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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对韦行道:“师兄,冷兰受了点内伤,你帮她一下。”他刚才帮冬晨疗伤已消耗不少功力,比武在即,决斗场上难免会有紧急状况让掌门大人不得不出手救援,他不能再消耗更多功力。
韦行咬着牙,再次唔一声,总不能说,她打我儿子,我才不给她治,可是,内心深处实在不愿意这样便宜这臭丫头。
冷兰昂头:“不必了,一点小伤,我自己处理得了。”
韩青看着冷兰,责备一声:“兰儿!”我已经说过了,你同我们是一家人,你还耍这脾气,是什么意思?
冷兰沉默。
韦行迟疑一下,勉强伸手按在冷兰肩头,沉默一会儿:“得四五个时辰,还是到了山上之后吧。”
韩青微微一愣:“伤势那么重?”
韦行点点头,再看一眼冷兰的手臂,内心深处的愤怒终于化解,哈,原来,你也没占什么便宜啊,这就对了,我们家儿子是好惹的吗?
再往深一想,天,韦帅望受点伤也罢了,这丫头可是来比武的!顿时一脸黑线,如果冷秋知道他女儿不能夺冠,或者不管冷兰出了点什么事,归结到是因为冷兰曾在韦帅望手下受重伤上,韦行看看韩青,两人都在想,真他妈糟糕,虽然没有人希望冷兰得第一名,可是,原因绝对不能是韦帅望啊!
韦帅望如愿以偿地吃上了红烧肉,纳兰坐在他旁边喂他吃饭,妈妈牌的家常菜加上妈妈的味道,蒙着眼睛的韦帅望,几乎怀疑自己坐上时光机回到了过去,心里美得,早忘了自己闯的祸,他根本没把自己射伤冷兰当回事。吃了一会儿,不自禁地倚到纳兰身上去。纳兰对不太熟悉的半大孩子的亲昵微微一愣,从心里到身体都有一种种微微的抗拒。
所有美好感情引起的依恋,都是要付代价的。
把朋友的孩子当亲生的一样对待,甚至待得更好,并不等于一样地爱。
可是这一刹那儿,纳兰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倒塌下去,静默儿一会儿,她微笑着望着帅望的目光,渐渐柔软,呵,孩子。这孩子,把韩青当父亲一样,也希望韩青的家人接纳他吧?
纳兰微微侧了身子,让帅望靠得更舒服些,同时嘴角挂上一个温柔的温笑,虽然韦帅望看不到,不知为什么,用这样的笑容对着小帅望,让纳兰觉得舒服。
宠爱,不只是孩子需要,妈妈也需要,纳兰知道韩青不能在她身边,她的孩子一到五岁,必然离开自己,故此自幼培养孩子独立坚强的性格,能自已处理的都鼓励他们自己处理,方式温柔,态度坚决,希望小孩子离开母亲可以自如地应付独立生活。两兄弟自幼独自睡,自己吃,自己穿,摔倒了自己爬起来,痛了最好能忍住眼泪。兄弟俩儿,自己的矛盾自己解决,可是冬晨对兄弟特别友爱,所以小韩笑反而有点小脾气。纳兰家的孩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说话有条有理,自小都象小大人。
时间久了纳兰都忘了,她喜欢怀里有一个温暖的小东西的感觉,自己家的小大人孩子们,既然被教养成那样,自然都不肯如此投怀送抱,纳兰一手搂着韦帅望,一手喂他吃饭,心里脸上都不禁微笑,原来宠着孩子的感觉这么好,难怪韦帅望似只烂桃。手指刮去脸上的饭粒,再给帅望理理头发,韦帅望舒服得,香软怀抱,温暖照料,真好真好。真想一直腻着,等我长大了,再找个温柔的老婆,嗯,多么舒服。
他们俩表演母子情把韩笑给气得!我妈妈啊!我五岁,我就是大孩子了,我都不用喂,不用抱,这个人怎么回事?
韩笑怒火万丈,可是饭桌上不敢发作,只是低头吃饭,再不时以鄙视目光扫两眼。
冷兰在对面,看到韩笑火,也拉拉嘴角,表示对那样的男人,她也是第一次见,癞□□似的。两人交换个相戚戚然的目光,再一次取得一致,韦帅望真恶心。
逸儿不这么想,有妈妈的不希罕,没妈妈的都怀念当初那个温暖怀抱,她看了一会儿韦帅望,低下头,慢慢扒饭,看来纳兰不象她原来想的那么刻薄,至少,她肯——纵容韦帅望。
假的都难得,后妈的真诚,小孩子承受不起。
弱小势微时,想遇到虚伪面孔都难。
韦行正同韩青说笑,转眼看到韦帅望一滩泥似地赖在纳兰身上,这屋子里坐的,都是冷家精英,全体自幼受训习武,个个腰板笔直,就是小妖精白逸儿也是双肩平直,姿态妩媚是一回事,后背是挺直的,只有韦帅望,好象没有脊梁骨,无论何时都打算找个地方靠着。韦行这个气啊,一双眼睛登时就要喷火。
怎么就我儿子给我丢人呢?让韩青给惯的,当场把脸一沉,筷子一放,眼睛瞪大,就要发作,韩青见韦老大面色一变,已知原故,立刻阻止:“喂喂。”提醒他,你最怕的纳兰女士在场,小心点,别又一鼻子白灰。
韦行还没说什么,纳兰倒是听到声音,抬头,看到韦行那表情,立刻一个警告的眼神,扬起一边眉,噤声!
韦行张开的嘴,硬生生把怒吼咽回去。呃,想想同纳兰对诀的后果,百分百又是大家都笑,只我哭笑不得,那就丢脸丢大了,我!我忍!
等回去我再收拾你,让你这辈子再不敢一滩泥似地坐着!
韦行没有预想到,即使若干年后,韦大教主韦大掌门坐在议事厅的上首时,仍需他拍一下桌子,怒吼一声“坐好”,才会恢复成一个笔直的人。
吃完饭,纳兰给帅望擦嘴,韦帅望拍着肚子:“好吃,翠七做的饭难吃死了。”
纳兰笑:“你不是天天到师爷那儿偷吃的。”
韦帅望脸红(我师父怎么竟背后说我坏话啊),呃一声,小声抱怨:“有菜没饭,有饭没菜,又不能偷全套。”还有师爷喜欢生猛海鲜,他喜欢猪肉,师爷喜欢清淡,他喜欢香甜。
纳兰大笑,抱住韦帅望:“乖孩子,你受委屈了。”哈,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小子了。养出好孩子的缺点就是好孩子不好玩。就实用的角度来看,乖孩子是不错的,可是从娱乐的角度看,养乖孩子是不划算的,又不用孩子养老,通共的回报,就是那点娱乐性,对乖宝宝,连修理他们的乐趣都没有,太不划算。
韩笑几乎要用鄙夷的目光把韦帅望杀掉,还偷吃的,真是——超级不要脸!
可惜韦帅望看不到,他正仰着头,心里盘算着下一顿饭的菜谱,鼻端幽香暗浮,一刹那的迷茫,让他脱口而出:“妈妈,晚上吃——”猛地顿住,啊呃,喔,呜,嗯,那个,帅望涨红脸,改口道:“我妈妈做过一种红色的,小块的,酸酸甜甜的肉——”
这下子连韩青都汗了:“帅望,嗯,原来我一直都饿着你?”
纳兰笑:“去,没你的事。”回头:“叫干妈,乖儿子。”抬头找韦行:“韦大人,民女高攀了。”
韦行欠欠身,谨慎地:“帅望的福气。”退后一步,别再找上我就行,随你的便。
纳兰回头利诱韦帅望:“叫干妈,你要吃什么干妈给你做什么,还有红包给你。”
韦帅望乐得:“干妈干妈,嗯,那个肉,还有——”
韦行咬着牙:“帅望,真的没吃饱吗?”
纳兰抬头笑道:“韦大人同韩大掌门一定有正经事说,咱们不多扰了。”她说不多扰,却不起身,韦行看看韩青,嗯,即然她不想打扰我们,她又不走,那这意思——你赶人呢?
韩青笑:“我们出去走走,让他们自在一会儿吧。”
韦行跟在韩青身后,怒目,嘎,是我让他们不自在啊?!每次都帮你老婆,她已经够凶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纳兰把帅望搂在怀里,一边听他描述什么菜什么样,一边报出菜名,再把逸儿叫过来坐一边,问她爱吃什么,韦帅望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最后打个哈欠,心满意足地,就这些了,吃饱了,好想睡觉。
纳兰笑道:“吃饱了睡,猪宝宝。”一边叫下人,问房间收拾好了没有,给韦少爷铺床,让韦少爷午睡,再问逸儿要不要换换衣服。
韩笑终于忍不住了,怒问:“妈妈不是说不能贪吃贪睡吗?妈妈不是说不能偷东西吗?妈妈不是说不能缠着大人吗?”气得泪花直闪,就要哭出来了,这太不公平了,这太不公平了!
纳兰难得遇到来自自己孩子的挑战,不过以她的口材应对小孩子,实在是太轻松流畅了,纳兰笑道:“哥哥是客人,又受了伤,应该多吃多睡,笑笑,帅望是妈妈的干儿子,以后你要叫哥哥,帅望比你哥哥大,你就叫大哥好了。”
韩笑气得哑住,半晌怒吼:“我,我,我已经有哥哥了,我不要这样的大哥,他是个——是个——”一向不说脏话,居然找不到适当的描述词汇,最后只好“呸”一声,把筷子一摔,大哭,转身逃走。
韦帅望搔搔头,笑,尴尬地:“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人哥哥?比较容易带坏弟弟。”
纳兰笑:“不要紧,他们太好了,应该带坏点。”
冷兰起来叫了两声:“韩笑!”韩笑不见踪影,纳兰没有去追的打算,她看看纳兰,出去追韩笑小朋友。
小孩子发脾气,随他们去,发完了再讲道理。
纳兰自领着帅望与逸儿去他们的房间。一路听帅望说笑。
逸儿只是沉默,自幼的经历,她同男人在一起总是挥洒自如,一遇到女人,再温和关照,也总怀一丝戒备,无论如何不肯开口多说。
路上正遇到韦行与韩青,韦行看到帅望,直接告诉他:“你在这儿等我。”帅望一愣。
韩青道:“下午我们上山,你在这儿等你父亲,他带你回京城,等比武结束,再回来。”
帅望愣在那儿,冲口而出:“我又不是故意的——!”然后咬住唇,不能这么说。你是想每次闯祸都把我扔给我父亲做惩罚吗?眼泪顿时涌出来,浸湿纱布,痒痒的,帅望忍着,不能这么想!
韩青想解释,在场人太多,他轻声:“帅望,有一点别的原因。”按住帅望肩,安慰地摇一下。
帅望沉默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这下子,再不想午睡了,一路上顿时安静了。
纳兰笑:“小子,不许乱发脾气,不许多心。”
帅望紧紧握着纳兰的手,过一会儿抬头:“我不愿意跟我爹走。”
纳兰问:“他管教你很严?”
韦帅望苦笑,大约象马戏班班主对猴子一样。他有他的目标,可是猴子的生存目的不是取悦他。
纳兰道:“大人有大人的势利,只要你功夫好,就什么都好,如果功夫不行,二十四孝也没用。”微笑:“成人的世界也是这样。”
帅望唔一声,他倒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如果只要功夫好,就能——那还是不难做到的吧?
如果他功夫好,他父亲会对他刮目相看?切,就算真是那样,他也不希罕那种有条件的——什么呢,管他是什么,总之他不希罕,他才不要取悦那个羞辱过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