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许子言托腮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初次出来时感到的新鲜与欣喜早已被无聊乏味所取代。
子言心想,天天出来,看的还是这些来往不绝的行人、牛马、车轿……
还是隔着白纱看的,唉~~~
说起来,古人的生活,还真是单调哪!没有电视,不能上网,交通不便,美食又少,连逛街也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处地方……
二棋笑着:“小侯爷,百珍莲子鸡上来了,趁热吃!”
又是鸡,你也吃不腻哪……许子言把纱帽摘下,无奈地拿起筷子。
二棋:“怎么又把纱帽,呃,也对,要吃饭嘛。”干笑。
子言翻一下眼睛,天哪二棋,这里不是包厢吗?
奇怪自己还那么听话,傻乎乎地顶着帽子坐半天。
许子言用筷子戳着碗,恹恹地:“二棋,没别的地方可以玩了吗?我们怎么总来这个楼那个阁的?”
二棋一听吓到了,不会吧!小侯爷你想去别的地方吗?前些日子看你总绷得那么紧张,我好不容易才劝服了于大人,把你带出来散心的!
不来这些地方,要是在别处出了乱子,属下我还活不活了?
二棋刚想开口解释说这里相对来讲杂人较少,因而会安全些。一着急,忘了自己嘴里还咬着肉。
一个人在说话时难以兼顾咽东西——这是二棋后来用血泪的教训换来的一句话。
然后,一开口,喉咙里那一大块肉咽不下去,堵在那里不上不下,二棋伸着脖子,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许子言小小的一愣,连忙跃起,跑到二棋身后拍他的背,一边叫:“怎么了?没事吧?”无奈地,“你上辈子没吃过鸡肉?看你馋得!”
二棋冤啊,是谁把我吓成这样的?可自己已经难以呼吸,更说不出话,用手捏着脖子,脸憋得紫红。
子言看情况不行了,觉得再这样下去二棋可能就要命丧鸡手了,当机立断地跑出去找救援。
二棋后来泪汪汪地想,当时就算噎死也该死死抱住小侯爷的腿的。
许子言跑出了厢门,就再也没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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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阁冷目看二棋:“说完了?”
二棋突然跪下,声音微颤:“求大人准属下领三十千棋卫出寻小侯爷!找到小侯爷后,属下任凭大人责罚!”
于阁沉默。
二棋悲声:“求大人……”
“你们没带其他千棋卫?”于阁寒声问。
二棋不愿说是因为小侯爷不喜欢太多人跟着,只答:“仅有我和小侯爷两人出行。”
“每天如此?”于阁问。
二棋:“……是。”
突然觉得自己居然如此无能,没有预先想好意外发生时用以应付的对策,也没有准备好充足人手随时来接替自己。
到底是小侯爷自己不慎迷路,还是有人蓄谋拐骗掳掠?
小侯爷失踪后,自己居然连像根头发一样细的线索都没有!
以前接受的所有训练,竟像是统统被自己忘却!
这还是千棋卫的二领队吗?自己还配做这个二领队吗?
二棋沉痛——小侯爷的失踪,自己罪责难饶。
但怎样都好,现在重要的是把人找到!
想想小侯爷的绝色天颜,再想想这世道的狰狞可怖,二棋不禁打个寒噤。若小侯爷出了什么事……
不不!不会的!!二棋努力晃着脑袋,要把不吉的想法甩出去。
于阁:“今天开始,你到司刑监去执勤。”
二棋呆:“什么?”反应过来后连忙道:“不!属下请求……”于阁皱眉:“我只允你犯一次错误。找人的事情,我会交给其他千棋卫。”
二棋张着口,再也无法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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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满意一笑:“做得好!”
程余剑脸上也尽是高兴之色,道:“谢大人夸奖!”
自己不过守了几天,发现那个盛安侯许子言出入竟只带一个侍从,两人对自己的跟踪更是毫无察觉。
今天那许子言居然还一个人从厢房里跑了出来,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逮住了。
这会儿立了大功,也许,自己的好运才刚刚开始。
程余剑笑的得意。
李福坐在一旁,细细品着茶,悠悠道:“那盛安侯容貌绝美,看来甚合大人心意,杂家恭贺大人得此艳福。只是——” 李福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张显,故意拖长尾音,“——张大人可别忘了正事呐。”
张显脸色渐渐晦暗,僵着脸道:“李公公不必担忧过甚。张某自有打算,不会辜负先皇圣意。”
李福忽然现出很是伤感的神情,叹气道:“先皇已崩,圣位悬空未继。只怕现在西若闹得不知如何乱了!”摇着头低喃:“难道真的是那昭睿公主登位?”
张显皱眉。
他明白李福的担忧,西若确实曾有三位治国有方的女帝,但毕竟男权统治西若已久,此时再行女帝之治,恐怕若要众人甘心接受,那位昭睿公主必须拥有过人之才,如此,朝臣百姓方会俯首尊崇于她。否则,只怕西若日后再乱,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灾难。
如果那仅存的两个皇子没有因过于急切的为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斗,导致两败身亡,自己哪里还需要在两国间奔波不息?
张显道:“西若之事,李公公最好不要在异国妄下评议。”
李福自知失言,咳了几声,讪讪笑道:“大人教训得是!不知大人有何妙计用以对付青盛那位将军?”
张显沉吟。
据程余剑回报,将许子言带回青盛的那名男子武艺高绝,且身边所随侍卫的武艺也均不可小窥。
连自己在西若精心挑选后才带来的好手都被他们轻易反击杀死,程余剑虽能逃脱,也是负伤而回。
青盛国里竟有如此人才!张显自己反复思量,觉得最有可能的人,就是那位被青盛士兵誉为神戬将军的林修臣了。
那仿佛是遥远的上古传说——将军傲然立马持戬,刚武如神;兵卫操列有序如棋,攻敌勇决。
一旦出战,沙场上便是尸骨累丘,天地随之变色。
神遣将,千棋卫!
竟遇上了这等敌手!张显不觉动容。
若要制服青盛,必先铲除这位神戬将军!
这些日子,自己早已设下计策,并考虑各种变化,盘算好种种应对之法。
对付比自己强大许多的人,只要步步小心,用一些计谋往往就可以将其轻易击溃。
张显看着李福一笑,道:“我们抓住盛安侯,就近乎赢下半局棋了。”
李福眼珠骨碌一转,兴趣上来了:“哦?还望大人详解。”
张显:“左文宣是重情之人,对昔日太傅尊重至极,更因旧事负疚十年。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将其子接回青盛重赏封侯,如今盛安侯失踪,你说他会不会派人出寻?”
李福点头。
“他对林修臣极为信任,曾派他赴西若救出质子,这次,他能放心交托的人,极有可能也是林修臣。”张显在心里补上,即使左文宣不调用他,林修臣也必会亲自来找人。
张显又不禁想起华安殿上,握住少年的手时,林修臣的眼里有迷恋,亦有怅惘。
那些,是张显所熟悉的神情。
可惜,你遇上的对手,是我。张显冷笑。
你争不过我。
因为,等待你的,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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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张显轻步入内。
一个东西正好被掷到面前,张显忙举手一挡,那东西打到手臂落了下来,在地上碎裂开去。
是一只茶杯。
“啊,碎掉了!你怎么不接住?”是少年清越的声音。
接住?张显怔住。你当我是耍杂艺的??
“咦?又是你?!”少年似乎这才认出他来,惊讶且不悦。
张显微有些失落,却并不生气,笑着走过去,道:“盛安侯还记得在下。”
许子言翻个白眼:“好了,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张显在他身旁坐下,温言:“不要害怕,只是邀你过来聚一聚。”
子言讥讽一笑,说:“是啊,又使了个小手段把人药昏带过来,在我们那里,你的邀请方式,我们一般叫做劫持或绑架。”
许子言看他不说话,问:“喂,在想什么?”
张显心道,我在想,我们非得要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么?
你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坏人,对我毫无好感吧!
张显黯然一笑:“没什么?”
子言叹气,无奈地:“不用说,肯定是在筹划着阴谋……”
张显愣,苦笑。
许子言:“为什么我感觉你比我更像受害者哪?”
受害者?张显恍神,确实如此吧!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许子言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走?”张显重复,疑问语气。
许子言趴桌沿:“是是,当然不能走的。”叹气,“是绑票的话你要多少赎金?有事相求就请你快讲,不过,六皇子的事你也已经了解,至于青盛的国家情报恕我不知道。”
张显:“确实有一事相求。”
许子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好,我听着呢,说吧……”
张显拿出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
许子言恹恹地:“你又对我下了毒……”拿过来,“解药对吧!我自己吃。”放进口里,药丸入口即化,顿时满口异香。
许子言想,如果于阁的药也像这个一样可口就好了。
张显似乎看到许子言那么自动自觉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许子言把药丸放进口后,才道:“我没下毒……”
许子言呆,什什什,什么?
“这才是□□?”子言惊,连忙要用手指抠喉咙。
张显握住少年的手腕制止他:“是解药!”又补充,“唔,确实是准备要对你用毒了。”
许子言被他绕得有点晕:“说得清楚些。”这个人什么逻辑?!
张显自己也服下一粒药丸,然后从身后侍从手里的托盘上拿起一件白色长袍,对少年说:“把它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