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凌依旧拿着那把团扇,软榻边立着动也不动的方生、方死两兄弟,南宫过却不知去了那里。
丁零微微躬身,道,“主公,属下办事不力,没有约束好墨鸦,请主公责罚。”
兰凌轻轻摇了摇团扇,道,“没什么好责罚的,现下反正墨鸦已死,也不用担心会泄露秘密,只是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再发生这么大的纰漏。另外,你对聂小无是不是好得过分了?”
丁零微微一抖,原本聂小无的事情只是她的秘密,现在看来却定然瞒不过主公,不如还是坦白一点的好。丁零计议已定,当下答道,“关于聂小无的事情,属下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向主公禀告。”
兰凌淡淡一笑,道,“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没禀告的。”
“去年五月,聂小无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属下,就直接找到了属下这里,要求以小太刀的名号做杀手。属下很怀疑他的身份,但是他绝口不提。他离开后,我即派了盈盈去偷袭他,试他的身手,盈盈差点回不来,属下也才相信他果然是一流的身手。属下就答应给他生意做,但是他的杀人方法很怪异,每次人都死得无声无息,都不知道用得是什么手段,所以属下一直派人跟踪,但是未果。”
“你还跟他议定了他八你二的分成方式,这可不符合你的一贯作风啊。”
丁零心里有点忐忑,“这是因为,他确实是一流的高手,属下手里无人能及,为了能稳住他,属下只好答应了。”
兰凌又是淡淡一笑,慢慢从软榻上下来走至丁零身边,绕着丁零走了一圈,边走还仔细打量丁零的神色。
丁零努力保持着平静,半晌,忽然听兰凌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对聂小无一见钟情,乃至答应了他的诸多苛刻要求,甚至为了他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
丁零扑通一下跪下,急道,“绝无此事,属下怎敢欺瞒主公,请主公明察。”
兰凌却不叫丁零起来,复又回到软榻上坐下,道,“这几个月,你银子交得也不是很及时啊?而且数目好象也不大对。”
丁零忙道,“请主公息怒,这几月生意确实不好,所以银子难免少了点,请主公明察,属下一定会努力的。”
“很多事情,我不喜欢多说,你自己记下就好。我是赏罚分明的人,你知道就好。”
“是的,属下记得了。”
前方久久的没有声音,丁零也不敢抬头,只能静静等待。
半晌,兰凌终于又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吩咐你。聂小无应该会再来这样,问你是谁要杀杨不悔,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了他。你只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保持你以往对待他的态度,必要时,甚至可以做一些帮助他的姿态。什么事情可以说,什么事情不可以说,希望你把握好分寸。”
丁零赶紧回答,“是。”
前方又陷入了沉默,丁零的头都低得有点酸了,慢慢地,原先空气里那股淡淡的幽香终于散尽。丁零这才敢抬起头看,软榻上早已空无一人。
丁零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觉得分外疲惫,关好了暗门回到自己房间,一扑到床上就和衣死死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到窗外有婉转的鸟鸣声,中间夹杂着嗵嗵的声音。半晌,丁零才醒悟过来是有人在敲门,这才迷糊地爬了起来,稍稍撸了撸头发,就道,“进来吧。”
三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微微躬身道,“小姐,来了个叫聂小无的人要见你。”
“恩,知道了。”说罢,丁零便起身,却见三三站在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什么事?”
三三迫不及待地抱怨,“那个聂小无一进来就睡到了草坪上,我记得小姐说那草坪很宝贝的,不轻易让人踩踏的,可是那个聂小无不听我的,一定要睡在上面,还说是小姐你让他睡的,还说跟我打赌,赌十万两银子。后来,无双姐姐跑了来,我才赶紧过来告诉小姐。”
尽管满腹心事,丁零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别罗嗦了,赶紧给我打水洗脸,先让他躺着吧。”
快速地收拾齐整了,丁零赶紧走到了院子里,聂小无果然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丁零仔细看他神色,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聂小无闭着眼睛,一副平静的模样,阳光透过树枝在他脸上留下班驳的影子。
等丁零走近了,聂小无忽然说,“尽管我现在满脑子全是解不开的结,可是一旦在这片草地上躺了下来,却觉得心里分外平静,好象什么都不必担心了一样。”
丁零听了一楞,踌躇了一下,在聂小无近旁的草坪上坐了下来,缓缓道,“这般静好的日子也不知还有多少,怕是你一睁眼就没有了。”
聂小无道,“那我宁可不睁开眼睛。”
丁零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思绪纷繁复杂,兰凌的命令不容违背,可是她又实在不愿见聂小无愁苦的模样。
聂小无依旧闭着眼睛,道,“你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吧,不能的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聂小无的态度显然大出丁零意外,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聂小无又道,“我不知去哪里寻找答案,今天才三月十七,要到五月初五我才能去我想去的地方找另外一些事情的答案,这之前我只能来找你。可是,你却也有苦衷。”
丁零心里很是黯然,聂小无一贯是嬉皮笑脸的,好象任何事情都不在话下的模样,如今却显得有一些无能为力了,“我也不知什么可以告诉你,我只知道,这一次,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是我不知这个阴谋究竟是为什么。”
聂小无猛得翻身而起,直视着丁零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和一个叫兰凌的女人有没有关系?”
“兰凌?”丁零皱了皱眉,“我不认识。”
聂小无仿佛不相信似的仔细看了丁零一眼,忽然又问,“那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女人,美艳无比,带着一把团扇,团扇上绣着一只雪白的波丝猫,身边带着两个孪生兄弟,其中一个兵器是一把大剪刀,剪刀上还有锯齿。”
丁零浑身一震,这不是主公么?被聂小无这一问,她忽然也忆起昨晚那两个孪生兄弟来,以前见主公都是主公单身一人,昨天却忽然多了这两人,而且这兵器,听起来如此耳熟,难道,主公竟是庙西方家的人?
聂小无依旧仔细端详着丁零,丁零心念急转,终于答道,“不认识。”
聂小无复又翻身躺下,随手扯起一根青草,放到嘴里咬起来。
丁零这边却是思绪翻涌,她本是四处流浪的孤儿,十岁时被人收养,还有人来教她武功、女工。一直到十八岁,才有人安排她见了主公,她才知道那位丽色无双的美人是她的恩人,而后美人安排做杀手中介这一职务,每个月上交十万两银子,至于主公的身份背景,她却一无所知。可是,如今,却仿佛是聂小无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门,门里却是主公那诡异莫测的笑容,究竟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聂小无呢?甚至,在等着自己呢?她从来只不知道不能多问,不能多说,可是如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