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趴在床上不停的抹眼泪,越想越伤心委屈,只觉得皇上越来越严厉,对皇上的畏惧感越来越重。心想,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不明不白的住在宫里,皇爷们又这么凶,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江萱伤伤心心的想了半天,心中突然想到,虽然我不敢逃跑,但既然姑妈说过可以去她家里住,那能不能想办法到姑妈家去住上一段时间,以后说不定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住在宫外,不用回宫了,反正我又不是真的公主。正胡思乱想,有宫人趋步上前禀道:“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来了。”江萱也不起身迎接,仍趴了床上,那眼泪却是流得更快了。
皇后快步走进江萱的寝殿,见江萱趴在床上流泪,立即就心疼不已,忙把她轻搂进怀里,好言安慰。江萱听得皇后的温言软语,鼻子更是一酸,趁机扑在皇后怀里大哭,口中还断断续续的哭诉:“母后,呜呜,我又不是故意的!呜呜,皇上就打我!呜,皇上好凶!呜......母后,我好怕!......”
皇后忙不迭的温言哄骗:“萱儿,心肝宝贝,乖,不哭!对,是皇上太凶了,母后一定帮萱儿讨回公道。”皇后出主意:“你父皇最恨吃苦菜了,要不明日用膳的时候我们悄悄把他吃的菜里放些苦菜进去,让他立即满嘴苦味,好不好!”
江萱闻言噗嗤一笑,眼中泪花犹在,嘴角却是笑意欢畅,当即表示赞同,拍手说道:“好,最好还在他的汤里加些辣酱。不过他好象不太怕辣,那加些什么好呢?”侧头思索......
周围的侍立的宫人听这两母女无法无天的讨论如何恶整皇上,心中骇然惊笑,却哪里又敢笑出声,不由得憋红了脸,都低头咬唇闷笑。
母女两说笑得一会,江萱犹豫一下,说道:“母后,我今日出宫无意中碰到了姑妈,我,哦,姑妈说很挂念我。其实我也挂念姑妈,母后,我,我能不能去姑妈家住几天。”见皇后皱眉,江萱扑到皇后怀里撒娇,轻声说道:“母后,你就答应我嘛!我在这宫里住厌了!只想到外面去玩几天,再说我也想和姑妈多聚聚,这么久了,我都没有去过姑妈府里呢。”
皇后皱眉:“萱儿,这事母后可做不了主。再说了,你去那个江......家里,他们府上又怎么能迎接公主呢,只怕是不妥!你要实在是想在外面住几天,不如就去母后的娘家,那里地方到底是要宽敞些,准备也齐全,更好跟你父皇请旨!”
江萱嘴一瘪:“去那些地方跟宫里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同样被一大群人照看着,一点也不好玩!不,我就要去姑妈家!”眼圈一红,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委屈的说:“宫里太闷了,皇爷们又不准我在宫里玩乐,我不过是想换个新鲜的地方舒舒气!”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冷声说:“真是很闷么,既然那么闷怎么也没见你把心思花在功课上?”江萱一听这声音,连忙闭嘴,赶紧起身行礼。原来是大皇爷来了。大皇爷想到女儿挨了打,多半心里委屈,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来慰问一下。来到紫宸宫,听说皇后也在,就没让通传,直接就走了进来。
皇后见礼后走到大皇爷身边,说道:“皇上,您别生气。萱儿她这个年纪,玩心自然是重了些。”
大皇爷哼了一声,径直坐了殿中的软榻上,看着怯生生垂头站在一旁的江萱,心中一软,牵了江萱小手坐到自己旁边,问道:“你刚才说要去哪里舒气?”
江萱迟疑片刻,低声说道:“我,我想去姑妈家玩两天。”
大皇爷微微皱眉,“你姑妈?”
“是......爹爹的妹妹,叫江惠,他们住在京城。”江萱小心翼翼的答。
大皇爷沉吟片刻,说道:“好吧,你就去那里住两天。”
江萱一听,又惊又喜,没想到皇上轻易就答应了,立即笑颜逐开。
大皇爷看着惊喜不已的江萱,心中叹息,这些时日确实对萱儿太严厉了,让她轻松几日也好! 口中说道:“父皇也不派内务府去打点了,就算我们公主微服体察民情罢。萱儿,这两日就随你怎么编排去糊弄江惠,让她不起疑心就成,总之让你玩个高兴。唔,随身侍从还是不能少。”心中却想,这江惠应该知道萱儿的身世,得让政儿暗中监控着才行。
江萱一声欢呼,双手不由就挂住大皇爷的脖子,说道:“萱儿谢......皇上恩典。”差点就叫了父皇。
大皇爷微笑摇头,眼中满是宠爱。又暗苦笑,如此一来,今日一番教训算是白费了!
听说公主挨了打,皇宫的妃嫔们都松了口气,看来皇上不再容忍公主胡来,众人终于可以不再提心吊胆,又能过太平日子了。果然皇宫这两日风平浪静,没见公主找谁的麻烦。江萱其实在准备出宫,也就没了生事的心思。本以为直接找到姑妈门上就是,却被博政拦住了,先派人打探了江惠夫家尹府的状况,近日的情形,直到认为妥当了,博政才放了江萱出宫去尹府。
江惠见到站在大厅里的江萱,惊奇不已,忙上前拉了江萱的手坐下,问道:“萱儿,你今日又能出宫了,还来了姑妈这里。”又打量厅中其他人,心中奇怪。
江萱笑吟吟的说:“姑妈,宫里的主子又给了我一件特别的差事,”看了一眼自己的几名随从,一名宫女一名内侍,还有两名带刀侍卫,都作了寻常人装扮。对江惠说道:“这件差事需得乔装改扮住在宫外两天,萱儿思前想后,觉得姑妈这里最是妥当。就禀了主子,才来了姑妈这里。姑妈,你不会觉得萱儿冒昧吧!”江惠诧异,一把拉过江萱,背了众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萱儿,不是姑妈不留你。实在是这宫里的事,姑妈如何敢涉足其中。要是有什么差错,这后果就......”
江萱笑道:“姑妈你放心,这事定然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在江惠耳边轻声说:“其实就是为二皇爷选妃,各宫的主子都想暗中看看各家备选姑娘的品性,这差事不止我一人在办,宫里暗地派了好几扒人出来呢,分别考量。完全是个美差。”
见江惠还是犹豫,旁边一名侍从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江慧面前,笑道:“尹夫人,娘娘说这两日办差只恐会叨扰尹夫人府上,这是娘娘吩咐赐给夫人的,权做补偿。”
江慧一看,那盒中放了一支六翅的垒丝金凤钗。江慧心中一喜,这六翅的金凤钗要诰命夫人才有资格戴的。这宫中赐这钗给自己岂不是暗示有机会受封赏为诰命夫人呢!
果然又听那人说道:“尹夫人,主子说了,如果这差办得好,尹夫人还会另得封赏呢!”
江惠怦然心动,对江萱笑道:“也罢,既然主子都这么相信你,姑妈还有什么顾虑。也正巧了,前日你姑父的一个亲戚正好离开,客房也就空了出来。而你姑父昨日也被派了出门办差,就更方便你做事了。否则,姑妈也做不了这个主呢!”
江萱想,当然,否则姑父在,这样的谎话如何骗得过他。而这故事还真不好编,只有支开姑父了。
当下江惠安排了江萱等人住一个院子,安顿停当。尹昕就来找江萱叙旧。尹昕是江惠的女儿,还未出阁,是个活跃的性子,话不少。江萱话更是多,平日在宫里,哪里有人敢跟公主闲聊。今日好不容易有个如此好的聊伴,江萱自然是大为高兴,胡乱吹嘘一阵,两人以前本来就亲近,现在更是话越来越投机。比如京中那里的商铺最多,什么店铺的货最精致花样最多,哪里的热闹有趣......如此一聊居然就聊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丫鬟来说开晚饭了,两人还意犹未尽,手牵了手去前厅用饭。
虽然都是些家常便饭,比不得宫中菜肴的精致,但江萱却是吃得大为开心,感觉好久没有这么随意快乐的吃饭了。用完晚饭,江萱和尹昕两人又相约去逛夜市。来到京中最繁华的夜市静安门一带,夜色初现,家家商铺门前都点上了灯笼,各色各样的灯笼沿街排开,鲜艳亮丽,蜿蜒曲折。宽大的青石板行道当中更有一条青蓬竹板的简易商贩一字排开,各色货品玲珑满目,目不暇接。
虽是寒冬时节,好在夜风不重,夜市中仍是人群涌动,热闹非凡。两个女孩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左看右逛,东评西论,也不定要买,只是挑选评价已是大为开心。来到一家玉器首饰店铺前,尹昕跟江萱咬耳朵说:“这家店铺的老板最是嫌贫爱富,对客人最挑剔。听说是有五族中的人在后做靠山,所以也不将一般的客人放在眼里。不过,他们的东西倒真是货真价实,件件名贵。”
江萱也已知道所谓五族,就是博博儿族的旁支,这五族人的直系都是封侯赐爵富贵无比,更为关键之处是,历代后宫的正妃皇后都是出自这五族的直系女儿。江萱的母后就是其中滕歧族家的女儿。
听尹昕又说道:“前些日子我本来想买他们的一块小玉坠,哪知他们居然漫天要价,哼,有那么了不起么!”悻悻然的话语中愤愤不平,显然是受过这家店伙的嘲讽。
江萱眼珠一转,说道:“昕姐姐,我今日就帮你出这口气!”尹昕闻言一奇,刚想发问,却见江萱已经施施然走进店中,尹昕忙跟了进去。
江萱大大咧咧的径直走进店中,坐了大堂里处的犁木雕花大靠椅,侍从们两旁一站,江萱示意,尹昕犹犹豫豫坐了旁边的位子。
见来客如此气势,不敢怠慢,一名店伙忙上前招呼,先叫倒了好茶,才问道:“两位姑娘想挑些什么饰品?”虽见江萱和尹昕的衣饰也不见得如何的华丽,但看江萱的气势和那两旁站立的仆从却应不是普通人家。
店伙又赔笑道:“两位姑娘真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里的货品虽不敢说天下无双,但绝对是件件精致,更有别店难得一见的珍品......”正吹嘘,却见江萱端了茶,皱眉看着盅里的茶水。那伙计忙又赔笑说:“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这茶正是余瑭的名茶乌银风,小店也一向只用来招待贵宾。”
江萱向那茶瞟了两眼,皱眉说道:“原来只是余瑭的乌银风,难怪茶水如此粗劣了。”那店伙闻言一惊,十两银子一两的乌银风居然嫌粗劣,又听江萱说道:“我一向喝惯了兰舌,这乌银嘛,也就沂洲的还将就。” 说完将那茶往案几上一搁,再也不看一眼。那店伙瞠目,不过毕竟与各样富贵的人打交道多了,马上就反应过来,笑道:“姑娘果然是识货,兰舌这等名贵的茶小店虽然没有,不过沂洲的乌银倒还备得,姑娘稍候。”说完走进内堂。
江萱见那伙计走开,向尹昕眨眨眼,模样调皮。尹昕掩唇轻笑,只道是江萱在宫里见惯主子们吃穿用度,自然有些见识,果然就唬到这些店伙。
过不多会,那伙计又走了出来,手中端了茶盘。身后还跟了一人,身穿玄绸夹袄,八字小胡,精明能干的样子。见那伙计把先前的茶换了,那人微笑道:“小姐请用,这正是的沂洲乌银。”江萱端了那茶,随便看了一眼,轻啜一口,口中“嗯!”一声,就放下茶盅,显然认为只是勉强。
那人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小人胡沛,是这家小店的店主。小姐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小姐今日是第一次来小店么?......”不等那店主说完,江萱皱眉打断,说道:“好了,我今日是慕名而来,想为我姐姐挑件饰品,把你们店里最好饰品都拿出来看看。”
那人见江萱盛气凌人也不生气,赔笑道:“当然当然!”忙喝令伙计将饰品呈上供江萱挑选。江萱左选右选,挑剔异常,不过口中说的各样珠宝的特质出处倒还不差,那店主自然是极力奉承江萱识货,心道,看来今日是碰到大主顾了,心中欢喜,果然就将店中所有名贵的饰品取了出来,让江萱一一过目。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眼见街中人声稀落起来,人影也少了,夜市已快散了。江萱才随意指了一副镯子,说到:“就它吧!”
那店主一看江萱指的是一对白玉镯,忙奉承道:“小姐实在是好眼光,这对白玉镯正是今日才从海洲送来的新货,这样成色的白玉质实在是少见。本来吏部侍郎周大人的夫人,周夫人,早定了要这样的一对镯子,本想明日就送到她府上过目的。不想今日被小姐一眼看中,自然是先让给小姐了。”
江萱:“唔,多少银子?”
店主搓搓手,“小姐今日第一次来小店光顾,自然是要给小姐一个优惠才是,今次就算小人吃点亏,作个人情。这镯子嘛,就不二价,纹银五百两好了!”
尹昕一听,倒抽口冷气,失声道:“五百两,这也太贵了!”
江萱笑吟吟道:“对,确实太贵了。我不过是买这个装镯子的锦盒,居然要纹银五佰两,这实在是贵得离谱!”
那老板一听,顿时瞠目结舌,指着江萱说道:“你,你挑了半天,我把铺里各式各样最好的饰物都拿了出来,浪费了我这许多时间,你居然只是要这个盒子!”
江萱笑吟吟说:“不错,我看了你铺中这么多饰物的盒子,这个最合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