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孟义就早早起来,见全叔叔那里还没有平西王的音讯,也不知浙东情形究竟如何,心中的焦急按耐不住。
他与全叔叔商量,待吃过午饭便上路,青儿自是与他同去浙东。
在早饭桌上,他见路问章和青儿两个依然是默默无语,互不答言,心里不知再想个什么办法替他们化解才好。
全叔叔看这行径,早私下问了孟义,才知道是孟义顽皮,故意将路问章说得不堪。全叔叔心中虽怪孟义调皮捣蛋,可事已至此,也无计可施,想向路问章道歉,却见他一颗心系在青儿身上,对其他事情浑不在意,可两人态度又是如此,心里倒也想替他们化解化解。
这一顿早饭,就只见全叔叔和孟义你一言,我一语,拼命找话,可那两个人默默吃饭,并不答腔,弄得孟义无论如何说不下去,真是气馁的很了。
正颓丧间,忽听传禀,门外有客来访,在座几人相互看看,还以为是浙东有了消息,孟义急得抢先一步蹿了出去。
到了门口,就见门外站了一个妙龄姑娘和一个英武后生,均是身着白衣,神情萧索,腰下配着宝剑,可孟义并不认识,正愣神间,余下众人也跟了出来。
青儿见了,这二人却是认得的,一个是那九师姐李姑娘,另一个是二师兄。他二人看见青儿,也不理睬,待路问章拖着腿出来,双双向前。
青儿一惊,生怕他们再将路问章抓回寒山,下意识上前一挡,嘴里叫道:“小甜。”却见这二人走到路问章跟前,双双跪了下来,口称“见过掌门”。
这一下,路问章也愣住了,心念急转之间,悟了过来,上前一把揪住二师兄,声音颤抖地问道:“二师兄,师傅他。。。。。。”
二师兄的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九师姐在旁边已放开悲声:“师傅。。。。。。去了。。。。。。”
全叔叔等人不明根由,只在旁边默默看着,不便答话。孟义早知此事,听到此处便伸出手去,默默拉住青儿的手,只觉得青儿双手冰冷,全是冷汗,再看青儿脸上,鬓边也是汗水微渗,两只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路问章。
路问章双腿一软,也跪了下来,只颤着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师兄说道:“九师妹放走你后,师傅虽已知道,但并没叫我们去追。”他看了一眼九师妹,又低声补充道:“也并没责罚九师妹。”
路问章心下稍松,冲九师妹微微点头,又听二师兄接着说道:“他一个人在那密室中坐了两天两夜,也不吃饭,也不歇息,我们只在外面守着,也不敢进去打扰他,五师弟,你这一走,师傅便知你再不会回来,师傅他。。。。。。师傅他当真很伤心呢。”
路问章心中苦笑:是啊,若不是师傅过于看重于他,也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吧?可当着外人,总不好指摘师傅,于是默然不语。
二师兄又道:“师傅自那日起染了风寒,也请了郎中来看,原说不碍事的,谁知又拉了肚子,折腾了七八日,师傅便不行了。”
见路问章并不答话,只在那里沉默,九师妹急道:“五师兄,你还想什么?师傅临终之时,已命寒山上下尊你为掌门,你快和我们回去吧。”
路问章苦笑道:“九师妹,我被师傅封了穴道,哪有武功呢?”
二师兄却接道:“请掌门回去后再说。”
路问章心中一动,听二师兄的话似乎此事还有转机,想着能回复武功,又能成为那威镇江湖的寒山少侠,他的心里倒真是狠狠动了一下。
可是,便如此走了么?这次分别不比上次,怕是再难回头,也再难与青儿相见了。他转过头去,挨个看着众人,盼着有谁能给他拿个主意。
目光过处,只孟义眼里露出焦急的神色,青儿却低了脑袋,并不看他,脸上并无特别的神情。
路问章心里一寒,是啊,青儿心里恨他怨他,此刻又要与孟义去救越敏,在他心中,怕是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吧?
路问章微微叹一口气,心里已经定了主意,对孟义说道:“小甜,我回寒山了,你们。。。。。。你们自己照顾自己吧。”
孟义急得只拉青儿的手,却见青儿并不抬头,着急之下顾不上别的,悄悄说道:“大哥要走了,你不说点什么吗?要他留下也不是不行啊。”
此言甚得路问章心意。他心想:是啊,只要青儿你说一句话,我宁可不要这个掌门,也要留下来陪你,可你一言不发,却连小甜也不如么?
众人的目光都凝在青儿身上,终于,青儿抬起了头,冲着孟义微微一笑:“大哥回去做寒山掌门,这不是好事么?况且这一去,武功必会回复,这又是一大喜事。我们该为大哥高兴,哪有留他的道理?”他冰雪聪明,从二师兄话中已知端倪。
他这几话句句在理,孟义听了却句句驳不得,路问章听了却觉句句锥心,如坠冰窖。
他勉力从地上站起,团团一揖:“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路问章。。。。。。”想要再说什么,只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又哪里说得出来?
孟义接道:“大哥,你放心回去,等我们完了事,自会去寒山看你。”嘴里说着,手里狠拉青儿,盼他再说几句告别的话。青儿却再不开口。
路问章拱拱手,不再说话,也并不再看青儿一眼,转身走到二师兄跟前,虚虚一扶,二师兄和九师妹站起身子,三人慢慢往远处走去。
余下众人一直默默看着,待他们走远,这才回身走回宅子。
路问章突然一走,众人也没了心情,孟义也不似往常一样吵嚷喊叫了。全叔叔和孟义商议半晌,将孟义与青儿去浙东之事商议妥当,孟义回身来找青儿。
青儿却并不在自己屋中,孟义等了片刻,仍不见青儿回来,想了一想,便走到路问章住处的门外。
他见那门半掩着,便伸手一推,将门推开,见青儿果真坐在那里,为路问章收拾衣物。
孟义奇道:“他人都走了,再不回来,你还收拾这些做什么?”
青儿也不答话,只将手里衣物叠好,打成小小包袱,方道:“那日在宝象寺,我也以为他一去不回,也是这样将他的衣裳收拾了。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怎样?难道这一辈子就不见了么?”这话说到最后越说越慢,最后两字几近耳语。
孟义听着心酸,叫道:“傻子,你们俩明明相互喜欢,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既喜欢他,不愿他走,干什么不留他呢?”
青儿淡淡笑道:“留他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失了武功,对大哥来说是多么不甘的一件事,现下师傅肯认他,我真为他高兴。”嘴里这样说着,睫毛却一点点湿了。
孟义看着心疼,跺脚说道:“真不懂你们。”想想,又说:“你心里难受,哭出来好点。哭吧,我不笑你。”
青儿还是淡淡一笑:“我不哭,大哥最不喜欢看我哭了。”话是这么说着,声音也一点点嘶哑。
孟义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坐在那里陪他。青儿平复一下心情,倒对孟义笑道:“你还这里做什么?咱们不是待会儿就走么?你都收拾好了?”说着拉孟义起来,回屋收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