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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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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漆的两扇大门敞开着。袁双林袁二爷的豪爽好客是远近闻名的,他家的大门从早到晚都这么敞开着,无论是谁都随时可以进来,绝不会有人阻拦。不过今日,气氛似有些与往日不同,门边上的家丁虽还立在那里,面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不时向门里张望。

一辆马车忽从街那头驶来。马,老得皮毛无光;车,旧得吱嘎作响,似是随时会散了架子。车和马,就在红漆大门外停了下来。家丁立刻挺直身子,满面含笑。这是袁二爷的吩咐,哪怕家里刚死了人,对上门的客人也要笑脸相迎,以礼相待,不管他是王侯还是乞丐。

从车辕上跳下来的人穿着得真也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但这家丁眼里是见过人的,人不可貌相,自然更不可以衣相,何况这驾车的年轻人,你若仔细看上两眼,便会发现他双眉如剑,双目如星,虽是定有急事,说话却从容不迫;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竟是个英俊的美少年。他向家丁抱了抱拳,道:“敢问大哥,这里可是袁双林二爷府上?”

家丁急忙还礼:“正是。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容在下通报。”

年轻人道:“在下燕十七,与袁二爷素不相识,本不敢来打扰……”

家丁暗想:说这话的人多了,可还不是都来了,谁也没见得少打扰。嘴上却说:“公子太客气了。家主一向爱结交朋友,只是今日身体有恙,可不知燕公子有何重要事情?在下袁保,在府中也忝为外门总管,可有为公子效劳之处?”若在平日,他不会这么样说话,但今日二爷重病在身,正在诊治,这时上门的客人,若只是来要钱的,那他就没心思往里请了。

年轻人道:“正是听说袁二爷身体不适,府上请了一位神医,可是?”

袁保一怔。他在袁府外门呆了四年,还没见过到了袁府先问医生的。“不错,敝处是延请了一位神医。”是不是神医,还要看他能不能治好二爷的病。虽然那位周爷一力推荐,把这位皇甫先生夸得天花乱坠,但人毕竟是太年轻了,有多大道行可说不准。偏生这位周广周爷又是个最大大咧咧不甚牢靠的人。

年轻人吐了口气,仿佛放了心:“在下正是来求医的,贵管家可否引见?”

袁保又怔了。求医?跑到袁家来抢医生?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个嘛,实不相瞒,皇甫先生正在为家主诊治,公子—”

年轻人又抱了抱拳:“在下并不敢耽搁袁二爷的事,只是有个朋友伤势极重,敢请管家代为通报一声,可否请皇甫先生为二爷诊治后,也为在下的朋友一施妙手?”

话说到这份上了,袁保还能说什么。而且这年轻人叫人看着便生好感,又执礼如此之恭。袁保露出笑容,道:“既然如此,燕公子请进来稍坐,在下去通报。”

年轻人道:“不敢。在下就在门外相候,只烦请贵管家快些就好。”

袁保不便勉强,而且救人如救火,也不好耽搁,点点头,转身就走,果然走得极快。马车中忽有人淡淡道:“袁府好客的名气果然不是虚传。”声音平和却甚微弱,仿佛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燕十七道:“不错。有这样的管家,主人之豪爽有礼可见一斑。”

车中人喘了口气,道:“其实你又何必费这番力气。纵将我活着送到蜀西,也一样是死,只不过零打碎敲的多受些罪而已。这样的救人,还不如杀人来得痛快。”语声中满是讥诮之意。这声音居然是傅行之。

原来当日任飞霜并未猜错,在铁羽军箭下救人的果然是燕十七。他本号称快手,祁晓心虽是妙手,终逊他一筹,她在掌心暗藏药粉,随树枝投入火堆中的把戏哪里瞒得过他。只是神仙醉确实厉害,他虽早有防备,仍是略吸入了一丝儿,身上也是乏力,若当时傅行之不拦阻,他纵能与田武等人一战,也保不住罗艺林等人不死。待他随后赶来,恰好遇上鸳鸯神捕围攻肉铺,且大有杀人灭口之意,不由也是心生疑惑。但他身为捕快,虽救了人,却仍坚持要将傅行之解往蜀西。只是傅行之或许是在剧斗中强用真气,伤势陡然恶化,燕十七连日来一面以本身真气助他疗伤,一面携他四处求医,却全无起色,反而一日坏似一日,眼看竟已有气血枯竭之虞。傅行之自份双腿已残,何况任钟二人明是要栽赃于大将军,他久在官场中厮混,对官场中的倾轧手段一清二楚,自知只要被押解入蜀,必是一死。若是平日,他晓得燕十七既与此事无关,又是倾力为他治伤,他本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焉能不领情?只是如今平白遭诬,身受重伤,更且双腿被废,即使不死也成废人。种种变故之下,竟将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也变了心性。他平日里从不肯出口伤人,今日却也出言尖刻起来。

燕十七也不动气。他年纪虽轻,但年少气盛这四个字却绝对用不到他身上。他只淡淡道:“你若果真有冤,更不能死。”

傅行之冷笑道:“你不必说这风凉话。你明知我一入蜀西,便有冤也是必死。你们这些干刑捕的,不只会为虎作伥,还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燕十七道:“我只是捕快,没有审判定罪的权力,更没有随便放人的权力。你的案子有蹊跷,我知道。我自当尽力为你奔走。但此时此地要我放你,却是知法犯法,我不能做。”

傅行之冷冷道:“鸳鸯神捕绝不容我活着,你若要为我奔走,他们连你也不会放过。”

燕十七一笑,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又露了出来:“他们若有违法的证据落在我手中,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傅行之怔了半晌,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真是多管闲事。可知爱管闲事的人死得快?”

燕十七笑道:“承蒙提醒,不过我现在还活得蛮高兴的。”

傅行之也想笑笑,骤然间只觉四肢百骸同时一热,仿佛有千百点火星自毛孔中钻了进来,直钻入骨髓之中,连血液也似沸腾了起来。饶是他咬紧牙关,终于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帘子一掀,燕十七已俯身进来,道:“可是伤势又发作了?”只这片刻之间,傅行之已口不能言,浑身大汗滚滚而下。

袁保还未出来。燕十七本不想无礼的,再好客的主人也不能忍受无礼的客人,何况他是来和主人“抢医生”的,所以他自一开始便极其恭敬。但此刻袁保还未出现,傅行之却已伤势又发,看这次的情形,比上一次又厉害了许多。他只好抱起傅行之,闯进了袁府大门。

袁家没有多少下人。袁二爷与当地士绅友好卞大爷、尚三爷都算富贾一方的大户,但袁二爷无儿无女,大把的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花在结朋交友上的。故而,他不多养下人,也没必要。养家丁做什么?看家护院?凭袁二爷知交满天下,谁敢动他?故而燕十七一路进了院子,都无人拦阻。直到穿过一条回廊,方看见两个人。

一个是袁保。他还没有进后园,就被人拦下了。拦住他的是卞大爷的养子卞文青。卞大爷、袁二爷、尚三爷是好友,近年来还有意结为儿女亲家,所以这位卞家少爷是常在袁府的。只是他今天一脸愤愤地自后院冲出来,还真把袁保吓了一跳。

卞文青一看见袁保,登时拧起了两道浓黑的眉:“你不在大门守着,跑到后园来干什么?”

袁保号称是外门总管,其实偌大的袁府总共才四个下人,外门上更是只有他一个,他不总管,又叫谁管?只不过袁二爷拿他一向当个朋友弟兄看待,外人眼里还真错当他是大总管呢。袁保自己心里明白,袁二爷虽待他好,他可不敢失了分寸。二爷愈待他如兄弟一般,他愈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一看见卞文青,立刻垂手道:“卞少爷。”他晓得这位卞少爷一向脾气大,只是这次似有些邪劲,看他的神情,仿佛刚刚吞了一包火药在肚子里,既似愤愤不平,又似恼羞成怒的样子。

卞文青又瞪了他一眼:“你进来做什么?”

袁保关心老爷:“二爷那儿—皇甫先生怎么说?要不要紧?”

袁保这么一个善察言观色,见表知里的精明人,今日也会说错了话。他一提到皇甫先生四个字,卞文青目中的火立时蹿了上来。又是皇甫先生!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犯得上周大叔那么捧他,养父那么敬重他,还有—彤儿那么,那么注意他!他究竟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狂成那个样儿!只不过比一般人冷一些,傲一些,也许,还俊一些?呸!他哪里算俊,不过小白脸一个罢了!但是,女人为什么偏偏会喜欢这种小白脸……他强压下心火,冷冷道:“正在诊治。你没事回门口去看着吧。”

袁保这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忙道:“不是的,有个年轻人,带了个病人,求见皇甫先生。”

这话犹如火上浇油。卞文青本已放平的双眉,陡地又立了起来。他本是个眉直目正的年轻人,但这两道浓黑得有些过分的眉在脸上一竖起来时,却带上了三分煞气,怒道:“莫明其妙!闯到这来求医?天下大夫莫非都死光死绝了不成!叫他们走!袁家不开药铺医馆,到这来找什么大夫!”

袁保不晓得他是上的哪门子的火,讷讷道:“但,便那年轻人好象确实很急,他说—”

卞文青不容他说完,已怒道:“你管他说什么!你也不长眼么?袁二叔正在病着,你却叫大夫去瞧别人!平常这些人招摇撞骗的吃了拿了也还罢了,今天连大夫也要抢么?我看你是糊涂了!”话犹未了,他一眼已看见燕十七和傅行之,眉毛一挑,怪叫道:“好呀,还直接进来了!”

燕十七沉住了气,道:“抱歉得很。在下实不愿打扰袁二爷,也并非有意与二爷抢大夫,只是—”他话尚未完,卞文青已戟指喝道:“滚出去!”

燕十七面色微微变了变。卞文青这做法实在已是无礼之极,不止无礼,是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丝毫也不懂得如何尊重人。但他只微微一变色,随即恢复了常态,道:“在下这位朋友伤势委实危急,久闻袁二爷急公好义,还请—”

卞文青第二次打断他的话,顿足喝道:“我叫你滚出去,听见没有?”他今日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全撒在燕十七身上了。

燕十七不再打话。他左掌贴在傅行之后心,已觉他体内气息紊乱,收束不住,已不能再拖了。他已不想再与卞文青说话,这样专横跋扈的年轻人他见多了,再和他说下去只是白费唇舌。故而他横抱傅行之便向前走,他已嗅到后园飘来的药香,那么医生一定也在后园。

卞文青怪叫道:“好大的胆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倏然双掌齐出。总算他见傅行之是个病人,下手不往他身上招呼。这两掌风声虎虎,还真是有几分功夫。但他眼前一花,两道掌力全部走空,燕十七已自他身边走了过去。

袁保与卞文青本都在月洞门口,只一个阶上一个阶下。月洞门也不宽,燕十七手上还托了个人,亦不见他如何作势,似乎只是随随便便一跨步,已到了卞文青身后。卞文青立时反足后踢。他的一身功夫多是向袁二叔府上的朋友学来的,十分芜杂。方才两掌用的是罗汉伏虎拳,召集这一足反踢却是山西的“弹腿”;同时反手虎爪擒拿,上拿腰眼,下踢膝弯。

燕十七眉头一皱。下踢膝弯还没什么,虎爪拿腰眼就未免太毒辣了。他手上仍平托着傅行之的身子,只倏一摆腰,腰间悬着的长剑猛然一荡,喀一声轻响,卞文青立时捧腕一个踉跄—燕十七长剑剑鞘切在他的虎爪手上,已将他腕骨切断。燕十七足不停步,只冷冷道:“你的虎爪太毒辣了。”

话犹未了,两道雪亮的刀光左右劈到。这两个也是袁府上的朋友,一对孪生兄弟诸刚、诸正,也是袁保的朋友。本是听到卞文青在外喝斥袁保,赶来劝和的,却不料一出来已看见卞文青右腕被人断了。这一下两人当然不能不出手—枉被袁二爷花银子养在府上,怎能眼看有人闯入伤人而不顾?一刀斩出,都落了空。燕十七似动过,又似没动过,但两柄刀已被他夹在左右腋下。诸氏兄弟立时抽刀,不动;翻腕,若他不放,就将他臂下和两肋皮肉全刮绞下来,仍不动;聚力于腕,振刀,还是不动。刀仿佛嵌在了石头里,纹丝不动。诸氏兄弟这下都冒了汗。他兄弟二人的刀法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了不起,只是天生力大,一般人还真不敢硬接。不想今日遇到了这年轻人,竟好似蚍蜉撼树,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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