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得到最终是为了失去,比如爱情,比如小龙女。
情花毒在我体内游走着,翻砖着是是非非。
为了解毒,我和龙儿做了一系列傻事。
结果就是等待绝望的吞噬。
在一片蓝色的海边,我拥着龙儿看了生命中倒数第三次夕阳,如果这几天不下雨的话。
夕阳像我最喜欢的咸蛋心,一口一口的被海平面吞掉了。这正如我们的希望。
龙儿用冰冷的手指把我俩的头发挑一缕结在一起,一双杏眼里充满了海的颜色。
她坚持要回绝情谷,她说那里是一个伤心的地方.
李莫愁投火自焚,公孙止夫妇同穴异梦,还有可怜的小萼……..
我把绝情谷改了个名儿,叫人立了块碑放在外面,挺悲壮的一名儿,叫“乱葬岗”。
龙儿不准,她说她挺喜欢绝情谷这个名字,天地既然无情,那就彼此绝情好了。
没有情也好,至少不用断肠。
她走了,有着素馨花香味的丝帕下有一株断肠草,肠已断,还要这劳什子干什么?
女人的承诺看来真的不可以当真,她都说了不离开我了,可还是离开。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反应,按常理,此刻应该是狂风暴雨,加一两个烘托气氛的闪电。我悲怆的仰天长啸,暴雨,你下吧,狂风,你吹吧,雷电,你就朝我这边劈吧。
可是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明明是搞烧烤的天色。
我横了所有人一眼,远远地走开了。
9
小龙女走了十五年了,我对小雕雕说。
它扇了扇翅膀,卷起一阵风。它以前是独孤求败的私人飞行器,夏天兼做扇子,所以特通人性。
名人的遗产,我自然要好好对待,它也跟我很亲,除了偶尔发疯把我赶到江中练剑外,其余的倒还算尊重。
以前老往老顽童家里跑,后来就不去了,因为………
他在家里养了一群有一群的玉蜂。
我现在算一个小成功人士,在《临安晚报》当记者,待遇还不错。可是最近比较烦,烦一个女孩。
事情是这样子的:
近一两年来,新闻素材越来越少,报纸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办。报社拼命裁员,眼看全报社就剩我等六个人了。不妙的是,老总这老小子最近目光邪邪的老往我身上瞟。这样下去,我有得当无业游民了。
可是我,杨过是一个天才,这样的事怎么可以发生在我的身上?于是我穿上超人装,戴上佐罗面具,到处干一些劫富济贫的事,然后随手留下“神雕大侠”四个字。不出一周,报社的热线火了,全临安的百姓都在打探神雕大侠的消息。
报社忙开了,一时间〈〈临安晚报〉〉搞得是洛阳纸贵,还加了号外。
我作为唯一能够访问到神雕大侠的人,格外受到老总器重。到了年底,各种奖杯捧得手都酸了,那个拽啊,哈哈。
但从那以后,我开始自言自语,因为每期专访都是我在家里自言自语倒腾出来的,所以后遗症无法避免。后来发展到不知道自己是谁,弄的人家都以为我思觉失调,人格分裂。
没有人知道我叫什么,我一直都用撒旦这个笔名。
原来陆无双叫我傻蛋,还挺有先见之明的。也不知道她好吗,我们两残疾人凑一块其实也还不错。
我打开一个沙丁鱼罐头想。
我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就金盆洗手,可是我栽了,栽在一丫头手里。
她年纪不大,估计就十五六岁,眉细细长长的,嘴也不大,笑起来还有俩梨窝。她似乎刚留洋回来,穿一身超短裙就敢在大宋的地盘上招摇过市,弄得一群在临安桥上拉客的□□很不爽,因为她这样的穿着让她们的打扮显得很不敬业。
总之当她一件白貂皮上衣,一条花格短裙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立刻就想起了代沟这个词。
她笑着和我握手对我说:“你笑的很有男人味,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我摇了摇头,在小姑娘面前一定要扮酷扮稳重,这样才有前途。
“为什么不可以?”
关系到我的饭碗问题,就算她是我老妈都不可以。
我一路上连飞带跳的秀轻功想甩了她,那可真是飞得天昏地暗,不料她的小脚丫子闪得也很快,楞是没把她给甩掉。
我无可奈何,掏出皮夹子,拿出一张银票:“我说妹妹,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不要骚扰我了,行不?”
“我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就一眼。”她掏出一大叠银票说。
“小丫头,我建议你不要太好奇,你年纪还小,受不了这种视觉冲击,你肯定不知道外面的假发为什么那么好卖吧?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在报纸上说我喜欢长头发的女人。”我边飞边说。
“看一下嘛,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她开始撒娇,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正当我飞得春风得意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上一麻,两腿抽筋掉了下来。
这一摔可了不得,活生生摔出了一个万人坑。
“嘿嘿,暴雨梨花针果然还有点用。”
这没心肝的,冲我使这么丧尽天良的暗器。
她一脸奸笑地向我走来,那场景忒像某些犯罪实录。
面具被她掀开了。
她惊叫:“哗!你好帅。”
我还没得意完她又说,“可惜是个残疾人。”
她一边帮我拔针一边很认真地说:“你什么时候娶我?”
我双眼瞪得媲美还珠格格。
“你抱过我,按照舆论,你就要娶我!”她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
抱过她?上辈子?
我立刻就明白她的来历了:临安城淮东路七十一号疯人院的头号通缉人员。
怪不得这样子,我在心里拜访了一下她妈妈,提起腿就跑。
她在后面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了,上身还因惯性前倾了65度。因为她叫,杨过,你站住!
她走到我面前,似乎鼓起很大勇气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她的发间有着十五年不曾闻到的素馨花的味道。
她抚摩着我的脸,“过儿,这么快就把姑姑忘了吗?”她说起我们以往的种种,从古墓到绝情谷。
可是,你们是知道的,我以前学的是哲学,学唯物主义的,这样的事让我一下很难确定信仰。你难道要我相信有上帝,有阎罗王,马克思他老人家正在我头上和耶酥喝下午茶?
“过儿,你答应带姑姑看花花世界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她的杏眼中,此时有海的颜色。那样的眼神,从断龙石放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隽永。
我揽着她,呢喃,“龙儿,龙儿,龙儿。”
以后的日子里,她就跟着我,照顾我的衣食住行,她的生活方式和龙儿一样,她把自己的卧室设计成古墓的样子,甚至还会招玉蜂。
我第一次迷惑了,一天到晚在阳台上摆思想者的造型,想她到底是谁。
我回过头看了看她的侧影,豁然就是龙儿的样子。
我信了,再一次抱紧她,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带走,“龙儿,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一行本该在十五年前流下的眼泪倏地流了出来。
10
已经十五年没有见到黄蓉了,十五年后她并不出老仍然美丽。
她说:“过儿。”
我说:“姑姑。”
“我知道你恨我,也不敢要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她哭了。
“郭师妹?她怎么了?”我问,眼前闪过十五年前,她挥剑斩下我手臂的那一幕。
“不是!过儿,我求你了,是我骗龙姑娘离开你,劝她为你而死,骗你空等了十五年。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这我知道。”
“那我求你放过襄儿吧。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襄儿?那个我和龙儿用蜂蜜喂养过的小女孩?她那时还只有一尺长,在我的怀中不停的蠕动,像只小青虫。
我明白了。
“娘。”她掀开帘子,冷漠得像我的龙儿。
“襄儿,跟娘回去!”黄蓉抓住她的手说。
她挣开了,“娘,你欠大哥哥的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再伤害他?”她抬起头问,眼泪突地涌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相信我是小龙女了,他已经相信了!”她吼道,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我冷眼旁观,她是听着我和龙儿的故事长大的,她觉得郭家欠我太多,所以她要还债。于是,她从一懂事起就把自己当成小龙女,她不惜潜回古墓,在古墓里生活,不惜向老顽童学招玉蜂,不惜遍天下找我,找到海外,更不惜把自己藏在龙儿的影子里,彻底扼杀自我。于是,一个活生生的龙儿回来了。
“你们走,我再也不想见到郭家的人。”我一字一句说,“杨过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包括你。”
我指着郭襄说。
我一掌劈出,山摇地动。
“大哥哥!”她在黄蓉的强迫下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问:“杨过,什么感觉?”
杨过说:“黯然销魂。”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忽然想起了欧阳峰,那个闷骚的西域人,我的义父。他没事的时候总喜欢问,我是谁。
我是谁?
11
襄儿失踪了,听说是被金轮法王抓走的。
我一边吃最喜欢的沙丁鱼罐头一边想关我屁事儿。
这时,他出现在我的门口。
“金轮法王,你来干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
“你,过来!”他在门口伸出一个指头向我勾了勾,很有点勾引的味道,我一下就没了吃罐头的胃口。
“她呢?”我问。
“她死了。”
“你丫的去死!”我操起一块沙丁鱼向他砸去。
“你误会了,人不是我杀的。”他拿起那块鱼,边吃边说,“我问她你去了哪里,她说你一定去绝情谷了。我就带着她去找你,可是她却跳了崖。”
他说话很机械,没有半点人文润色。
“我正奇怪,那天看到你跳崖了,今天怎么在这里。”
我的手脚一下就发软了,“你说什么?杨过跳崖了?”
“杨过,你在装什么傻?”
冷汗从我的背上冒出,我使劲回想,却怎么都回想不起发生什么。我抱着头,感觉生命支离成无数碎片,所做的一切都开始似是而非。
“你丫的,你知不知道国际武林已经禁用摄魂大法了。”我扑上去撕咬他。
“喂,你的动作犯规了!我根本就没有用摄魂大法。你面对现实吧,那天你一边叫着小龙女的名字一边跳下了悬崖,那个小姑娘也跟着你跳了下去。你小子被打捞了上来,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连尸体都找不到。”他一边招架一边吼。
好像有点印象,杨过是跳崖了,那我,我是谁?我是傻蛋。
襄儿,那个笨丫头,她为杨过殉情了。
什么人都会死,郭靖会死,黄蓉会死,面前这个不断用什么菠萝掌打我的人也会死,而我,而襄儿,总也是要死的。
龙儿的影子不断在我眼前晃荡,她的眼神幽幽的,但并不悲伤。
“龙儿!”我喊。
“过儿,真的是你吗?”她秀眉微颦。
我似乎听见金轮法王在喊:“杨过,你小子疯了吗?”
“龙儿,我好想你。”
“过儿,你从那里学来油腔滑调的东西,咦,你怎么哭了,你有什么不痛快吗?”她似嗔非嗔,笑意淡淡的。
我用仅有的一只手抱紧她。
这时,金轮法王的声音又出现了:“你个死玻璃,大热天的想热死我吗?”
我睁开眼一看,我正拥着那个水桶腰的金轮法王。那么,龙儿呢?一定是被这个死秃子带走了。
我一掌推过去,掌力排山倒海,还夹杂了点洋葱的味道,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他没躲开,因为被呛着了。于是他就这样毙在我手上了。末了,他说:“杨兄,咱们同志一场,死后,你就按我们的风俗将我天葬。”
我心想,小雕雕下星期的早餐有着落了。这样我起码可以省七两银子,七两啊,想想都流口水。
看着他惊恐的样子,我擦了擦口水,说,“兄弟,你放心去吧,我是素食主义者。”
他放心的闭眼了。
可怜一代枭雄,只值七两银子。那我又值几两?
我把他的尸体放在大宋和蒙古交界的一座山上,收拾了一下他的遗体,算是对手一场。他胸口带着一个很大的红宝石,天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不想要,钱太多容易糜烂。
我一把将它扯下来,远远地丢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山下有个叫蒙哥的伟人正带着一队兵前往襄阳。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神奇,活活地被那块红宝石砸得稀里哗啦。
不会吧?我歪着嘴,看着山下被定格的人群。
怎么办?拿着石头往下丢,丢完了就效仿狼牙山五壮士?
我还没来得及想完,那些人立马作鸟兽散。这年头,人也真那个什么的不地道,老大死了,尸都不收一个。
我像一只袋鼠样蹦下山去,刚好碰到来延敌的郭靖,他一琢磨就说:“得,我们回去就说和蒙古兵干了一仗,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连蒙哥都被我军的杨过用流石击毙。好,就这么定了,班师回城!”
我被人像抬尸体一样抬进城,全城老百姓都说我是大英雄,纷纷往我身上扔鲜花,当然也有人顺便把垃圾当鲜花扔的。走完全城后,我头上搭了条破肚兜,口里叼了棵芹菜。
我想,这不就整一个寡妇过贞烈牌坊吗?
倒是郭靖不断在马上挥手喊:“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后来,我晕晕忽忽地跟着他,还参加了什么“华山论贱”,结果我们东邪、西狂、南僧、北侠被合称F4,老顽童做经济人。
这事儿,认字的都知道点,我就不说了。
两年后,我娶了一个美女,隐居在终南山下,一住就是十年。今天我一边喝着老婆煮的蜂蜜莲子羹一边赶老编要的纪传体。
我写下这些字,老婆在且笑且看着,她说,“你这口气,像是在说别人似的。”
我说:“你难道就看不出来,我根本就是在写别人。”
杨过,那小子,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