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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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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游

当天下午便被简伯拖到他那处好一顿谋划。

真是吓人,今天总算是长见识了,我从没有想过在王府里,一个管家的权利居然这样大!

从宴会各色用品的采买到宾客的发函邀请,从巡逻人手的调配到应敌捉拿之计,还有种种细碎之处、旮旯琐事;等最后终于把所有工作都一一分配好负责人手,确定五日之内所有流程,再抬头时,天边已是艳美绚烂,满染晚霞。

简伯满足地直起腰,叹道:“有个帮手果然轻松些了。”经过这一下午,已经对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伯伯佩服不已,我笑着走近了,伸手给他捶着腰,说:“简伯是管家,这些杂事不该自己动手。不过这些繁琐事务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接下来就不需要太过操劳了。”

兴致来了,我接着摇头晃脑,微笑着轻声道:“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简伯一愣,反手拉了我到身边坐,叹息道:“怎么看你也不是那种命哪。”我拿起茶杯呷了口茶,用疑问语调嗯了一声后,随意问道:“什么命?”简伯清咳一声,目光也移开来,话题却转了。我也没太在意,陪着他闲聊下去。

既是闲聊,话题当然很跳跃性的——

……

“是什么?”简伯好奇。

“第一,只在王爷落单时下手;”我转着手里的杯子慢慢道:“第二,似乎完全没有什么谋略的样子,只是一昧地遣派杀手伺机而动。而且……”我皱了皱眉,低声说:“像是毫不在意这些损耗。”简伯有些紧张,看着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嗯,从第一点看,很明显的王府里有内奸,而且还是近旁的人,因此才熟知蒲景离的行程情况,方便挑选蒲景离落单时下手。

第二点则表明主谋者后台必定极大,首先,没有钱或者没有权的人,杀手怎么可能跟流水一样地往外派?当然了,居然敢刺杀王爷级人物,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普通家伙。

将无谋略兼且大手笔这两个特性结合起来看……唔,这是最可怕的一点:脑子不好,除去目标的决心又很大,这种人最为可怖。

——像个疯子,疯子要杀人,只为达到目的,却不计代价的。

不知道蒲景离到底做了什么罪不容诛的事,居然惹上这种人物。

怕吓到老人家,我没有说太多,只是看着简伯笑笑,说:“没有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继续安慰道:“不要太担心,万一真来了刺客,到时兵来将挡就好。”简伯当然不会因为我这么说而放心,但他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光秃秃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我想了想,另外问道:“在以往,庆生的事又是如何安排的呢?”

一到他熟悉的领域,简伯的表情就渐渐变了,开始乐呵呵地笑着,纠结在一处的五官也打开来,满脸神采飞扬。

然后接下来——

……

“啊,每年吗?陛下好阔气。”我叹道。

简伯笑眯眯地点着头:“是啊!陛下向来对王爷很好的。”

“当烟火齐放时,那场景,啧啧,真是盛美得不象话哪!”他看看我,又道:“到了那天,晏都最繁华的街道上尽是百姓,那个热闹!还有不少人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千里迢迢地从异地赶来,赴灯会,看烟火、千花展……”

……

“哪里的话!”简伯抖着胡子,“说奢侈,谁能比得上西若的女帝!”看他这样激动,我只好连忙应是。

“陛下一直对王爷心怀愧疚,因而能给王爷的,向来是最好的。”简伯又转回来,说:“无论要办多奢华的宴会,陛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嗯?愧疚?为什么?

只在打猎那次见过一回那个蒲湛瑜,他对蒲景离的态度倒是不怎么像帝皇家里传统的面和心恶,无论蒲景离如何随性而为,他也丝毫不去计较他的不敬与失礼。

一个人真心对谁好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假的就是假的,那种自然装不出来,所以对他有些好感。现在听简伯这么说——我摸摸下巴——莫非蒲湛瑜曾做了什么违心之事?

虽然好奇,想了想,决定还是不问的好。

……

已经有点犯困了,可是简爷爷精神好,还在念。

“……没有人料到,王爷真的是下了决心要习武的呢。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提着剑,一练起来就满身的汗,神情却郑重无比,极是认真……”

“……那几个师父都喜欢王爷,也都认真起来尽心尽力的教导他……”

“王爷长得像极了宜妃,眉目,还有唇;而鼻梁则高挺英气,唔,这个就像先皇,还有面容亦与先皇一样,柔和而不乏刚毅……”

……

念叨念叨念叨……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我已经困乏不已,却不好在这时候打断他,唯有屈指支首,微垂了眼,这看起来就像是倾听或者思考的姿势——记得当年就是用这招对付裴源那几只的。

看平时那么机灵的几猴子一个个老老实实地趴在下面狂笔疾书赶作业,而自己则在书桌旁偷偷打盹,心里只有一个字:爽!

至于居然没人怀疑他们的老师许某其实是在打瞌睡这一点,嘿嘿~俩字:很爽!

真是怀念~

“……王爷自小受了不少苦,宜妃过世后,他更是孤僻。”回顾往事,简伯声音低低的。

宜妃?啊对,是……蒲景离的母亲。

“国乱十年,王爷便被送离国土十年。听闻陛下耗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将王爷带了回来,可是……”简伯叹气,伤感地道:“王爷却忘却了那段时日之事,连性子也是愈加孤僻了。”

十年……么?

呵,倒跟某人有点像呢,啧啧,这个可怜的孩子。

“其实,老头子已经够欣慰了,这五年里啊,王爷从没有像最近这样过,叫人看得舒心。”

……蒲景离,知道吗?你也有人关心、有人疼的呢。

“许公子会一直留在这里吧?你在的话,也许……”

“……许公子会答应的,对不对?”简伯的声音如轻纱缥缈,有一句没一句地传进耳里。

嗯,对对……我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眼皮已经……撑不开了。

“男宠娈童,不过世俗之称,公子不必介意……”

嗯嗯,不介意不介意……

我继续点头点头。

……

恍惚中,慢慢有种错觉,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光。

软靠背的宽沙发,明亮的大吊灯。

温暖的手掌覆在额上。

……“小言,怎么又在这里睡?会着凉。”……

懒散的音调透着淡淡的无奈。

是……师兄吧?

身体一轻,似乎已经被他抱起。

……“下次不能这样了,师兄带你回房间睡好不好?”……

我微微握紧了手。

嗯,没有关系,再等等,师父就回来了吧?时间也快到了呢。我还可以再等等……

可眼皮……好重,掀不开。

还有……师兄,把电视关了好不好?有点吵。

……

“啊,许公子原来在这里,王爷四处差人找你呢!”

阿悦的声音突然灌入耳中,一个激灵,脑袋直接从手指上滑下来,我立时清醒。

啊啊,睡着了!

连忙看向简伯,还好他没看到我的窘态,拍拍心口,我暗地吐口气。

简伯正扭头对阿悦说:“啊呀,原来这么晚了,诶,老头子实在是……”他又把脸转向我,笑着道:“既如此,公子快回去罢,莫让王爷等太久了。”

特赦令!我感动啊~

只是,简伯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吗?乐呵呵的笑成这样??

游魂般荡回房里,我扯掉靴子直接往床上爬。

今天居然没睡午觉,困死我了。

蒲景离怔了怔,慢慢走了过来,站在床侧。我没有答理他,拉拉被角,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

“许至允。”

“嗯?……”已觉恍惚,我声音微弱地应了一声。

他却不说话了,我勉力等了一会儿,再撑不住,合上眼睛。神志又开始迷糊之际,脑袋上蒙着的被子忽然被人拉下了一些,我轻哼一声,翻身:“嗯,困,你不要闹……”

蒲景离顿了一会儿,在床侧坐下:“今天怎么累成这样,唔,那个,明天你有什么事么?”

我努力想了想,含糊地道:“没有,怎么了?”

他说:“你还没有逛过晏都,明天我可以陪你,嗯,找人陪你四处看看。”

什么?!我没有听错??

我愣了零点零一秒后立马弹坐起来,几乎是立刻睡意全无:“东砚山的天云寺,泷华道的朱雀门,青舆礁的染海楼,西殿外的凤图阁……”我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望着他道:“都可以去吗?”

蒲景离微微一怔:“我以为你并非卫潋之人。”我说:“嗯,对,确实不是。”蒲景离淡淡笑了笑:“原来如此,你倒知道得不少。”“可惜只是耳闻而已,都没有去过。”我朝后卧倒,叹气。

所以才很想去啊,那么著名的景点。

蒲景离想了一下,说:“你挑的地方都不在一处,一天是走不完的。”

我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确实,我说的那几个地方分布得东南西北的,卫潋的晏都又不是一般的大。

蒲景离眉心轻皱:“不要贪心,明天先挑一个,剩下的改天再去,只能这样了。”他看着我,语气有点无奈的样子。

改天?!

我兴奋得几乎要飞起来——还以为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玩,原来不是!

是我理解错误。

怕他反悔,我连忙坐起来,拉过他的手,用自己双手包住了,再上下摇了摇,笑容灿烂地说:“好,不贪心,可以分成几天来走。”点着头,“嗯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蒲景离看着我,微微怔住,然后移开眼睛,唇角一弯笑了笑:“这么高兴做什么?”

我只是笑。

怎么可能不高兴?自从上次的事后我就再没有出过门。

只是睡觉、吃饭、发呆;发呆、吃饭、睡觉……

注意,是每天。

请问,有人可以理解这种苦闷吗?!?!

不过不要紧,在明天,我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咧嘴笑。

.

华车。骏马。

王府门前。

我把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

蒲景离这个人还要磨多久??

他的马车不走,我也出不去啊!

我的耐性终于耗尽,快步朝马车走去。

朱毕本来在马车旁站得板板正正的,看我过去,他愣了一下,等意识到要拦住我时已经晚了。

我掀开了车帘。

我朝里面道:“早朝都要迟到了,你怎么还在……”说到这里,怔住。

马车里的人身着深紫色的朝服,正闭目端坐,这时突然抬头看我,双目微露诧异,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把布帘放下来,我平静地转身。

揪过身后的朱毕,我紧盯着他,压低声音:“狸猫换太子,嗯?”

朱毕涨红了脸:“啊?什,什么?”

我看了看四周,决定把他拉到一边好离其他侍从都远一些。

站定后,我挑挑眉:“蒲景离在玩什么?里面的人是谁?”把朱毕拉近一些,我微笑,不过估计笑意颇冷,“不要说谎。”

“公子在说什么,属下不懂公子的意思。”

——垂死挣扎。

“里面的人是易容了对不对?”

朱毕惊:“公子真的看出来了?”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他马上合唇,神色略微不安。

果然正中红心!

易容术是使得不错,但没有用的,容貌变了,气质却没有半点相像。

而且明显的心理素质太低。

刚刚看我掀帘,他的眼神一对上我时,我就已经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想想也不可能是这个老实人的错,我放开他的衣襟,低声问。

朱毕似乎有些为难,支吾一下才终于道:“王爷下了令,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说:“他一直不上朝?天天找人替?”

朱毕摇头:“不,不是这样,只是今天……”他看看我,又放低了声音道:“公子待会儿就明白了。”

想想确实不会这样,连我都能察觉,他那陛下哥哥有可能不知道么?

只是这个蒲景离到底在想什么?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我不好再问,只有说:“那么,那个马车什么时候出发?我还要等多久?”

朱毕踌躇一下,道:“属下也在等王爷指示。”

我说:“他人呢?”

朱毕不说话了,看着我身后,神情变得凝重恭谨。

我也不回头,气鼓鼓说:“你要食言么?我等了半天也走不成。”

蒲景离走到我旁边,轻按一下我的手臂,道:“你再等等。朱毕过来。”

我的耐心又回来了,于是站在一边等着。

今天的蒲景离没有着那套深紫色的朝服,只作的平常打扮:

天青色的窄袖锦衣,白纱轻覆于上,袖口的云纹暗绣图样简单却是针针精致;长发用暗绿色的发带松松一束,额发则随意散着,发尾长短不匀,掩住了耳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泽。

他侧着身子站在那里,身形修长,眉宇清明,面容隽秀。

我望着他,禁不住想起南方的翠竹。

碧色的竹,纤长挺立,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傲气。

一样的风骨,竹子却没有他那一身的光华。

此时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眼帘半垂着,神色宁静,长睫时不时慢慢合一下,复又撩起。

蒲景离给朱毕嘱咐了几句,时间很短,最后朱毕点头,退了下去。

然后他微侧了身,转过脸庞,慢慢朝我看过来。

风起了,他的长衣下摆一层层的随风扬起,暗金线勾绣的云纹,轻柔质地的白纱……

层层扬起,再轻轻回落下来。

我有些怔仲。

马车走了。

朱毕照旧驾马伴于一旁,其他侍从似乎没有察觉车里的人并非正主,依然与平时一样随着马车前行。

蒲景离已经走到我面前,他忽然一笑,说:“方才,你把朱毕吓坏了。”

我看看他,挑眉:“好家伙,逃早朝?”

他今天心情似乎极好,对我微微笑着,以指点唇,低声说:“小声,被别人听见会完的。”

我摇头:“你看你哪个地方像是害怕的样子?”

蒲景离也不争辩,拍一下我的肩,说:“走。”一边朝我身后行去。

我转身:“啊?什么?走到哪去?”

“你决定就好,”他从马童手中接过缰绳和马鞭,“东砚山的天云寺,泷华道的朱雀门,青舆礁的染海楼,西殿外的凤图阁,挑吧。”

看他轻松的口气,我还以为其实他说的是“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绣球乾贝……挑吧!”

以为吃饭啊??

“蒲景离,”我走近一些拉住他,放低声音,“你该不会……也要出去吧?”他看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气结。

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刺客,会有刺客!”我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吼。

蒲景离唇角轻勾:“哦。”

哦?!我的左肩无力地耷拉下来。

原来你也知道哈~

只是,这算什么反应?

“不用担心,”蒲景离不怎么在意地道:“不会有事的。”

他又看了看我:“你走不走?”

我语塞。半晌,还是点了头。

这个人早就计划好了,要不然刚刚马车里的那个顶替沙包就不会出现。

我觉得无力。

由小惯大的尊贵王爷,他决定的事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可怜的简伯,天天的担心他的安全,结果这孩子这样乱来……

我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缰绳,说:“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蒲景离:“不超十人。”

……希望这十人里没有那个内奸。

出了城,我们御马并行。

风很大,衣袂于风中翻飞不止。

风刃过脸,擦得微痛,我却只觉惬意,夹紧马腹,稍稍催快了速度。

好久没有这样纵马而行了。

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旁边的蒲景离忽而道:“骑得不错。”

我看过去,弯着眼睛笑:“比你好吧?”蒲景离一笑:“这样,我们比比?”

刚要应承,我转念,改口:“今天不了,下次吧。”蒲景离不解:“为什么?”

我侧耳听了听,身后那三个侍卫还紧跟于后,略放了心,说:“下次。”对他笑笑,“好吧?”

蒲景离没有说话,看他并没有不悦之意,我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

余光范围内,他的手扬了起来,我一急,忙拉缰绳要驱马躲避,却已晚了一步——他的马鞭已经挥落在我的马骑上!

□□的马立时扬蹄狂奔。

我惨叫一声。

蒲景离你个小人!!

一边勉力俯下身,我慢慢收紧缰绳,想努力减缓马速。

身旁,蒲景离御马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在心里哀叹。

还能怎么办?只有跟上去了。

为免再次激起他的斗志,我只能略慢一些于他,跟得近一些后,我大叫道:“好好,我输了!不比了!”

蒲景离回头,展眉一笑:“你赢了就停止!”而后他又转过头去,抬起手臂高高扬鞭策马。我们的距离再次拉远。

我微微一怔。

——第一次看他笑得这样毫无拘束,灿如春华。

只想起了一个词:鲜衣怒马。

回过神时,蒲景离的马已驰远,

苦叹一声,我望了望身后。

还好,那三只也够争气的,虽然马力不好,但起码还尽力跟着呢。

我扬鞭,轻喝一声,全力催马奔行。

☆☆☆☆☆☆☆☆★☆★★☆☆☆☆☆★☆☆☆

《孟子•滕文公上》 原文是:“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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