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二人转头一看,见二师兄、三师兄陪着师傅走了过来。
路问章看着师傅,慢慢跪下,九师妹冲师傅施了一礼,站过一边。
师傅看着路问章,叹气道:“你也大了,也有主意了,倒不把为师放在眼里。”
路问章磕头道:“弟子不敢,只是青儿在寒山实在待不下去。”他想着无论怎样都要与青儿在一起,决心一下倒不害怕了,说话也不再顾忌。
师傅看着他,眼里露出失望伤心的神色:“我养了你十几年,教你识字,授你武功,却比不过一个结识没几天的孩子?”
路问章无话可答,只磕头不语。
师傅又叹道:“你与他本不是一路人,我劝你,你也不听,我想法赶他走,你又跟着,现下居然连叛出师门的事都做了出来,你让为师好伤心啊。”
路问章抬头细看师傅,果见憔悴不少,鬓边又多了几根银丝,心里也不禁心酸起来,再磕头道:“弟子不孝,惹师傅伤心。”
旁边三师兄劝道:“五师弟,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师傅说了既往不咎,还认你做寒山门下。”
二师兄也说:“是啊,你带文师弟下山,师傅也只说是派你们出去办事,暂时将众弟子压服下来。”
路问章听了此言,心里一热。他知道师傅向来爱惜自己的名望,此次为了自己不惜用虚言压服众人,已是很难得的了。
他心里真是犹豫了一下,可一想到青儿,只得狠下心道:“求师傅赎罪,请师傅开恩,无论怎样的责罚弟子都一并承受,只这寒山我先不能回。”
师傅听了他说,冷笑一声:“叛师之罪,你以为儿戏不成?责罚?你以为还用门规么?你说,我是该斩你一手,还是该削你一足?”
此言一出,九师妹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师傅开恩。”
师傅继续说道:“今日我明白告诉你吧,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不要迫我动手。”说罢转头看了那二师兄和三师兄一眼,不再理他。
九师妹急得直拉路问章的衣裳。
路问章也早想到若是不走,大家撕破脸动起手来,自己占不了什么便宜,当下只得答应。
他站起身,又望望紧闭的院门,这才转身走了。
青儿在屋里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并无刀剑相碰之声,心里还稍稍安慰,知道路问章并没动手,可等了许久,外面再无声息,想着路问章许是真的走了。
他心里万分不舍,路问章对他的好一点一滴浮上心头,不知不觉泪水已充满眼眶。
青儿伸手将床头的面碗拿了过来,用筷子一搅。那面已经坨了,成了一大块面饼。他用筷子扎了一下,挑起来啃了一口,只在嘴里嚼着,又如何咽得下去,眼泪一颗颗地滴在了面碗里。
他对自己说道:“不哭,不哭,我已十六了,不能哭,不能哭,大哥不喜欢我哭。”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往下掉。
哭着哭着,不觉累了,只伏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他身上有伤,伤心之余又食不下咽,这一躺便是两天,到第三日才勉强挣扎起来,一步一挨走到伙房要了个馒头。
那小僧见了他都吓一跳。这两天见不到他们出来,以为他们都走了,没想到青儿还在,却已瘦得脱形,忙着给他做了碗热粥,送他回来。
青儿又挨几日,身上的伤渐渐好了。他听路问章临行前嘱咐他的话,哪里也没去,闲下来就在院子里打拳练剑,将路问章所教都练得纯熟。
天气渐渐凉了,一日短似一日。越敏那里没有消息,路问章那里更是音讯皆无。青儿恨不能将自己的心用剑劈成两半,一半放在越敏那里,一半随路问章带走。
这一日,他又走到院子里,抬头望望,见远处天边阴沉了起来,知道要变天了。
不一会儿,果然天上下起了冰粒,因地面尚暖,落地后都成了雨水。
青儿正要回屋,忽见一个小僧跑了过来,见了青儿倒奇道:“施主你还没收拾吗?”
青儿听得一愣:“收拾什么?”
那小僧用手在头上遮着,忙忙告诉他:“镇海王爷发了宏愿,要翻修我们宝象寺呢,这几日,居住的施主们都收拾行李准备走呢,你怎么不知道呢?”
青儿听了,一时回不过神来,也没有答话。那小僧看他不语,忙忙地跑了。
青儿心里乱乱的,当下也不顾冰雨寒冷,一步一步走到院外树下。那大树的树叶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了不多的几片挂在枝头。青儿靠在树上,轻轻地说:“我不走。我若走了,他回来到哪里找我呢?”
这种凄凉的心境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初被越敏赶出来的时候,他便伤心欲绝,可那时遇到了路问章,对他呵护备至。现下又剩他独自一人,再体味到有路问章在时的温暖,越发显出此时的凄凉,心里更是难受极了。他靠着大树,傻傻地想:“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难不成还把大树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