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青衣小轿,江萱坐了轿中。两名亲随扮了轿夫,大公子的侍女萧柔及被精心易容的史良骑马随侍在轿旁。两位公子各带一名侍卫骑马随后,各人都头戴青纱斗笠,一行九人,向华山行去。
近了华山,只见华山脚下空旷处一片灯火辉煌,酒香阵阵,人声鼎沸,各门各派弟子门席地而坐,猜拳斗酒,好不热闹。
一行人刚到得山脚,果然就有巡守的江湖人来阻拦。
二公子刚要答话,却听一声咳嗽,见江萱从轿中伸手出来,手中拿了一面华阴县捕房的铜牌。史良见状立即粗声粗气的照样说道,上山进香,望行个方便。此言一出,周围鼎沸的人声立即凭空消失,数百双眼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惊奇恐惧,崇敬向往,神情各异。人人都屏住呼吸,眼含敬畏,片刻之间,整个山脚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江萱这招让大公子等人都惊讶莫名,二公子更是骇然失笑,又不得不强忍笑声,忍不住弯下腰来,肚中只笑得打跌。
原来江萱听说今晚上华山,心中促狭念头一转,立即就溜出去偷了一面捕房的令牌,然后强邀史良策划了这一幕。
山下众人呆立半晌,那华山派的执事弟子才走了过来,心中惊疑不定,强自镇定向这队人马见礼,说道:“华山弟子及江湖众英雄恭迎各位大驾。”话音一落,周围人众都向这队人拱手为礼,整齐壮观,隐隐恢弘气势。
大公子见此也只得坐直了身,依了江湖规矩,率领各人也拱手回礼一圈,威严庄重,气度不凡,却不发一言。
那华山执事弟子正是当年的汤一中,见此情形也不多话,好在此次也料到他们会出现,立马派人领了这队人住进了华山的偏院,也正是十五年前那些人住的院子。自己则赶回苍龙院中向师尊禀报。
风诒子早已赶回了华山,这些日子一直心情欠佳。匆匆赶到边城并没有找到宁一冲,心中只有不好预感。这时听了汤一中的禀报,微微点头,心道,他们也该来了。随即带了一名亲传弟子,前往那偏院去拜会来人。
一行人在那偏院安置妥当,江萱走出厢房,见史良站在院中一颗大树前好奇打量,江萱略一思索,拍手笑道:“小史子,这就是郑前辈说的那棵被雷电劈倒的大树吗?”
史良摇头,“这树多半是新栽。这院子当真就是十五年前那武林三皇住过的院子吗?”这话却是问旁边的华山弟子。
旁边的华山弟子摸不清这些人的底细,当即恭敬的答道:“不错,听师叔伯们说这院子就是当年三皇住过的。”
江萱兴奋的在院中四下打量,口中得意洋洋的对史良说:“小史子,我这办法不错吧,如不是我偷了那铜牌出来,故意让你说那些话,我们又哪能住到这地方来。嘿嘿,你说武林三皇今次是不要来跟我们挤一个院子,哈哈!”
院中的华山弟子闻言大惊,问道:“姑娘是说......姑娘的意思?”惊疑不定,只是不敢相信。
江萱毫不为意,理直气壮的说,“我知道你们误会,可现下我们已经住进来了,休想赶我们出去。”
华山弟子立即面有愠色。
脚步轻响,大公子缓步走出厢房,对江萱说道:“萱儿,你也太胡闹了!那铜牌哪来的?”
江萱嬉皮笑脸,“嘿嘿,我今天从华阴县衙门偷的。”又得意洋洋,“大哥哥,幸好我聪明吧,拿这破牌子出来唬住那些人,否则我们也不能这么威风凛凛的上山不是!”
大公子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训斥她。却听到门口有人一声大喝:“原来是你这个丫头在玩闹!”
众人闻声一看,院门口转过来一个半百老道,正是风诒子。
风诒子走近院门,就听见江萱得意洋洋的大声说自己偷了铜牌来唬人,他心中好气,忍不住出言大喝。
江萱一看风诒子,先是一奇,说道:“道士伯伯,你今天穿得倒漂亮!”
风诒子听了发不出气来只能干笑,江萱又马上告状,指了那名华山弟子,说道:“道士伯伯,你来了就太好啦!你看你这些门人,毫无待客之道,对我横眉怒眼的。”
那华山弟子忙给掌门见礼,听江萱恶人先告状,急忙分辩道:“掌门,这位姑娘胆大包天,居然冒充......”
江萱打断他,“我们可没有冒充!是你们自己先入为主闹的误会!可不干我什么事。”那华山弟子张口结舌,神色恼怒。想反唇相讥,却被风诒子止住。只得默不作声,退在一旁。
风诒子不理会江萱,看向大公子和闻声而出的二公子,问道:“二位是?”
江萱又高高兴兴的接话道:“道士伯伯,这是我大哥哥和二哥哥。”
大公子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在下博泽,小弟博政。久仰风掌门大名,今日得见,实为有幸。”
风诒子回礼,见那两名年轻人语气淡然,眼神平和,不卑不亢。随意站在廊前,却有一股不凡气势,心中暗暗称奇。心道,这丫头只怕不是玩笑。凝神注视大公子,说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博公子师出何门?”
大公子说道:“在下兄弟二人并非江湖中人,却是听闻武林大会的盛况,想见识一番。又因小妹涉及洛阳镖局一案,百词莫辩。听说司徒夫人正在华山,正好想来查个明白。”
风诒子心道,这丫头既然称他二人为哥哥,只怕武功不低,眼神又如此内敛,实在不可轻视。嘿嘿,这话听来熟悉,好一个不是江湖中人。
大公子又说,“小妹今日顽皮胡闹,风掌门莫怪。”
风诒子一听,不由苦笑,这丫头果然是偷了铜牌招摇撞骗,冒充他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居然连武林三皇也敢冒充。风诒子毫不怀疑江萱敢做这事,转头喝骂江萱:“小丫头,你也太会闯祸了。洛阳镖局的事还没平息,现下居然敢冒充那三皇。你到华山不是来故意搅局罢!”
只听得院门口又传来声音,“风掌门,怎么这些人是假冒的么!当真是令人咤舌!”
众人回头一看,院门口陆续走进好些人,原来是主要各派掌门闻报,纷纷赶来拜会,却在门口听到风诒子训斥江萱,这才明白原来有人假借三皇的名头,蒙混上山,众人自然是大为惊奇。
风诒子干咳一声,说道:“这个,小姑娘贪玩,闹了误会。教各位空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又转头对那华山弟子说,“传话下去,三皇使者尚未到来,山下执事弟子需得好生留意。”那华山弟子应声去了。
这时人群中却有人冷声说道:“这位姑娘实在面熟得很,分明就是杀害洛阳镖局众人的妖女。想不到居然还有胆子上华山来。”
风诒子闻言一惊,见那人却是青城观主吴鑫。虽然夜色已深,但院中灯火充足,众人中早有人认出江萱却不点破,以免尴尬,在众人面前公开宣扬自己觊觎宝藏,不顾江湖道义的丑事。吴鑫这人却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前些日子自己没抢到匕首反而损兵折将,自然就将这帐算在江萱头上,这时免不了点破江萱,落井下石。
但江萱哪是省油的灯,冷冷一打量那吴鑫,朗声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吴观主。那日在客栈中你已经兴师问罪过了,怎么今日又旧事重提。哦,我忘了,当日你为了抢那匕首,急匆匆的追了那莫姐姐而去,忘了追究江萱。”众人眼光自然就向吴鑫看去。
见吴鑫已经面色铁青,江萱更是得意,笑吟吟道:“怎么?吴观主,你可是追上莫姐姐了么,她不是江湖中人,更不会武功,啧啧,那匕首抢起来一定容易得很!”她声音清脆甜润,更有些稚气未脱,说来让人不由不信,况且这事早已传开。人群一片喧哗,纷纷看向吴鑫,一片鄙夷之色。
吴鑫面色又由青转红,跳起来大骂,“小妖女,胡说八道!道爷我这就砍了你为江湖除害!”抽出腰间长剑就向江萱斩来,却被风诒子一把架住。
吴鑫气急败坏,冷笑道:“风掌门要庇护这个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吗?也不怕坏了华山派的名头。”
风诒子冷冷说道:“吴观主言重了,这位姑娘今日在我华山别院中,就是我华山派的客人。华山派自是不能坏了待客之道,何来庇护一说。”
又转眼看那些眼含疑虑,虎视眈眈盯着江萱的众人说道:“各位,司徒夫人也正在我华山作客,静待盟主的处断。这洛阳镖局一案相信不日便可水落石出,凶案如真是这位姑娘所为,风某定当亲自擒了她向司徒夫人请罪。”
正在这时,却听得有人幽幽说道:“多谢风掌门承诺,妾身感激不尽。”
那人袅袅娜娜的走了出来,一身孝服,正是司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