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逸如姨娘醒来得知孩子已经没了,气急攻心,疯了,抓着陆天俊又撕又咬。老太太吩咐把她锁在柴房旁边的一间空屋里。子轩跟眉佳说起的时候气得牙咬得咯咯响,眉佳心里也很同情那姨娘,但老太太吩咐了,谁也不许去瞧,一日三餐从窗口扔进去,“就当养条狗罢。”老太太发狠。
子轩坐在兰竹居,子允服了药昏睡着,画眉去给老太太回报子允的病,眉佳默默地听着,想到自己的身世,也红了眼圈。子轩也不说话了,两人坐着,各想着心事,屋里静静的,只有外面北风刮过卷起雪飞舞的声音。
子轩来的时候又带来一支腊梅,眉佳打趣说园子里的腊梅都被二爷摘完了,等老太太想起要去赏梅的时候去看,就只有光秃秃黑乎乎的枝丫了。子轩只是笑笑,他喜欢看眉佳拿到梅花时低头去嗅的神情,恬然的喜悦,让子轩心里暖暖的,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兰竹居有点温暖的感觉了,而这个感觉是面前这个跟自己一般大的丫头带来的,不光自己,大哥也觉得罢?她不是光伺候而已,她也用了心的,当他大哥亲人一般,子轩常常来,也想她能像对大哥那样对自己,不是害怕,不是讨好,不是恭维。
老太太正跟杜鹃商量着昨日去烧香时那大和尚的话。杜鹃说:“奶奶,昨儿又出姨娘那档子事,如今又疯了。好好的搞得乌烟瘴气,奴婢觉得阿,大师说得对,得有门喜事冲冲,也许大少爷好了也说不定。”老太太沉思:“大师说了,子允要想好起来,真得有这样一门喜事呢。只是一时之间,去哪里找合适的人家呢?”杜鹃说:“奶奶,只怕是外面人家都听说了子允的病,不肯将女儿嫁过来呢。”老太太说:“这有什么难?他们不过是要钱罢了,多给些聘礼,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这就去给我找媒婆来。”杜鹃去了,在门口见到画眉,说:“妹妹来了怎么不进去,倒听起墙脚了?”画眉说:“姐姐哪里话,妹妹不过是刚来,哪里是什么听墙脚?”杜鹃笑笑,去了。画眉进屋去给老太太回话。
画眉回来时,子轩跟眉佳两人还在坐着发呆,画眉一看就笑了:“二爷跟妹妹这是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妹妹还红了眼圈,莫非被二爷责罚了不成?”子轩笑骂:“你这丫头,嘴上是越发厉害了。”画眉坐下,说:“老太太要给咱们爷讨个少奶奶呢,不知道哪家的闺女有这个福气。”却又想着子允恐怕熬不过春天,闭了嘴,讪讪的坐着。福气吗?眉佳和子轩都在想。
一身傲骨,却也是为了要博个名份的陆奶奶;不顾一切嫁了进来,却被折磨疯掉的逸如姨娘,这些前车之鉴,福气吗,真的是福气?子允的病,若是熬不过冬天,嫁了过来的闺女岂不是就成了寡妇?这样的福气,不要也罢,只是老太太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闺女,在劫难逃。
画眉说这话的时候,子允却醒了,心里有自己的计较。睁开眼,不做声,默默的看着帘子外面的三个人。眉佳小小的身影让自己觉得安心,给自己勇气。细看来,眉佳还是个清秀的丫头,小巧微微上翘的鼻子,笑的时候活泼地皱着;秋水般清澈的双瞳,就是这双眼睛,看穿了自己的懦弱和胆怯;薄薄的唇片,微微上扬的唇角。现在的她比刚来的时候白胖了些,只是双手的烧伤仍有疤痕,看到这个疤痕,就像看到以前借着凶残,暴躁来掩盖自卑、懦弱和胆怯的自己。但她的到来,就像春天赶走冰雪,她带给自己信心,勇气。即便是让自己明天就死去,也无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