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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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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逃离

韦行退后一步,低喝:“康慨!”

康慨没有动静,床角的被子里鼓着一个小包,露出的一角显示那是个包裹。

韦行明白了。

床上的韦帅望静静地,一动不动,只有眼角挂着的大大泪滴证明他醒着。

韦行冷冷地问:“你想去哪儿?”

帅望沉默无声。

韦行道:“不用半夜逃跑,明天让康慨送你走。”冷冷的。

韦行轻声:“你不姓韦,姓冷,如果你喜欢,姓韩也行,随你的便!”

韦行转身走,脑后传来风声,韦行哀怨地,我没打他,他竟打我,韦行伸手接过一只枕头,叹息着转过身,小子,你非要挨揍,我就成全你。

然后听到韦帅望哭叫:“我妈妈说我姓韦!”

满面泪痕的韦帅望,怒吼,喘息,大哭。

韦行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施施说韦帅望姓韦,施施不象纳兰,纳兰直接坦白,她的儿子冷冬晨,韩孝,怎么样?韩青一样得罩着。

韦行几次张嘴,却说不出更绝情的话。

这有什么好哭的?

韦行想,这有什么好哭的?你本来就不姓韦,你也不想做我儿子,你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要逃跑呢,现在我放过你,你哭什么?

你拜师时不是高兴得象一块大馅饼砸到你头上吗?现在我说你高兴的话可以去姓韩,你怎么不跳起来欢呼?

韦行站在那困惑地迷茫地没有表情地微微有点悲哀地看着韦帅望大哭,韦帅望大哭,然后一只茶壶又飞到韦行头顶,韦行接住,不知所措地想,我就站在这里同他表演杂耍吗?我该怎么做?说什么?

韦行确定如果他过去给韦帅望一记耳光,肯定可以止住这种刺耳的哭声,也可制止韦帅望的胡闹,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韦帅望的沉默比哭闹更难当。韦行站在那儿,除了揍他,还有什么办法让他闭嘴?大喝一声闭嘴?看现在这情形,不象是能好使的样子。我总不能抱住他哄他吧?呕!这念头就让人恶心。

康慨在这样惊天动地的响声中,终于忍受不住,□□一声,睁开了眼睛,他同样困惑地迷茫地听着韦帅望的哭声,心想,还是做梦吗?噩梦?是梦到韦帅望在大哭吧?

然后他听到韦行艰难的,几乎是平和的声音:“你,你倒底想怎么样?”

康慨猛地坐起来,眼前天花乱坠,他还是看到了大哭的韦帅望与冷冷站着着拎着枕头与茶壶的韦行。

康慨惊慌:“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哎哟,我怎么——帅望!大人!”

韦行挥手,茶壶与枕头轻松地归回原位,然后他转身离去。韦帅望以更大的声音嚎哭,门关上的那一瞬又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与康慨的怒吼:“韦帅望,这是怎么回事?”。韦行困惑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关上的门,对啊,韦帅望这是怎么回事?我送你走,一切随你的意,你倒大哭倒闹起来,你什么意思?是表示你愿意姓韦,还是对我没揍你感到不习惯?

小孩子就是一种你永远都无法了解的奇怪动物!

尽管如此,韦帅望是有感染力的,他的善良他的愚蠢都能传染,现在,他的悲哀把韦行淹没。

韦行想,那孩子竟不是恐惧,而是伤心,他哭了。

韦行黯然,月光依旧如银,照在地面上,却格外地清冷了。

康慨支着自己的头,怒吼:“韦帅望!你,你在哪儿给我下的药?”

韦帅望忍不住破啼为笑:“嗯,你没觉得椅子有点扎屁股吗?”

康慨气到手抖:“好啊,好啊——”倒底是什么东西好呢?半晌康慨才怒道:“你想干什么?韦帅望?你是不是要——原来,你白天说那些都是唬我的!你,你真是——”

帅望那张带着泪的笑脸上,正好有一对泪珠子盈盈欲滴,康慨话音刚落,就滚了下来。

康慨看着韦帅望的笑脸,忽然感觉到更大的悲哀:“帅望!”

帅望笑笑,擦泪:“这回,我真的要睡了,你们韦大人说了,明儿让你送我走。”

康慨愣住:“什么?”

帅望微笑:“他说我姓冷,或者爱姓什么姓什么。”

帅望躺上,嘴角还挂着那个微笑,慢慢用被子盖住头。

康慨呆呆地,我睡着了,错过了什么?韦帅望真是个固执的孩子,他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真的很难改变。韦大人更有水准了,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父子俩,一定是前世同我有仇,不然,我凭什么受这种折磨啊?

被子微微颤抖,康慨呆呆想坐下,猛又跳起来,仔细检查,很快从椅子缝里拎出根银针来,康慨气得哭笑不得:“韦帅望,你——”

被子底下的韦帅望慢慢缩成一团,抽噎颤抖。

康慨坐在那儿,沉默,等待。

直到韦帅望哭够。

康慨说:“帅望,既然这么伤心,去对你父亲说,好吗?”

眼睛红肿的韦帅望从被子里探出头:“不,我要走。”

康慨问:“为什么?帅望,我以为你说你原谅你父亲了。”

帅望静静地:“当然,不就是痛了一会儿嘛,有什么值得记恨的。虽然我觉得他侮辱了我,不过,反正我也习惯了,脸皮越来越厚了。”

康慨怒吼:“那你为什么要走?”

帅望依旧平静:“他要改变我。”

康慨呆住。

帅望说:“我不能改变他,他也不能改变我。我不会为任何人做这种改变。”

改变。康慨呆了一会儿,韦行要改变韦帅望吗?是的,韦行要帅望从一个敬畏生命的人,变成一个战士。

有时候,变成一个战士是必要的,你需要推翻旧的而后创造。

不过,这两者是完全相反的两件事,当你改变,你还能再变回来吗?

战争是丑恶的,真打起来,你不会分辨出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争战双方都会尽力把对方消灭。什么是战场?到处是尸体,断肢,血,人头,放弃抵抗的,受伤的,未成年的,在一场战争中都不能幸免,你不能想对方是同你一样的人,你不能想象一个十几岁孩子,被你杀死时的悲哀,你也不能去想象被你砍下肢体的人,等待血尽死亡时的悲哀,你会被你的想象杀死。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诗句多么豪迈,可真要十岁的韦小朋友把个外国人宰掉放血,切下肉来放到锅里煮熟吃掉,(恶,我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是你要明白,战争就是这样残酷,而非正规军的战争,比如武林争斗,比如啥啥□□啥啥起义,则更为惨烈,一个人如果经历过那种战争,真的还能回到和平年代去吗?

韦帅望可不是一个圣人,康慨看着帅望,这个小孩子,在必要的时候,有一种果断的表情,这已经足够了,他刚刚的失手,不过是因为陈紫华是一个他认识的人,不过是因为陈紫华是无辜的。

帅望同韦行是不一样的人,这个孩子如果真的习惯了双手染血,如果他真的释放了他心中的魔鬼,他不会只是象韦行这样。

康慨微微挪开眼睛,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帅望比韦行聪明吗?不,不只是这样。

韦行沉默而孤独,这个孩子不一样,他积极,冲动,充满活力,他不是独自一个人,他会影响许多人,他会——

康慨终于了悟,啊,因为韦帅望有一股子气势,就象那位出手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独妄小子一样,韦帅望有一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康慨轻轻搂住帅望,小家伙是那种注定的,要么成佛要么成魔的人,所以,康慨把那孩子往身边拉得更紧,所以这孩子说得对,不能让韦行改变他,可是,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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