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爷一身疲倦,从铺子里回来,直接就进了书房。陆家的铺面,一半自己做,一半放租出去。这天正好是收租的日子,陆爷从自家店里回来还要点查伙计们收租的账册。到陆家这些年来,陆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将自己当作自己人。要不是因为老太太没有生育,也不会把他从母亲那里要了回来。可笑当年太天真,总以为自己可以凭借陆家少爷的位子给生母搏个名分。谁知道在陆老太太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工具,一个陆家用来打理生意,一个陆家用来传宗接带的工具。除此之外,别无用处,还累得母亲从此不再搭理自己,以为自己贪图富贵,一心要断绝母子关系。母亲的心意,陆天俊是明白的,母亲是想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被老太爷接回陆府。可是,只要老太太在一天,母亲的心愿就不可能实现。而今,自己都已是而立之年,还不能让生母颐养天年,内疚之情日日啃噬着自己。好不容易母亲对自己提出要求,怎么也要照顾好母亲所托之人。
想到眉佳,陆天俊眉头皱在一起,这孩子,怎么感觉很熟悉,让自己忍不住要去照顾她。不管是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是为了母亲的嘱咐,一定要让她不再受苦了。点亮油灯,陆天俊拿起账册一一核对。油灯舞起灯花的时候,有个女子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后,浓浓的鸡汤香味霎时弥漫了整个房间。只有她,子允和子轩的母亲,他的结发,尹静芸,才会在这个时候准时出现在他的书房。
对她,陆爷是歉疚的,他给不了她所想要的。就因为她是老太太安排的婚事。见到她,就像见到老太太一样。陆爷摆脱不了这种感觉。即便静芸二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对待,还是换不来陆爷真心的一笑。二十年来,她一直静静的陪在陆爷身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侍奉两老。她用她的温柔,如同空气一般包裹了陆爷二十年。可是陆爷为了表示对老太太的不满,示威的执意将怡红楼的逸如姑娘收了房。那时,她正怀着子允。面对老太太的盛怒,她用腹中胎儿的名义,哀求婆婆:“娘,您的孙子不能没有父亲啊。”老太太权衡再三,容忍了天俊的行为。但从此,吩咐吃穿用度,一律不给姨太太逸如,下人如有私自与逸如有接触者,轻则杖责,重则赶出府去。老太太用自己的方法惩罚着妄想在陆家登堂入室的青楼娼妓和那知恩不报的忤逆子。有其母必有其子,老太太恨恨地说。
转眼二十年了。书房里,油灯噼哩啪啦的跳动,静芸端着鸡汤静静的候在身后。一种尴尬的温馨铺天盖地,两人谁都不想去打破。这时老太太跟前的杜鹃却来了,笑笑的:“爷可回来了,老太太可等了您一天呐,只听小厮说爷回来了,怎么就不去给老太太报个平安呢?看老太太一急,可不让奴婢来请爷了。”天俊头也不抬:“知道了,去回老太太罢,说我这就来。”杜鹃俊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中,天俊看着静芸,愧欠的:“今天暂且不能用夫人的鸡汤了,等我去回了老太太,有时间再来看你。”静芸失落的站在原处,她已经习惯了天俊这样对她了。只是,百年修得共枕眠,她还在等着天俊终有一天可以对她真心的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