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剑影站着怔怔然的出神。那出声维护紫玉罗的青年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正声问道:“敢问公子是否复姓尉迟名剑影?”尉迟剑影扫了他一眼,奇道:“你怎的知道我名字?”心念一动,失声道:“莫非……”那青年慎重的点了点头,道:“那日在下生死攸关之际适逢颜先生出手相救。先生光明磊落,武艺超群,岂是那一般鼠辈能比的?”他语意尊敬,自是真心钦佩颜然。
尉迟剑影大喜,当下也顾不得看江日风二人的比试,抓住那青年的胳膊急声问道:“他现下人在哪?”他开心之下,这一抓便失了力道,扯痛了那青年的伤处。那青年脸色一白,额上浮出一层细汗,却强忍痛楚说道:“先生云游四海,行踪哪是在下这等无名小辈能知晓的。”尉迟剑影听罢眸子一黯,垂下手臂,强笑道:“那他好不好?”那青年见尉迟剑影这般失意模样,忙道:“公子放心,我那日瞧先生身体安康,精神也很好,想是纵情山水间罢。”
尉迟剑影心中虽失望不已,但听那青年说起颜然近况安好,也是宽慰,舒了口气,道:“那就好。”他情知颜然既是不想让自己知晓他身处何方,便是再怎么念想,也终是见他不着,只得罢了,知他安好便可。
那青年微微一笑,伸手往怀中一探,取出一把素色折扇,道:“先生托在下给公子捎来一分礼物,说是祝贺公子行了弱冠之礼。”尉迟剑影一把抢过,盯睛一看,此扇正是颜然昔年一直不曾离手的那把折扇。展开折扇,只见正中书着“已染凡间一点尘/忆想舜帝二湘妃/遥看旭日东升去/苍穹好似碧玉盘”几句七言诗,折扇左下角是“珍重,勿念”四字小楷,赫然是颜然的笔墨。
尉迟剑影心觉有些蹊跷,但又道不出究竟哪里奇怪,反复将那几句诗念了几遍,虽觉有些上句不接下句,却仍是参不透里面的玄机。而现下并不是慢慢揣摩的好时间,只得等晚上下山再说。
他小心翼翼将折扇收入怀中,朝那青年一拱手,笑道:“多谢。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那青年回了个礼,道:“不敢。不才在下古驰。”尉迟剑影点点头,笑道:“今日不便招待公子,改日有时间定当答谢。”那青年只是一笑,正色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要是先生所托,在下定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会皱眉。”尉迟剑影见他说得真挚,也是感动,回道:“那真是多谢你拉。”那青年微微躬了躬身,转身没入人群之中。
尉迟剑影心道:“瞧这人不亢不卑,虽武艺平平,却也不失为一个人物。”正兀自出神,一旁的李兰璇突然“哎呀”一声,口气中尽是情急关心。尉迟剑影回神往台上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将他火气又给勾了上来。
台上江日风被穆烟辰给逼到了擂台边上,丹青色长袍上也是星星点点的缀着血迹。江日风似是怕伤着人,只一味躲闪避让,也不怎么使狠招。倒是那得了便宜的穆烟辰,竟是什么狠利招式都使将了出来。尉迟剑影瞧在眼里,心中怒火不断翻涌,差点便要把持不住冲上台去相助江日风。但转念一想,今日若自己上台相助,江日风做为一庄之主,面子上便挂不住,以后也叫天下人瞧不起。他行事虽任意妄为,却也通晓人情世故,当下强自按捺住,紧咬着唇死盯着抬上的穆烟辰,在心里将他骂了个遍。
虽说平日里尉迟剑影对江日风是百般戏耍,但却从不弄假成真,也算不上欺负。他本就是极为护短之人,方才那岳行之只是嘴上说了几句紫玉罗的不是,他便大怒,如今看了穆烟辰这般实际的欺负他认定的亲人好友,自是更加不好受。但为何见到江日风受伤,自己心中也是疼痛难忍,他并未去深究,只想着若是江日风败了受了重伤,他定会上台将那穆烟辰斩成十段八段扔进山里喂狼。
台上江日风已然落了下风。穆烟辰手中所持的是上古名剑赤轩,而塔矢亮用的虽是青翼,却终是及不上赤轩,在兵刃上已经输了一筹。加之他已经受了好几处伤,在场上运功游走之下,体力渐渐虚了下来。他身形微微一滞,左臂又被穆烟辰剑气割伤。他忙退开寸许,脸已现苍白。而穆烟辰已经趁势再度逼了上来。
尉迟剑影这下是亲眼见江日风受伤,脑子里登时一空,未及回神,他身子便自发自的飞上了擂台,堵在江日风身前,将二人分隔开来。台下登时嘘声一片,穆烟辰一怔,收了攻势。尉迟剑影傻愣愣站着,一时竟做不出反应。江日风气急败坏的将他拉至身侧,咬牙低声道:“你上来干么?被剑伤到怎么办?”说罢用眼打量尉迟剑影浑身上下。尉迟剑影摸了摸头,傻笑道:“我也不知道,身子不由自主的自己跳上来拉。”
江日风脸色发青,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放心,他气的是尉迟剑影贸贸然闯将上来,要知道高手比武容不得第三人;放心的是穆烟辰的剑气总算是没伤着尉迟剑影。但瞧了瞧还在状况之外的某人,又瞧瞧一旁悠闲立着的穆烟辰,耳边还充闻着台下众人或惊异或鄙夷的窃窃私语,一时间也说不上话来。
江日风本对这场比试没抱什么输赢之心。原因有二,一是对方是前辈,又是代表了江湖盛名的神月山庄,自是不能伤了他;二是兵刃上的差距。虽说青翼也是难得的神兵利器,但与赤轩相较,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江日风顾惜着青翼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若当真使上全力与赤轩相抗,青翼非断不可,因而他便留了几分力道。自己是后辈,输了也没什么,这场比试本就是个尊老赛,众人也是心知肚明。他本来算计得极好,不料半路却杀出了个尉迟剑影,令他下不来台。
思及此,江日风脸色更显阴沉。尉迟剑影也知自己太过莽撞,心中颇是后悔。到此地步,也只得想个法子补救。他心念一动,眼珠转了几转,朗声道:“这比试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