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飘风掌挥出时看似微风轻抚,掌法也煞是好看,有如青风徐来,柳条微舞。一掌劈过,旁人看在眼里似是缓慢无甚力道,但拍到身上时却宛若千斤压下,如若火候到了十成,受掌人武功强些的也是经脉俱断,武功顷刻全废,武功稍弱的则是心脉震碎,立时便死。
然江日风毕竟年幼,武功虽在江湖上算的中上流,但这路掌法亦只练到三成火候。加之他与尉迟剑影并无深仇大恨,只恼怒他油嘴滑舌,因此挥出的这一掌并不甚重,只用了半成功力,即使打到了身上也只会一时疼痛,并不能伤及内脏。
尉迟剑影见江日风右掌缓缓推来,看似轻巧,实则夹着劲风,掌力罩住了整个房间。他也不惊慌闪避,端起桌上茶杯,仍旧笑道:“乖徒儿,这飘风掌架势不错啊,只是可惜啊,”话语一顿,右手中杯盖闪电般抛出,直击江日风面门。他左手端着茶喝了一口,笑嘻嘻道:“火候未到!”杯盖只离江日风数寸,竟是破了他的掌风。江日风不知其力道如何,不好硬接,但若想避开,势必得收掌。
无奈之下,江日风只得收回掌力,闪身到一侧。杯盖直直插入对面墙中。江日风暗惊,只觉这招看似平淡无奇,力道却是如此之大。
尉迟剑影笑道:“好,不愧是我乖徒儿,能避过我这招风声鹤唳。”江日风又是一惊,心想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武功来历他均有所闻,但这招却是他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当下凝神聚气,用心默记刚才尉迟剑影出招的手法,对尉迟剑影的戏谐竟充耳未闻。
尉迟剑影暗暗觉得好笑,心想这小子原来和他爹一样是个武痴。眼珠转了几转,笑道:“乖徒儿,来接这招行云流水。”说罢左手茶杯中茶水泼出,竟如长了眼睛般化成一条水蛇朝江日风飞去。
江日风正自思索那招风声鹤唳,听得尉迟剑影叫喊,这才回过神,“哎哟”低叫一声,正欲闪开,却终是迟了一步,被迎面而来的茶水泼了一头一脸。
正值冬日,茶水在半空已自转凉,淋到身上已觉寒冷。江日风被尉迟剑影这般一淋,打了个寒战,又惊又怒,竟怔在那里,动弹不得。尉迟剑影瞧着江日风黑若包公的脸,混着茶水渍痕,心中甚觉有趣,一阵大笑。
江日风自出生以来,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无礼。旁人见着了他,或是称赞,或是倾慕,即使有心怀妒忌者,也只暗暗用言语讥讽,不敢这般造次。他心中只觉颜面尽失,怒及恨及,明知尉迟剑影武功高出自己数倍,却也顾不得许多,右手端握剑柄,便要拔剑刺去。
尉迟剑影见状,止住笑,沉声说道:“你便想弑师么?”江日风浑身一震,想起昨日在大堂之上虽未行拜师之礼,但尉迟剑影仍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师父。一时握剑不动,只是双眼狠狠瞪向尉迟剑影。
尉迟剑影声虽故作严厉,心下却在暗笑:“这小子还算是尊师重道,虽已气至顶峰,却仍能强自按捺。若换作我,管你是谁,提剑便刺。”这样一想,倒是有些敬佩起江日风来。他一双眼睛盯着江日风乌溜溜的转动,心道:“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他被我气到这般,仍能忍耐,倒也有半个宰相之风。瞧是我把他气的狠了。”
想罢,尉迟剑影声音放柔,笑道:“看你气的,我只是还你刚才那桶冷水罢了。一桶换一杯,你占大便宜了。”
江日风亦心知事端由自己挑起,却仍是觉得气忿,嘴上兀自强道:“这世上做师父的和弟子计较这许多的也就只你一个!哼!”口气却软化不少。尉迟剑影心中赞道:“好小子,搬出师父的头衔来压我。”温言道:“那我便向你道歉罢。你先去练剑,莫耽误了功夫,我待吃罢早饭,便去找你。”
江日风自遇见尉迟剑影以来,第一次听他说出这般体贴有礼的话,又见他脸上一片诚挚,自是肺腑之言。心中那口怒气径自消了,口中呐呐说道:“我没教你道歉,我只是……”他想说几句和解的话,却是开不得口,脸上红了一片。
尉迟剑影心想这小子脸皮怎的这般薄,也不计较,只柔声道:“快去罢。”说罢还站起轻拍了拍他肩膀。江日风心头一热,心想这尉迟剑影实是良善之人,只是性子偶尔顽劣罢了,低低应承一声,便出得门去。
刚出门走了几步,尉迟剑影的声音又溜进耳朵:“乖徒儿,今晚我要去你卧房睡。”江日风怒火又起,回过头去,见尉迟剑影半个身子探出门来笑嘻嘻的望着他,皱眉问道:“为什么?”尉迟剑影眨了眨眼:“我的被褥可是被你淋湿的,乖-徒-儿。”他故意把最后三字拖长拖重。果然江日风一听,脸立时铁青,再次吼道:“不许这般叫我!!!”话中隐约有磨牙之声。
尉迟剑影仍是一脸笑容:“弟子不可对师父如此无礼。”江日风怒气飚涨,咬牙道:“我可没承认你是我师父!哼!”自知再说下去终不免忍不住再度动手,也不再理会尉迟剑影,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刚刚真是得了失心疯,竟认为他尉迟剑影是纯良之辈。尔后自运轻功朝园子冲去。
尉迟剑影见了江日风那般逃也似的走法,放声大笑,连声道:“有趣,有趣极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