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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晚春的天气,就跟公主的脸色一样,阴晴不定。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却阴晦闷人。从南方升起一阵乌云,那种黑里带黄的颜色,暗示着要有雷雨,而且升得愈来愈高了。路旁树上的枝条全都垂下来,连叶子都一点不动。
然后,猛的电光一闪,弥漫的黑云被烧红了;狂风开始肆无忌惮的在上空飞舞,追逐;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大雨便像一面巨大的瀑布,横扫着整个城市。
而此时参加侦破5•12案件的刑警的心情,也如被瓢泼大雨迎头浇下一样,凉到了极点。有谁能料到事情的发展走向呢?在遗址上守株待兔那么多天,竟然还是让罪犯卷着国宝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唉,也难怪铁青着脸的赵厅长跟雷公叫板,在刑警队的会议室里唱对台戏了。不知道是哪方更厉害些?反正平日里斯文的赵厅长的瞬间爆发力绝对抵得上雨前的那个惊雷。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中国特色——领导发脾气,少不了瞪眼拍桌子唾沫横飞;领导训话,也少不得三个关键词——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积极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
官架子,纯一心里只冒出这几个字。国宝丢了,线索断了,说经验教训之类的话又有什么用?不如省点口水,下点工夫,重新部署,争取能赶在犯罪分子销赃之前,再次把握主动权。
赵厅长的演讲滔滔不绝,纯一虽然耷拉着脑袋,坐在包局长,颜队长以及一干精英的后面,可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她在考虑失窃的国宝。
今天刚到队里的时候,她从赵教授那里得知这是一部竹简。因为是用金丝连结而成,所以虽然在地下沉睡千年,却没有散落成零碎的小片。
赵教授说,竹简在纸未被发明的时代,使用非常普遍,比如从战国或是秦汉的古墓里就经常能出土记载墓主人生前详细的竹简。而自唐宋以来,纸以及印刷术的使用已经相当普及了,而且壁画和石刻墓志铭的盛行,也让竹简淡出了历史舞台。所以在冲霄楼遗址中出土这种古老的东西,的确有些不可思议;而且,这还是一部无字竹简。
那么,这个横空杀出的盗墓者一定是个识货之人了。纯一心里形成这样一个定论。她想起赵教授扶着眼镜,满脸惋惜的模样,更是肯定了这样东西的学术研究价值以及经济价值。
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是能解开岳白诅咒的盟书,又是谁盗走了它呢?
纯一曾经怀疑是岳白趁着自己睡觉的空档,违背承诺擅自行动;可当她怒气冲冲的回家追问时,他却一脸平静的否定了——凭着自己长久跟犯罪分子打交道而锻炼出来的灵敏嗅觉,她肯定岳白没有说谎。
纯一从没像现在这样郁闷过。昨天的追缉行动,完全可以当作是个可恨的乌龙——不仅让刑警们几天的辛苦付诸流水,也让纯一的小算盘落空了。新的案情出现,侦破遥遥无期。
白慕飞!!!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欠扁轮廓,纯一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鞭笞了千万遍。她认定他是个祸端了,如果不是白慕飞擅自出入遗址,也许他们今天就不是坐在这里挨骂,而是上酒店庆功。
白慕飞!咱们梁子结大了!纯一在心里忿忿的说。
“哟~这不是昨天威风的女侠么!”
好不容易挨到批判会结束,纯一回到办公室,刚想趴在桌上打个盹儿,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轻嘲。
噌!!纯一似乎听见神经绷紧的声音,心中的无明火一下子窜上来。
“白慕飞!!”她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个名字,顺手操起桌上的文件夹反手扇了过去。
“身手不错!”白慕飞只一侧身便躲过了这次直扑面门的袭击。
“该死!”纯一猛的转身,对上白慕飞似笑非笑的眼睛,“啊!你……”她愣住了,昨晚的初次照面也许因为天色缘故,她并没有看清他的样貌,所以,她吃惊了——这人简直与自己笔下描出的锦毛鼠白玉堂生得一模一样。纯一揉了揉眼睛,这是怎样一副皮相啊!剑眉入鬓,鼻梁悬直,一双桃花眼电力十足,嘴唇虽薄,却因为棱角分明且微微上扬而显足性感。与岳白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岳白美得有些邪魅,白慕飞则是完全不同的英挺。
“太像了!”纯一直直的盯着白慕飞的脸,条件反射的说。
白慕飞也吓了一条,在他看清纯一面目的同时,心猛的跳了一下。但这种突然的震动感,马上就消失了。他轻轻勾起纯一的下巴,凑近去,换上了调笑的口吻:“从你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爱恋。”
“做梦吧你!”一把拍掉那只不安份的手,纯一白了他一眼。
“你不认识我?”他问。
“我昨天刚认识你!白•慕•飞!”她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重重的。
“你真不知道我?我是说,身份!”
“法医!”
“错了,我的真实身份!”他突然钳住纯一的双肩,热切又期待的看着她,“你怎么会不知道!”
“滚!!!!!!!!!!!!!!!”纯一只觉得火气上涌。她一脚将刚才被自己定性为自大狂的男人踢出了办公室。
白慕飞杵在走廊上,看着房间里开始忙碌起来的背影,迷惑的摸着后脑勺。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似乎没了“现在正是上班时间”这个意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心情。
雨一直下着,虽然没了早期的强劲势头,可淅淅沥沥的依旧让人讨厌。纯一的心情就跟这压得很低的阴云一样,差到了极点。本来该圆满完结的案子突然横生枝节,神经兮兮的白慕飞又跟牛皮糖一样缠了她一整天——虽然是个秀色可餐的帅哥,但他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白慕飞,所以无论如何她对他也提不起任何好感。
“白•慕•飞!!”纯一捏得紧紧的拳头,似乎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我有跟着你么?”他却满不在乎的嚼着口香糖,“腿在我身上,路是大家的。”
“算你狠!”纯一甩出一句话,拎上包匆匆走进雨里。
“喂!你去哪儿!”白慕飞快步赶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还下着雨呢!”
“逛街!!”纯一眼珠一转,挤出些笑容说。疯狂大采购是女人的天性,也是让男人望而止步的法宝。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白慕飞自动退缩。
“我开车陪你去吧!”
“嘎!”没想到他竟然来这招,纯一当下傻了,“我又不想去了!”索性她发起浑来,潇洒的甩下头发,继续在雨里走着。
“纯一!你怎么还这么任性!”白慕飞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一把伞撑在她头顶。
还?他用还??纯一突然瞪大了眼睛端详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他们不是昨天才打过照面,今天正式认识的么?他为什么会用这么熟络的字眼。
“诶,我跟你很熟吗?”她问。
还没听得白慕飞回答,旁边却响起另一个轻柔又熟悉的声音:“纯一……”
“你!你!你怎么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纯一转头看见刑警队大院墙根边树下伫立的白色修长身影,失声叫出来。她左右环顾一番,庆幸因为下雨,让喜欢八卦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岳白的与众不同。
她快步跑过去:“出来吓人啊!”她责备着,“不过,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她有些好奇。
“我会算~”岳白淡淡笑了,“给你……”他的手中也有一把伞,纯一记得是自己的东西。
“你专程送伞给我?”
“嗯……顺便接你回去。”他偏着头想了一会儿。
纯一脸一热,心虚的挪开了目光,“那,怎么回去……”你跟我一起坐公车,回头率肯定是400%。这句话她留在心里。
“你想怎么回去?”感觉到他宠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纯一好不别扭。
“呃……难道飞回去?”
“那就飞回去吧!”
“啊……………………”
那边被忽略的白慕飞等不及的凑了过来,“纯一,你还走么!”他与岳白撞了个正面,纯一看见他的脸上浮出一层惊愕。
“是你?”
“师弟,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