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汉升奇道,“怎么,萱姑娘,你父亲也打过你么。呵呵,我还以为官宦家的千金小姐不会挨打的呢!”
江萱默然片刻,叹口气说道:“他,他要是发怒,会下令动用刑鞭。这可比你们的家法严厉多了。不过,我当时才挨几鞭就哭起来,也比你好不了多少!”心中突然想到,其实爹爹一直对我和颜悦色,从来也没打过我,对我宠爱中似乎还有些谨慎,倒不像皇上那样随意管教我。
容汉升却是诧异,“你父亲可实在是严厉,对女孩居然也能动鞭子。”又笑道:“难道是你太顽皮了!萱姑娘你的性子也不像是很皮的样子呢!”
江萱闻言不禁有些脸红,却也老实承认,说道:“我那次确是闯了大祸。”
容汉升哦了一声,心中好奇,又打量江萱一番,心想,这女孩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能闯什么大祸?多半是官宦家婆婆妈妈的事多,丁点的事也能叫大事,不过,这样严厉管教女孩也算是异数。难怪萱姑娘平日里少言寡语不苟言笑,倒跟我小时候的性子有些一样,实在有些无奈。心中对江萱的怜悯更甚。
只听江萱问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学会做这风筝的?”
容汉升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风筝,轻叹一声,说道:“第二日,我赌气躲在房中不理会父亲,也不理会什么功课,心想,他要生气就接着打我好了,大不了被他打死。父亲来到房中,手中拿了藤条,我以为他要继续抽打我,心中其实是害怕的,却还是憋了一口气,扭头不理睬他。父亲叹口气,走近我,手抚我了头,说道,升儿,爹爹今日就为你做个风筝,再一起去桃林放风筝可好?我当时一怔,没料到父亲拿那藤条居然是为我编制风筝。就是那日,父亲手把手的教了我如何编制风筝。那一日,我玩得很开心。这么多年来,那日的情景还是不时记起,实在是那日我才有些明白了父亲其实是疼爱我的。。。。。。”容汉升讲到这里,又默然片刻,低声说道:“直到去年,我们青龙堂跟其他堂口火拼,父亲。。。父亲为了救我,受重伤而死。那时,我才真正明白,父亲,是如何的在意我。”说到这里,眼底居然有一丝泪光一闪而过,心头一阵伤痛。容汉升立时心中一凛,心想,平日里自己从来不会向人说这些个事,今日居然在这个女孩面前吐露心声,难道我为了讨她欢心居然连最基本的提防之心也丢掉了。心中一警惕,骤然心智清明,神情立即恢复自然。
听了容汉升一席话,江萱怔忪不语,心中想到,那日我中了五毒教的至尊巨毒,皇上也是亲身犯险为我驱毒,他当日的神情,其实,其实也是疼爱我的,只觉胸口突然一阵酸疼。又想到那日在宣政殿大皇爷黯然神伤的神情,江萱心头更是一阵茫然,难道,我真的错怪了皇上。
容汉升见江萱表情奇怪,有些疑惑,问道,“萱姑娘,你,在想什么?”心想,这女孩其实来历有些不明,我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神魂颠倒,不要着人家的套才好。想到昨日的情景更是心惊,昨日能逃脱大难实在是侥幸。
江萱正在茫然苦思,并没有留意容汉升的神情,听到容汉升问话,江萱迟疑片刻,眼中有些茫然,轻声说道:“我在想,我当日可能一时冲动,错怪了他。他金口玉言,又怎会失信于我。况且,真是他做的,他又何需否认。”心中猛然想到,朝臣们那样猜测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皇上应承过我不杀姑父,如他们知道皇上对我有承诺,多半就不会有那样的猜测了。
容汉升却是诧异,“金口玉言!你在说谁?做了什么?”
江萱猛然一惊,醒悟过来,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一向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他,其实是从来没有骗过我的。”见容汉升眼中还是疑惑,江萱叹口气,低声说道:“我。。。我父亲。我以为他骗我,现在想来,或许是我自己错了!”江萱一时激愤,离宫出走,其实这些日子来她也想过这事有些可疑,只是一颗心走进死胡同,不愿意深想。今日听了容汉升一席话,心中的念头突然转了过来,一下子豁然开朗,终于肯正视真相。
容汉升微微点头,想到江萱说过因为家遭巨变,这才无家可归以至到处流浪,心道,看她这样的神情话语,只怕是离家出走更可信些,只不过,不知她出身什么样的人家,跟其他江湖堂口有没有什么关联。。。。。。
两人正各自沉思,却听见脚步声响,有人走了进来,见到对面而坐的江萱,怒喝道:“萱姑娘,让你到后院除草,你却在这里偷懒,你真是大胆。你以为你可以仗谁的势,这样不把府里的规矩放在眼里。。。。。。”还想继续喝骂,却见那凉棚阴影下背对自己而坐的一人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自己。那人顿时一惊,剩下的话就吞进嘴里,不敢再说,忙行礼,讪讪说道:“升少,奴婢眼拙,竟没看到升少在这里。”原来这人就是田嫂,她去监察江萱的活计,在后院没见到江萱,只一路找来,心中正高兴将江萱抓了个当场,可以治她个偷懒怠工的罪名,才好讨好施婉,没想到容汉升居然也在。
容汉升冷哼一声,说道:“我吩咐过萱姑娘今日不用当值,怎么还派她活?”
田嫂忙解释道:“今日春桃和夏荷临时告了假,人手有些短缺。婉姑娘才想到让萱姑娘替一下。”
容汉升看了江萱一眼,见她只垂头不语,却并没有表现丝毫因为逃工的不安,心中一转念,对那田嫂说道:“萱姑娘专职在我的书房当值,今后不要再派她其他的事务了。”
那田嫂喏喏应是,心中暗忖,看来这女孩确实得升少另眼相看,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她才好。听完容汉升的吩咐后才小心离开。
江萱见田嫂离开,对容汉升说道:“多谢升少!”
容汉升笑道,“不客气,我其实是怕你做其他事反而是添乱。我想你多半是不会做什么杂务的。”
江萱噗嗤一笑,说道:“你真是说的不错,我以前确是那样的,什么事也不会做。不过,现在嘛,却是好了很多。恩,我谢你并不是为你减轻我的活,却是因为今日跟你说话解了我心头的一个大结。”
容汉升微笑道,“是么!”心中想,她想通了不应该离家出走么?
江萱站起身,抬首望了天上的蓝天白云,院外的幽幽青山,深吸口气,双手伸展向天,嫣然一笑,眼中满是明亮,说道:“我刚才想明白了。既然我已经出了。。。出来了!以前那些仇怨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不再想了。从此以后我就这样开开心心的过自由自在的百姓生活。”心中想,那日我手执凶器硬闯禁宫,还对皇上执刀相向,这样的大罪即便皇上能饶过我,也不会再让我做公主了罢,又想,不管怎样,爹爹总是被皇上处死的。想到爹爹,心中一痛,暗自叹息道,我既然这样出了禁宫,自然不能重蹈覆辙,再去做什么公主,自寻烦恼。心中一决断,从此跟宫里的人物断绝往来,只做个普通的百姓好了。
容汉升听得有些疑惑,却见江萱笑厣殷殷的脸庞,犹如盛开芙蓉,明艳不可方物,不由看得一呆,心头又有些迷糊。只听江萱又说道:“升少,我以前从没到赌坊玩过,你能不能带了我去玩?”
容汉升心头恍惚,随口答道,“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带你去!”
江湖上最富盛名的一对江洋大盗称为海水,海底针,水中月。正所谓海水漫过,尘末皆净。只要被海水这对江洋大盗扫荡过的地方,连灰尘也是留不下的。据说这两人是江湖奇人妙手空空司空摘星在世上唯一的一对传人,两人虽然年龄也不小了,算得上武林中的前辈高人,身家其实也是不小的,都出生武林世家,家财万贯,家世显赫。但那顺手牵羊,盗人财物的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了,不但是师门渊源,更是天性使然。据说当年这两人在幼稚年龄就显露妙手空空般的天赋与爱好,结伴街头巷尾取人财物犹如囊中探物,无师自通,从无失手。偶然被司空摘星碰上,惊为奇才,立时收了两人为徒,一身技艺亲囊相授,终于教出了一对江湖上人人闻风变色的江洋大盗,把司空摘星一身绝学发扬光大,更青出于蓝,江湖上论妙手空空的手艺无人能掠其锋芒,二十余年盛名不衰,稳坐江湖盗行第一把交椅。
此时,这两人正坐了一间酒馆品尝这边南重镇的特色酒水,千竹酿。海底针用手掂了一片牛肉丢进嘴里,就着那插在封口的细竹管长吸了一大口醇酿,呼了口大气,才说道:“老二,我们这一路走来,实在没有摸到什么有趣的玩意。那帮混蛋,听说我们路过,把好东西都藏深了,居然连我们都嗅不出来,实在他妈的泄气。哼,我们是不是该改变一下做派,干脆不暗偷,来个明抢,先逼问他们藏了些什么奇珍,再去偷盗。”
水中月叹口气,“老大,倒不是他们把东西藏深了,实在是经过我们多年的扫荡,能够让我们入眼去偷的东西也不多了。这些年我们从江南扫到江北,从陕南扫到陕北。。。能留下再让我们有兴趣偷盗的物件自然是不多,唉,多半就是没有了。去年听说藏剑山庄得了当年神雕大侠所用的玄铁重剑,那剑据说是造型特异,还能借天雷之力,神奇无比。我们听闻后,连闯藏剑山庄三十六道关卡,击退他们十大护法,结果拿到那剑后才发现也不过是一枚重量多一点,颜色深一点的宝剑而已,哼,这样的玩意在我们眼中还不跟破铜烂铁一般,拿来把玩几下就扔还给他们了。真是让人泄气,这世上啊,也没什么好东西了。”
海底针深以为然,拍桌叹息道:“不错,我们偷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现在大概只有皇宫内院可能还有点有意思的东西。可惜,我们前年悄悄去闯了一次,连外宫的边都没摸进去就差点被逮到了,妈的,那地方确实是戒备森严,害得我们只有还在这些没有多少油水的地方打转,这日子,真他妈越来越没有趣味了。”
两人正抱怨,只见光线一亮,酒馆的厚帘被人掀开,一名丫鬟装扮,眉目清秀的翠衣女孩手提红漆盒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