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剑影面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他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的是真是假?”那汉子见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少年,不甚在意道:“去去去,大爷们在这商谈要事,你一个毛小子来凑甚热闹。”尉迟剑影眸子里寒光暴起,踏上前一步,突然闪电般的出左手捏住那壮汉颈骨,厉声道:“我问你是真是假?”
那汉子给他掐的双眼翻白,呜呜恩恩出不来气,想出手杀了眼前这小子,却是浑身发软。余下三个汉子见状,无不大怒,心想今日怎么也不能输给个毛头小子。忙各自抽出兵器,拗足了劲施展杀招,齐齐朝尉迟剑影攻了过去。这四个汉子充其量武艺也只能算个半吊子,只是瞧着这金菱论剑声势如此浩大,便也来附庸风雅,凑凑热闹,兴许能捞到些好处。
尉迟剑影竟是瞧都没瞧那三人,右手抄起旁边桌上的数十根筷子,朝那三人射了过去。那几个汉子只觉耳边一阵疾风刮过,还未来得及看清怎生回事,手中兵刃哗哗落地,而双手均被射过来的筷子给戳穿牢牢钉到了墙上,正是当年尉迟剑影用来克制方裂的那招嫦娥奔月。小店里登时哀号声不断,吓得那小二和掌柜的钻到柜台底下簌簌发抖,连气都不敢吭。
尉迟剑影眸子已是一片赤红,他加重手上力道,喝道:“你说是不说。”那汉子面上浮青,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哪还有气力去应他,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一只手搭上尉迟剑影手腕,暗运内力想使他松开手。尉迟剑影正是心浮气燥之时,被人如此一压制,不禁大怒,看也不看来人便运足内力一掌挥将过去。手掌还未触及那人身子,便被抓住,只听那人急声道:“尉迟,你冷静些,这人快被你弄死拉!”这出手之人正是江日风。
尉迟剑影阴恻恻一笑,狠厉厉道:“那又如何?”江日风面上不露声色,实则心里是越来越慌。眼前的尉迟剑影像是变了个人。凡是牵扯到紫玉罗,尉迟剑影便分外着紧。瞧着大失常态的尉迟剑影,心中一痛,牙一咬,使出了鹰爪手。尉迟剑影一吃痛便松了手,那失了支撑的汉子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江日风手一勾,将尉迟剑影整个人圈进怀里紧紧搂住,令他动弹不得。
其实以尉迟剑影现今功力,若放在平时,江日风决计不能将他如此轻易制住。只是今日尉迟剑影关心紫玉罗颜然生死,方寸大乱,被江日风抱住后竟忘了出招抵抗。他挣扎了几下,对方却将他抱得更紧,令他一动都不能动,不由冷声道:“放开我!”江日风也不松手,只柔声说道:“你这般掐着他,叫别人怎生回答?况且方才那消息是真是假还不知道,说不定是谬传呢?那你岂不是白气了?”他这番话说得极有条理,尉迟剑影登时冷静了些,咬了咬唇,轻声道:“对,他怎可能这般轻易就被那些小人给害了!小风,你松开手,我只细细盘问一下,不会再动手拉。”
江日风心中一酸,却仍是松了手。尉迟剑影走到那脸色灰败的汉子面前,勉强牵起浅笑,温声道:“方才真是得罪拉。请问兄台,你刚才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江日风则走过去拔下那另三个汉子手上的筷子,替他们拂穴止血,又给了每人一颗翡翠丹。那汉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他虽恨尉迟剑影胡乱伤人,却很是忌惮尉迟剑影那骇人的身手,咳了几声,缓过气来赔笑道:“这位公子,这件事可不是江湖上那些乌七八糟的小道消息。这可是小人今日早上亲眼所见,我是看着那紫玉罗跃下英雄崖,然后看着他的贴身小童在崖边痛哭,小人绝对没有骗公子!”
他说得很是坚决,脸上神情也不像是装假的。此话说罢,尉迟剑影竟似失了魂般,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到得后来,声音已是哽咽不已。
江日风大惊,奔过去扶起兀自喃喃自语的尉迟剑影,颤声唤道:“尉迟,尉迟……”饶是他平素睿智精明,瞧了尉迟剑影这般模样,竟是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慌手慌脚不知怎么办才好。尉迟剑影只是不停重复着“我不信”三个字,往日清亮的眸子空洞无神,再无一分神采。江日风握紧尉迟剑影冰凉的双手,心中疼痛万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几个汉子见此情形,互相使了眼色,蹑手蹑脚准备逃出小店。到的门口,突然尉迟剑影一蹦而起,一把抓住那方才与他说话的汉子胸前的衣襟,尖声道:“带我去英雄崖!快带我去!”说罢,他整个人又是摇摇欲坠,江日风忙上去扶住他肩膀,吸口气沉声道:“这位兄台,就麻烦你带路了。”那汉子知道这两人惹不起,苦笑一声,牵来马,准备上路。另三个汉子心怯尉迟剑影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跟去。
尉迟剑影面无人色,手足冰冷,整个人又抖得甚是厉害,连上马都没办法,独乘一骑更是不可能。江日风将他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紧搂住尉迟剑影冰冷的身子,试图使他缓过神来。
英雄崖是琏桦山的最高山峰,离金菱山算不得远,从丰年镇来回一趟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因其险峻不亚于九重顶,更因是独立成峰,一柱擎天,立于重山包围之中,四周均是黑漆漆不见底的深渊,加之此处曾是沈侠钺大侠诛杀百位魔人之地,因此立名为“英雄崖“。
几人策马飞奔,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琏桦山。只见英雄崖周身山连着山,芳木葱葱,鸟语花香。尉迟剑影撞撞跌跌下了马,便朝那崖奔去。江日风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也顾不得朝那躲在一旁的汉子道声谢,施展轻功在尉迟剑影身旁相护。
到得最靠近英雄崖的山边,尉迟剑影已是浑身脱力,根本不可能飞至崖顶。江日风望了他一眼,搂过他腰身,将他带上顶端。
英雄崖顶端却已跪坐着一个背对着他两的人影。尉迟剑影失声叫道:“师父,是师父么?”江日风大惊,只见那人缓缓回过身来,却是一张泪痕未干满是泥土的少年的脸。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尉迟剑影,通红的双眼眨了眨,泪水又滚滚落下,嚎啕哭道:“公子,公子他被贼人害死拉!”尉迟剑影撞撞跌跌奔过去,江日风紧跟着他。
那少年跪坐的前方是座坟冢,他浑身上下全是泥印,双手更是鲜血淋漓。尉迟剑影抚着墓碑上用鲜血写上的“紫玉罗颜然之墓”几个大字,突然奔至崖边凄声狂啸,那声音凄厉之极,竟似要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