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江萱白天在宫中办案,晚间仍被押了回牢房。自然主要事务都是曾国明在调派处理,忙得不可开交。江萱却不需费多少工夫,只是询问案情进展,与曾国明探讨疑点,查找线索。到了第四日,案情果然有重大突破,经荆洲府官差多方收集证供断定,原来那歌妓居然是被两人所杀。一人正是曲欢,另一人却是那荆洲都尉罗风的儿子,罗尚武。两人酒后失德,在那歌妓的独门小院中与那歌妓起了争执,一时恶念就杀了那歌妓。曲欢又被罗尚武威胁,这才对雷婷说是他一人犯案让雷婷帮他清理了现场,又顶了这罪名。后来罗尚武又担心曲欢心意不定,干脆□□,将曲欢灌醉推进护城河里。这案子本不复杂,不过因为先有雷婷顶罪,加上罗家的暗中牵制,这才将真相掩盖起来。
江萱这才明白难怪当日在法场上那罗风态度如此强硬,原来是为了保住他儿子。当下命连夜提审罗尚武,哪知第二日一早,曾国明垂头丧气的来报江萱,说不但是那罗尚武抵死不招供,曲欢一案的凶嫌也翻供不指证罗尚武,只说是个人恩怨一时气愤失手将曲欢淹死。
江萱一听顿时皱了眉头,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如还拿不到供状,那就很麻烦。
曾国明犹豫片刻,说道:“这事很有些棘手,那杀曲欢的家伙只怕是已经得到什么许诺,这才临时翻供。”略一迟疑,低声在江萱耳边说道:“这罗家很有来头,两湖巡抚罗大人就是罗风的亲兄弟,罗家与两湖都转运使曹大人又是中表之亲。”
江萱一听,立即明白为什么曾国明拿不到口供,这样的形势下,自然是什么问讯的手段都使不出来。更意识到这问题严重性,虽然从收集的表面证据上可以推断是这罗尚武行凶。但这一切推论是建立在自己与雷婷的证供可信基础上的。如果没有确实的供状,明日朝堂上只怕会被那些官员驳斥自己是强词狡辩,妄图嫁祸他人。见曾国明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江萱心中也有些烦躁,只在殿中来回走动。思虑半晌,终于停了脚步,对曾国明说道:“你先回去整理各项证物,等着三皇爷明日宣召。至于那两人的供状,你就不用理会了。我今日想法子拿到手就是。”
曾国明奇怪,微一迟疑,说道:“萱姑娘,即便是你。。。让那两人招供,没有衙差和师爷的旁证也是不行的。人犯可以在堂上翻供说是被迫画供,对你反而不利!”心想,你就算今夜悄悄潜进大牢去威胁那两人写供状也是没用,这样的供词按律是可以不理会的。
江萱皱眉,叹口气说:“我知道,所以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你放心,我会按正当途径拿到供状的。”
曾国明满面狐疑的离去,江萱又犹豫片刻,终于吩咐侍从,“传完颜亮!”
完颜亮来到咸熙阁,行礼如仪,江萱命侍从将案宗给他,说道:“我听二哥哥说你们锦衣卫对讯问口供最为擅长,想来对付这两名普通人犯自然是轻而易举了。这两名人犯的供状今日我一定要拿到!”
完颜亮双手接了那案宗,说道:“小姐放心,奴才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次日崇政殿中,江萱向三皇爷禀报了案情勘破经过,并呈上各项证物供状。殿中官员一时都心中腹诽,各类目光纷纷看向两湖巡抚罗正康和曹鄞。那罗风更是跪在大殿中,面如死灰。罗正康和曹鄞两人面色都有些发白,神情却是镇定,出列向三皇爷请罪。三皇爷丝毫没有怪罪,只说:“此事既然你二人并不知情,也无须过多自责。”方命将那罗风革职查办,其余案犯交荆洲府按律判决。
见江萱满面的兴奋喜悦,三皇爷微微一笑,说道:“博萱,你这差还算办得不错!唔,我也不追究你越狱和扰乱法场之罪了。算是功过相抵罢!” 江萱笑容满面,磕头谢恩。三皇爷又夸奖说:“这案子虽不算复杂,但能在五日内就得齐证供,查实此案,你也算很有些能耐!不愧是顾熹的亲传弟子。”江萱眼中不禁有丝得意之色,口中说谢皇爷夸奖。悄悄瞥了一眼罗正康和曹鄞两人,心中想,这两个官员当真不知道这案子的真相么,那可不见得,不过他们没有想到锦衣卫会去提审罢了,这才让我赢了这官司。恩,最后让完颜亮出手是对的,虽然我这也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公主的特权。只听三皇爷又说道:“据报你被判了秋后处斩,唔,你既然还有些才干,如此年少就被处死未免可惜。”江萱一听,两眼更是发光,皇爷要赦免我了么!终于可以离开那大牢了!只见三皇爷沉吟片刻,说道:“这样罢,本皇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戴罪立功。”
江萱有些不明,睁大眼睛看着三皇爷。三皇爷却不看江萱,命一名提刑司的官员出列,问道:“这些日你们查验两湖的历年重案,可发现什么案子有明显的可疑?”
那官员忙答道:“回皇爷,臣确实发现有几宗案子有误判之嫌。正在进一步查证。”
三皇爷,“唔,你就挑三宗案子转给博萱审理,相关公文和人手一同配置妥当供她调配。”
那官员有些愕然,口中却沉声应是。江萱面上笑容立敛,心中顿时大叫不妙!
三皇爷这才看向江萱,眼底满是笑意,说道:“博萱,我这次就再看看你的能耐,如你能将这三宗案子断得清楚,我不但是赦了你的死罪,自然还会重用!如你办不了这些案子,哼,那就老老实实待在大牢里等着秋后行刑罢!也不用妄想再能越狱而去!”
江萱立时面有苦闷之色,心中只叫糟糕,只怕这些事一缠上身就会象两个哥哥一样不得不勤于政务了,那实在是恐怖之极。脑中转念,只想怎么推脱。
只听三皇爷又说道:“曾国明、雷婷!”
两人忙应是,三皇爷沉声道:“你二人虽然死罪可免,但你们身为差役,居然与重囚结交,明知该犯越狱而不报,却是罪犯渎职,活罪难饶!来人,将他二人带出去,各杖责100!”
江萱吓了一跳,这100杖打下来,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如何了得。慌忙求情,“三皇爷开恩,他二人平日里秉公守法,尽忠职守。此次虽罪犯渎职,却是被我所逼,迫不得已。既然皇爷能再给萱......能再给博萱戴罪立功的机会,还请皇爷开恩,也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三皇爷眉头微皱,略一沉吟,说道:“也罢,念在你三人也算是患难一场共同进退。既然这样,这两人就暂调提刑司,协助你办理案子。如你这差办好了,他二人不但是官复原职,本皇自然另有赏赐。”
江萱一听,心中哀叹,这下子,自己什么借口也不用想了。虽然三皇爷没说如果这差办不好会怎样,但那后果是明摆着的,自己还能玩什么花样。只得磕头谢恩,无奈道:“是,民女遵旨,谢皇爷恩典!”
眼见那轰动一时的劫法场大案最后居然是这样收场,殿中一干不明真相的官员自然是心中诧异,都想,这女孩实在是幸运,竟然能得三皇爷看重。更有人见江萱明眸皓齿,清丽无双,心中更想,只怕三皇爷不仅是看重这女孩的才干,更是觉得这女孩可心,今日摆明了就是要放她一条生路。恩,这女孩只怕还更有造化,不能轻易得罪了。
如此,除了读书功课,江萱还得每日到咸熙阁审理案子。那案子说是由江萱审理,其实大部分事务都是提刑司的官差在处理。即便如此,江萱的闲暇时间也是大减,自然不会觉得无聊了。不过那苦闷却是没有消减半分,这样枯燥无味又令人头疼的公务怎不让人觉得烦躁。而且在宫里,周围侍从都是唯唯诺诺,不敢随意谈笑半分,在江萱看来,这比待在大牢还让人气闷。唯一比较令人安慰的是每日待在前朝的时辰较长,可以随意品尝宫中的美食点心。
这日江萱端了一碗耶香雪燕羹边吃边侧头看身边矮几上的公文。江萱至今仍没有坐过那张设紫檀书案后的大椅,每日在殿中都是坐在这坐榻上处理事务。不但如此,如没得宣召,也是决不踏进后宫半步的。
有侍从近前禀道:“小姐,曾国明求见。”江萱口中唔了一声,也不放下手中的羹勺,叫了进。
曾国明轻声快步走进殿中,见江萱又在美美的大吃甜品,不由暗暗好笑,说道:“萱姑娘,你近日的气色可是好了许多!嘿嘿,可比前些日子长好多了!”
江萱毫不理会曾国明的讽刺,笑呵呵的说:“曾小子你来得正好,唔,今日这甜品做的很好,不如你带一盅回去给婷姐姐尝尝。”吩咐侍从,“备一盅让曾大人带走。”那侍从应是退了出去。
曾国明装模做样:“多谢小姐赏赐!”又笑道:“嘿嘿,这宫中哪日的甜品会做的不好呢!我每次来都很有收获,师妹的嘴也被你带坏了,现在她吃外间的甜品都有些不习惯,觉得那些粗糙了些。啧啧,你真是害人不浅!萱姑娘,我劝你今后还是不要赏这些东西给师妹了,否则,唉,等你被赦免放出大牢,也没机会进宫吃这些美食,不但是你要日日想念,师妹也会食不知味的!”
江萱哼了一声,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怕婷姐姐的胃口被我败坏了!哼,当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咦,婷姐姐居然要挑食了么!看来她近日心情是好转了!嘿嘿,曾小子,你多半是下了不少工夫吧!唔,我看你最近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看来你心血也没白费!”
曾国明微笑不语,取出公文说道:“今日有件奇事。”
江萱口中哦了一声,也不抬头,继续品尝手中的甜品。
曾国明继续说道:“前任江陵郡守夏秋品受贿一案,据查他用赃款在荆洲买了一处宅院。”
江萱唔了一声。
曾国明:“提刑司的弟兄们查到那处宅院在东堰祠堂附近的鱼口巷。今日我去查探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那院子就是,”有些迟疑,悄然转眼了殿内四周的侍从一圈,在江萱耳边悄声说道:“就是那晚我们发现那些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待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