潇洒,面容英俊,不就是那冰玉谷左使西门风?
“我不会断江剑法。”萧扬回答的很诚实。
西门风扬了扬眉毛,却又笑著说,“那依萧公子,我们之间,应是谁胜谁负?”
萧扬沈吟了一下,依旧是如实地回答,“你的身法很快,如果我们比剑,应该是平局。”
估计西门风也没想到萧扬会这麽回答,愣了半晌,突然大笑了起来,拍著萧扬的肩膀,大声地说,“这次的京师,看来我是没有白来。萧扬,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回轮到了萧扬惊讶了,这些日子,他隐约听到人们对他的评价大多是:木头、无情、冷漠、不通人性。这次居然有个人说他有意思,他愣著不知道该怎麽答话,却被西门风拉著,进了大堂中央。
这回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他身上了,刚才西门风迅若鬼魅的身法,大家可是都瞧见,还以为会有什麽惊天动地的对决,可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麽,居然是手挽手的走上前来,西门风还让出了正坐出来。
只见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白衣似雪,目光里也有白雪般的纯真,虽然面色冷漠没有表情,容貌因为太过消瘦,好像是用刀刻过一般,有种说不出来的倔强。
大家把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时,却都明白了他是谁。
萧家的少主,未来的“一剑灭天”的萧扬,终於走进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