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南一丝不苟讲解起‘尺蠖功’的调息、手型,然后让众人分散在石壁下,一人练习一人看护,众人都是各地义军中的翘楚,功夫底子都不错,要领掌握得也颇为迅速,李剑南暗暗点头,自己坐在石头上,取了杜牧注的《孙子兵法》下卷,挑了“军争篇”,预习起来。晚上,大家只吃饭,不饮酒,然后集于一大屋内,李剑南道:“各位有打过仗的,有没打过仗的;有读过《孙子兵法》的,也有没读过《孙子兵法》的,都安下心来,听我讲解《孙子兵法》,每条的解释,也作为每月的比试内容。”众人立刻专心致志起来。李剑南结合杜牧的注解和自己的领悟,慢慢讲来,时而夹杂些古时战例,诸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李剑南也不多讲,十几条后,便让大家各自回去安歇了。
一个月后,两队比试,“尺蠖功”与“军争篇”综合比试下来,九十八人互有胜负,林虎的虎队多胜了温龙飞的龙队三场,于是队员嘻嘻哈哈按胜负互端洗脸水洗脚水,温龙飞老大不情愿地替得意忘形的林虎胡乱洗了几把脚并用沾着洗脚水的手在林虎后背上没轻没重地捏了几下算是按摩,口里唠叨着下个月一定要赢回来。果不其然第二个月再比试时,温龙飞的龙队多胜了两场,温龙飞趾高气扬地接受了林虎的洗脚和按摩,林虎倒是一声不吭地照做了,回到屋内就对手下的全体队员暴跳如雷,害得输了的那些队员都赌咒发誓要奋发图强下个月赢回来。
就这样输输赢赢五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龙虎军的“尺蠖功”都已有小成,而李剑南手头的下半卷杜牧注《孙子兵法》也讲完了“军争”、“九变”、“行军”三篇。李剑南也时而根据所授兵法,让龙、虎二队在各种地形和多寡下演练,偶尔也调附近义军加入,然后再根据结果加以解析,结果不止龙虎军诸人熟悉了很多阵法变化,连李剑南都因可以随时验证兵书理论和阵法获益良多而大呼过瘾。从第六个月开始,李剑南开始教龙虎军自己的“穿云剑法”,此剑法威力主要是靠步法和掌法配合,兼需深厚内力。内力修为,不是短时期便可见效,但半年下来,诸人在李剑南一一指导下已将掌法和步法同剑法的配合基本掌握,练得好些的,甚至可以在李剑南不凭内力取胜时知己知彼地拆上二十几招,这期间张议潮来过一次,以“有”剑和雷冲宵切磋,居然也是十招后才取胜,不禁对李剑南的教习成果大加叹赏。至于阎英达和安景,更是隔三岔五跑过来,或者在旁看热闹,或者干脆亲自参与进来,也和龙虎军的众人比划几下,却发觉越来越讨不到便宜。
一年后,李剑南又挑了龙队中一个叫作范辽的擅长勾镰枪法的,教大家用勾镰枪,因为这种枪比常见的枪多了几个回拉中的变化,尤其适合步战时对付敌方马腿,李剑南也跟着认真练习。之后李剑南又命虎队中一个叫作潘季防的善射连珠箭箭无虚发的教大家射箭,这次李剑南却未跟着学,队员们见李剑南身上一直背着一张弓,却从不随身带箭,不由好奇打听,又让李剑南也在弓箭上露两手,李剑南只是微笑摇头,连自己的弓都不肯摘下来给众人看,众人对李剑南早已十分敬重,虽愈加好奇,终未敢继续勉强。之后李剑南在众人都有一定阵法基础的情况下,将自己掌握的“十二生肖诛仙阵”的前三式变化讲解出来让飞虎军全体排练,结果每式阵法差不多都耗时两个月,众人才将变化完全通透,李剑南看到百人齐演此阵飞沙走石的威力时,也是震骇不已。
这样三年下来,每一阶段只重点学习一样技能,自然更易深入掌握,而在学习下一项技能时,前一项技能也不会荒废,积少成多。加上李剑南每晚讲解《孙子兵法》,已将杜牧注的下半卷全部讲完,这些人互相聊起天来张口闭口都是不离兵法,时常凑在一起如下盲棋般用嘴便能“打”上一架,经常连李剑南都听得头晕目眩退避三舍,任由他们自得其乐。这些队员和李剑南的关系早已亲密无间却又极端敬重,不知哪天林虎开始叫李剑南“老大”,龙虎军上上下下就再也不叫李剑南“李将军”了,任李剑南好脸坏脸地纠正,众人只是嬉皮笑脸照叫不误,李剑南最后也只好由他们去了。期间听闻大唐皇帝文宗驾崩,文宗之弟颍王李炎继位,随后改元“会昌”。李剑南愈加挂念起随儿公主,但也只能是无人时增加几次叹息而已。
这日李剑南正带着龙虎军在空旷的山谷间练习骑射,张议潮带了一小队人马匆匆赶来。
李剑南和张议潮在山腰的一块大石板上坐下,李剑南仍不时用心地注意每个队员的练习情况。张议潮面色凝重,道:“吐蕃要秘密联合回鹘、南诏,三面夹击入侵大唐,吐蕃凉州守将穆赤已在调集训练兵马,鄯州的尚婢婢也在征粮备战,吐蕃国内,一部分兵马暗暗向南诏附近调遣;另一部分就是调往渭州、泯州一带。这三国明显是想趁我大唐新帝登基朝政未稳之际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李剑南也是大吃一惊,问:“我这几年只是在这里练兵,莫非达玛和尚思罗主政后,治国竟然比当初的钵阐布和赤祖德赞还厉害?短短两三年就积蓄了可以大举攻唐的实力?”张议潮缓缓摇头,道:“尚思罗才智和治国方略自然不及钵阐布,而达玛在赞普的位置上也不过是个摆设。这几年吐蕃境内不断有瘟疫、霜雹、洪涝等灾害,本已民不聊生,尚思罗还伙同各地方官吏横征暴敛,导致各地多有奴隶和平民起义,现在他们在国内没有足够的油水捞了,于是就组织起这些没有活路的暴民们,夹杂在吐蕃正规军中,去攻打大唐,这是条借刀杀人的好计。回鹘一直和我大唐战战和和,这次吐蕃能和他们达成协议,不过是双方一同出兵遥相呼应,并不是联军,回鹘只要遇到挫折就会撤退。南诏就不同了,他们一直夹在吐蕃和大唐之前,吐蕃南诏虽已解盟,但毕竟目前吐蕃比大唐气势更盛,这时南诏是不敢违逆吐蕃命令的,虽然南诏攻唐,不会十分卖力。”
李剑南点头道:“大哥分析得很精细,要想破三国联军,就要先把吐蕃这个‘蛇头’斩断,而吐蕃国的‘蛇头’,就是大相尚思罗,看来小弟有必要再走一趟逻些城了!”张议潮双目放光,一拍李剑南肩膀,道:“说得好!就是要斩了‘蛇头’,不过斩尚思罗还不是上上之策,毕竟对外,现在是达玛主政,我们纵然杀了尚思罗,也未必能阻挡住这次箭在弦上的三国联军,但达玛如果一死,吐蕃国丧,势难用兵,而回鹘自然便不肯再出兵呼应了。达玛一死,吐蕃国乱上加乱,我们起兵的机会就到了!”李剑南点头道:“有道理,的确是该先杀达玛……”
张议潮道:“按现在兵力粮草集结情况分析,开战还是要等到三个月后,另外掌握了吐蕃将近一半精兵的驻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当初就对达玛做赞普不服,如今尚思罗调他的兵将,他一个没给,现在仍按兵不动。钵阐布的弟子江央投靠了论恐热,一直扬言要杀了达玛为师父报仇,探子昨天来报,江央已偷偷启程,看路线,有可能是去逻些城,那么,就有可能是论恐热也和我们一样坐不住,要杀达玛了……”李剑南道:“江央的九字真言印虽然世间罕有敌手,不过此人浑浑噩噩,成功的把握并不大。”张议潮道:“所以想劳烦兄弟你也走一趟,这样才能保证达玛没有生机!”李剑南笑道:“我也不敢拍胸脯一定能杀了达玛,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兼之我现在又是被他通缉,行动不便,唯一有利的是,逻些城的防范并不严密,入、出都比长安城容易多了,钵阐布一死,逻些城也没什么我忌惮的高手了。”张议潮道:“对兄弟的武功谋略,哥哥都无话可说,但只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提……兄弟这次去,那属卢王妃还是不见的好,多了牵挂,便难全身而退了。”李剑南低头,轻声道:“多谢大哥提醒。我今晚就启程。”张议潮看着山下如龙似虎的龙虎军,道:“这些人现在已都成了将才,如果分散到各地去教授义军,必能使我义军战力突飞猛进。”李剑南道:“大哥现在将他们分散开使用无妨,但真到作战时,还是要将他们集结一处,方能凸现他们真正胜过千军万马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