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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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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抛弃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的利益是否高于一切?

当你谴责侵略者时,可想过自己面临选择又会做何选择呢?

韩青呆呆地,帅望,你制造的,是什么?

你会释放出魔鬼。

至于韦帅望,他没有想那么多,他尖叫着表达他的欢欣,仰起的满是黑灰的小脸,韩青紧紧抱住他:“帅望!”我的孩子!

韦帅望笑:“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韩青点点头。

冷良在不远处,慢慢坐倒在地上,天,太可怕了!

韩青拍拍帅望,过去扶起冷良:“师叔还好吗?”

冷良热泪盈眶:“好,好,终于结束了!”

韩青道:“试验数据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冷良顿了顿,咦,这个要求,韩掌门从不做这种要求啊,人家的独门秘技——冷良点头:“是,好,没问题。”

韩青接过细看,问:“配方比例你都记住了吗?”

冷良愣了愣:“没有全记住,实际上,可能有些步骤我没来得记下来。”死韦帅望不停不停地乱动,我光顾着向他说:“不!”了。

韩青把配方收起来:“忘了个这配方。”

冷良呆了呆,什么?有那么一刹那冷良想说,那是我的,不过,他很快清醒,认清局势。

冷良点头。

韩青拍拍帅望肩:“跟我来。”

帅望有点莫名其妙,瞪着眼睛:“怎么了?”

韩青向冷良拱手告辞,回过身来问帅望:“这种炸药的稳定性如何?”

韦帅望道:“很好啊,我使劲摔啊砸啊也没响。”

韩青问:“大量制造呢?”

帅望想了想:“比较难吧。那东西很难提纯,大量制造很难控制,可能会爆炸。”

韩青问:“谢谢天,长途运输呢?”

帅望呆了呆:“长途?没问题啊,做什么?”

韩青的手指捏着帅望的肩,半晌:“帅望,这个东西,不能给唐家!”

韦帅望呆了一会儿:“可是——”

韩青道:“我要你永远忘掉这个配方。”

帅望愣了一会儿:“为什么?”

韩青道:“因为它能炸开城墙。”

韦帅望呆了一会儿,:“炸开中原的城墙?”

韩青沉默一会儿,是啊,即能炸开我们的城墙壁也能炸开中原的城墙,谁得到他,谁就坐拥天下。

半晌,韩青道:“帅望,忘了它!”

帅望道:“师父,这种东西早晚会有人发明出来的,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进步的,兴与亡成与废,我忘了,会有人造出来,到时,就是人家打我们!”

韩青点点头:“我知道,不过,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你并不知道原理,你只碰巧造出来的,是不是?另外一个碰巧造出来的,也许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所以,我们不能因为若干年后可能有人会拿这个来杀我们,先拿这个去杀人。去屠杀!”

韦帅望想了想,握着小拳头,笑道:“我们可以吓唬他们!”

大笑:“炸他,然后让他们拿保护费出来!就象国家税收一样,一人一块钱。”

韩青怒吼:“这是笑话吗?这很好笑吗?!”

帅望呆呆地看着韩青,怎么?

韩青沉默一会儿:“帅望,很好笑吗?强大的能力,是用来敲诈的?”

帅望沉默一会儿:“师父,你真的认为,我每天练习五个时辰以上,风雨不改,牺牲一切乐趣,目地是为了自卫与帮助他人吗?”

韩青问:“目地是什么?”

帅望问他:“你认为呢?”

韩青抬手给了他一记大耳光。

帅望惊呆了,半晌,才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半边脸,沉默一会儿,轻声:“怎么了?”

韩青沉默,自责:我可真冷静啊!

半晌,韩青道:“跟我说说黑龙的事。”

帅望沉默一会儿:“他向我提出比武,决生死,我同接受了。”

韩青问:“他为什么要向你提出比武?”

帅望良久,终于道:“因为我父亲打了他一记耳光。”

韩青眼睛里的问号,依旧存在,帅望轻声:“他追杀我,因为——”终于沉默了。

半晌,帅望终于道:“我骂了他。”

帅望嘴角微动:“我们,互相骂了。”

韩青沉默,冷静冷静,:“帅望,黑龙因何而死?”

帅望轻声:“同我比武。”

韩青道:“我是说,真正的原因,你为什么杀了他?”

帅望沉默一会儿:“他已经正式提出比武,我没有选择。”

韩青看着他,良久:“帅望,这冲突,真的是不可避免的吗?”

帅望道:“如果我父亲——”

韩青道:“你同他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不是。”

韩青沉默地看着他。

帅望冷笑:“只要我闭上嘴,假装看不到他,假装没听到他说——”帅望迟疑一下,沉默了。桑成不要他替自己出头,那么,在师父面前,就不必提这件事了,是我同黑龙的事,同桑成没有关系。

帅望沉默一会儿,冷笑:“凭什么让我忍气吞声?”

韩青问:“你说了他什么?”

帅望沉默。

韩青问:“我得问别人吗?”

帅望道:“我说他功夫不行,人品很差。”

韩青问:“就这些?原话?”

帅望咬牙:“我说他是便宜第一名。”

韩青点点头,说得好,真是说到重点了,他再问:“他说你什么了?”

帅望沉默。

韩青道:“是没说什么,还是,他又说了上次那句话?”

帅望沉默。

韩青道:“你能预料到你说的那些话的后果吗?”

帅望沉默一会儿:“我不懂预测未来。”

韩青怒吼:“你至少知道你自己会做何反应吧?”

帅望怒道:“我会做何反应?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假如我是白剑的话,我不会正式挑战一个比我小四岁没参加过比武,功夫不如我的人,而且同他决生死!”

韩青点点头:“如果他逃,你会追打吧?然后,你会被带进桃林里,那里倒处是陷阱,即使没被暗箭射死,你也走不出来,你会被困很多天,才被那小孩儿开恩放出来,然后,你又会做什么?”

韩青怒吼:“韦帅望,即使不是今天遇到你父亲,后果仍是一样!”

帅望愣了愣,是吗?没错,如果黑龙继续追他,他能怎么解决?那不正是他能选择的另一个方式吗?

韩青问:“一个人骂了你,他只能选择死亡,或者被你欺凌戏弄吗?”

帅望轻声:“不是他忍,就是我忍。否则……”否则,真的必须死一个吗?真的吗?这是我的选择吗?这是我的生活吗?

韩青问:“帅望,一个人,不为你所喜,就得死吗?”

帅望轻声:“你说得太夸张了。”黑龙是因为得罪我才死的吗?……被逼无奈的,倒底是我还是他?

韩青怒吼:“黑龙犯了什么死罪?你有权杀他吗?”

韦帅望目瞪口呆,良久,终于怒了:“你何必这么拷问我?你以为我杀人很开心吗?在冷家,只有犯了死罪的人才会死吗?如果我不杀他,死掉的,就是我。或者,你希望我忍受侮辱?你希望我唾面自干?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做不到,我也没必要那样做!任何人侮辱我,任何人再提起我是冷恶的杂种,我的反应永永远远是杀了他!一百个人说,我就杀他一百个人!我凭什么要忍受这种侮辱!!我每天学这个狗屁功夫,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受人欺辱?难道是为了替天行道?我呸,天地自有其道,用不着别人替他行!我只要保护我自己保护我关心的人!”

韩青沉默一会儿:“习武的目地,是为了敲诈别人,为了欺压别人,为了,在别人冒犯你时,你可以杀了他?”再次沉默一会儿:“帅望,你是这个意思?”

帅望半晌问:“你同我父亲是最好的朋友,你不会认为他一直做的,都是错的吧?他不就是这样做事的吗?冷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韩青良久,点点头:“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更好,然后得到更多,这个世界,确实有这样的法则,有这样的人,他们有权存在,有理由存在。”

韩青微笑一下,良久:“可是,我没办法眼看着你变成那样的人。”难道我一开始就看错了吗?韦帅望的善良,只是给特定的人的吗?他象韦行一样,他的善良,只是针对我的。别人的生命对他没意义。

只给我的善良,比给所有人的善良,更让我感动,可是,我不许我的孩子变成那样的人,他不能象韦行一样,在非必要时刻,为了简单容易而选择杀戮:“帅望,如果你一定坚持,你跟你父亲走吧!”

帅望呆了一下:“什么?”

韩青回身把韦帅望小小行李,从床上拎起来,直扔到院子里去:“你走!”

帅望呆了一会儿,回头,看院子里散开来的行李,药盒瘪了一角,零碎东西散了一地,小小彩色甲虫正缓缓爬走,帅望慢慢回过头:“我犯了什么罪,你将我逐出师门?”

韩青道:“自私的人,卑鄙的人,无耻的人,没有道德的人,只要没犯死罪,都有权活下去。可是,你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变成那样!我也承认,做那样的人,对你是有利的,所以,我不拦你。如果你坚持变成另外一种人,在我这儿,对你没有好处,对我来讲,太难忍受,所以,你跟你父亲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磨你的爪子与牙齿吧。”

帅望站在那儿,几次张嘴想为自己辨解,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你抛弃我。”

咬着牙,过了一会儿,轻声:“比你师兄残忍!”

帅望转身离开。

被抛弃一次又一次,韦帅望微笑,却终于笑出泪水。

在院子里,他弯腰拾起他的药盒,抱在胸前,他还有什么?他还拥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帅望停下来,看着院子里一地的小东西,这些,就是全部了。为什么有人会收集东西?象他一样吧,想拥有一点什么。

帅望蹲下来,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拣起来,这些,是他拥有的,是他的,不会伤害他,不会改变,不会抛弃他。

别的,越是美好的,越伤人。

放好,包好,抱紧。

风来,落叶缤纷。

韦帅望觉得冷。

我怎么办?我到哪去?回家?不,这里才是我的家,只有这里是我的家。

帅望慢慢抱紧手里的东西。

记忆深处,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妈妈,常常紧握双臂,目光迷茫,那甚至不是一个保护自己防备他人的姿势,那是一个自己给自己的紧紧拥抱,别哭,不能哭,绝望,孤单,不能爱,爱不可得,那是比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更加孤单的孤单。

韦帅望在这个院子的门口失去了力气,枯黄的秋叶敲在他脸上,他瞪着眼睛,身子渐渐无力,慢慢跪倒在地,紧抱着自己的盒子瑟瑟发抖。

桑成练剑归来,夕阳里看到抱着小小蓝布包的韦帅望跪在院门口,缩着身子不住发抖。桑成惊异:“帅望?”

帅望怎么了?

帅望没有哭,也没有笑,他没有表情。

身体在颤抖,他并不知道。

桑成过来扶他:“帅望,你怎么了?”

帅望被他唤醒,抬头,笑了,呵,你不知道吧,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人家轻轻说一句,你走,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一直假装,我拥有一切。

帅望扶着他手,慢慢站起来,微笑:“谢谢。”松开手,离开。

我走!

天下之大!

我可以走得远远的!

韦帅望回头一眼,你养我教我,所以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对你算什么呢?一块泥巴,随心所欲地塑造,一旦不合意,随手抛弃。

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只能是我用这一双眼睛看到的,不是你给我的!我的做事方式,这个世界会回应我对还是错!是现实教我,不是你塑造我!

你所要做的,只是支持我爱我,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孩子的话!你只要支持我,而不是代表正义公理审判我,你应该告诉我,你明白我已尽力,你知道我已后悔,而不是告诉我,我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如果你抛弃我,很好,我仍是我自己。

韦帅望沉默地,倔犟地,紧紧抱着他的包裹,就象当初他,当失去母亲时,紧紧抓住韩青。

只是一种本能,抓住点什么。

上次是韩青,这次,是一只包裹。

帅望推开门,进去,在及膝深的野草里走了两步,才停下来。

慢慢地抬头。

枯藤,野草,破旧的房子,曾经是冷家最优雅美丽的地方。

韦帅望站在野草中央,四望,慢慢地微笑,我还以为——

我还假装这里是我的家。

我在桃林里玩耍,整天躲在桃林里,我假装忘了我母亲死在那里。

帅望抱紧双臂,不管为了什么,她抛弃我,如果她真的必须死,为什么不先杀了我?让我同她一起?

我父亲抛弃我,他问我是不是希望永不相见,把我一个人扔在冷家五年之后问我是不是希望永不相见,是,当然是,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希望你死?我希望你立刻死!

对于韩青的那句:“你走”

帅望没法回忆。

帅望抱紧他的包裹,我应该,拿点什么,证明,我曾经,有妈妈,有过家。帅望四望,忽然间天地变得那辽阔,他的身影在荒草间象一只蚂蚁,有什么能证明,我存在过?

帅望慢慢转身,没什么,生命是一个荒谬的存在。

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生命曾经存在过。

多少年之后,存在与不存在,没有区别。

当我是我师父的弟子时,我有家,有亲人,有许许多多复杂的关系,象一张网,我是其中一个结。当我师父说:“你走!”时,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院门被推开,韦行进来,看见帅望,怒问:“怎么回事?那爆炸声!”

帅望慢慢抬起头:“什么?”

韦行一愣:“你怎么了?”立刻抓住帅望的手腕:“哪受伤了?”

帅望甩开:“我没受伤!”忽然喉咙一甜,一口喷了出来。

韦行大惊,过去想抱起帅望,结果被韦帅望一把推开,韦行愣住,低头,看到韦帅望一脸厌恶:“走开!你不是我父亲,不用假装。”

韦行愣住:“什么?”

帅望轻声:“我说走开!我告诉你,我忍耐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师父的师兄。我对曾经侮辱过我的人,永远不会说原谅!你,永远不会真的成为我父亲!”

韦行几乎被韦帅望这几句话打懵了:“什么?”

帅望微笑,提醒他:“拿鞭子抽到我求饶,逼我爬回家,为你的情妇毒打我,逼我看着陈紫华被活活打死,逼我杀人,你都忘了吧?”

韦行张口结舌:“你——”那个在他背后拥抱他的孩子,在说什么?

帅望笑:“你师弟把我逐出师门了,所以,”帅望笑:“所以,我不用再假装已经忘了一切了,你,也不用再假装是我父亲了。我的伤,我自己会治,你别再碰我!”

韦行瞪着他,半晌,轻声:“你是我儿子!”

帅望轻轻地笑了。

韦行道:“或者我杀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帅望再次微笑:“再见。”绕过韦行,意欲离开。

韦行伸手抓向帅望的手腕,帅望闪开, 韦行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包裹扔到一边,帅望尖叫一声:“不!”

不,那是我现在所有的一切!属于我的,只不过是这只包裹!

手一抖,鱼肠剑已出鞘,韦帅望把袖箭改装,放进鱼肠箭,天下至毒的利器,如果再有人砍他手臂,鱼肠剑不会象袖箭那么脆弱。

韦行听到声音,他不相信韦帅望会向他下毒手,可是他多年的反应,听到这种声音,身体会有条件反射,他闪开,看到韦帅望抬手,袖中蓝紫色光激射而出,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一剑已经钉在他身上,那蓝紫色的剑锋呼啸而过,在他颈间留下一股阴冷的风,刮破个油皮就会不治的鱼肠剑,韦行伸手握住帅望的手腕,一拧,清脆的断裂声,韦帅望身子一震,没有出声,嘴角依旧一个嘲讽的笑,然后,血从他手腕,从他嘴角流淌出来。

好痛。

看,这就是真与假的分别,如果我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不用因为这几句话,就出手废了我。

你还不相信你是假装吧?

我以前也不信。

韦行松开手,韦帅望已无力站立,顺着墙如一张簿纸般软倒在地。

韦行退后,再退后。

掌心粘稠温湿的,是血。我!拧碎了他的手腕!韦行后退,双手颤抖,看看直没入梁上的鱼肠剑,看看韦帅望惨白却讥讽的笑。心中暴怒!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为什么做出了这样无法挽回的事!

我要杀了他!

抽刀,砍向韦帅望!

这个嘲讽的笑,那个倒在地上吐血却依旧一脸嘲笑的小孩儿,那个在他背后紧紧抱过他的孩子,那个救过他命的孩子,那个回头微笑:“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流血。”的孩子!

刀停在韦帅望面前,韦行心中怒吼:“为什么!”可是他已经说不出,残忍的小孩儿,韦帅望真是残忍的孩子!他缓缓收刀,低头看韦帅望的手腕,手腕正股股地冒血,地上一滩,血!

被他拧断,然后袖箭的机关深深刺进关节中,他的手,再一次伤了他爱的人。

韦行的一双眼睛,再一次渐渐黯淡下去,棕黑色,没有反光,没有感情,象是玻璃或者石头,他缓缓转身,离开。

好象人生每一次阳光与温暖,只是为了让神经再一次苏醒,可以感受到痛,只是为了下一个冬天做准备,只是为了,迎接新的折磨新的痛苦。

韦行沉默地想,如果我再对任何人有任何温暖的感觉,我不如直接杀掉那个人吧。这种疼痛让人希望自己从没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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