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上章标题打错了。 魏无花道:“我早说过不会告诉你。”
秋晓云淡淡道:“你说那话时以为自己处于优势,而人在生死关头,往往会改变主意。”
魏无花冷嘲:“现在论胜负,为时过早吧?我虽然落在你手,可我的手下还在,你敢伤我一分一毫,她们就砍下这里一个人的脑袋!”
秋晓云的目光扫过这间宴客大厅,魏无花的手下已经散入众宾客座间,将手中的兵器架在离自己最近的客人的脖子上,这些人中毒一动也不能动,只要秋晓云稍有异动,别说砍下一个人的脑袋,就是砍下二十颗脑袋都没问题。
“看来这里用不着咱们了呢,早知道就不赶那么急了。”
众人随声看去,一人懒懒散散地倚在厅门边,意态狂狷、笑声朗然,另一人站在一旁,手抚前胸,似因急骤运动而平复喘息,望着魏无花的目光里是实实在在的惊讶。
秋晓云微笑,“不,你们来得正好。”她知道他们为了来这里一定费尽艰辛、惊险无比,目光落在毕连天溅了点点血迹的衣衫上时,从来都波澜不惊的眼神泛起了一丝涟漪。
萧独飞的眼光在魏无花手下那二十个人身上打了个转,而后冲魏无花一笑,“这位夫人怎么称呼?居然请得动‘东西双刀’?”
回答他的是秋晓云:“大名鼎鼎的多愁夫人。”
毕连天倒吸一口冷气,他与韩裁玉自小相识,和这位韩夫人相处来往也有十几年,想不到那位江湖大大有名的魔女竟曾和自己离得这么近。
魏无花厉声道:“毕连天!你今天帮着秋晓云,以后一定会后悔!”
毕连天冷冷道:“在下行事,从不追悔。”
秋晓云突然放手把魏无花甩到地上,甚至连穴道都没点,魏无花一惊之后又一喜,但立刻发现自己也象中了散功酥骨毒的那些宾客一样,一动也不动了!她大惊之下急忙向自己的手下望去,发现她们的身形都摇摇欲坠,“你们用毒?”
“正宗雾灵宫的‘清风散’。”萧独飞对她微笑,“无色无味无嗅,随风而散,沾肤即起效,比你那一定要加在茶水才有用的‘散功酥’强多了吧?”
魏无花怒气填膺,几欲昏去,眼睁睁看着萧独飞为众多宾客解了毒,眼睁睁看着自己仅剩的心腹手下被押下,眼睁睁看着满面羞愧的丈夫强拉着神情不舍的儿子退出厅堂……眼睁睁看着秋晓云、萧独飞、毕连天他们三个安然站在自己面前!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秋晓云道:“魏无花,你还有什么话说?”
魏无花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突地放声大笑,“我恣意半生,想不到竟被人算计、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但是你们的下场一定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她的笑声倏然停顿,一缕黑血划过唇角。
她疯狂的笑声余音袅袅,合不上的双眼里满是狠毒狡黠之色,毕连天目光落在她脸上,竟不由得打个冷颤,这笑声、这面容,都仿佛与临死时的小桃母亲重合在一起,她们的诅咒也是何其地相似!
秋晓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柔和得仿佛风在轻诉:“你伤势怎么样?”
毕连天抬起头,正望进秋晓云幽沉如秋日湖水的眼睛,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这一池幽水中,再也捞不起了……
东方世家在废墟上重建起来,秋晓云又回到了原来的住处将养内伤。
虽然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却已不是同一个小院。
冷冷清清的星光,冷冷清清的小院,白日的喧嚣已全部沉淀。
秋晓云立在夜色里,立在院角新栽的一丛玫瑰花旁。
玫瑰开得很艳。比人还艳。
但毕连天的目光却一直停在秋晓云身上。
秋晓云道:“你这么晚把我叫出来,不会是为了这么看着我直到天亮吧?”
毕连天叹息一声,“晓云,你如此聪明,难道真的猜不出?”
秋晓云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但毕连天却瞧见她脖颈侧的血管猛地迸跳凸起。
——虽然只有微淡的星光,但以毕连天的眼力来说已经足够了。
沉默了很久,秋晓云才沙哑了声音道:“我不能。”
“不能有情?”
这次沉默更久,“要做一个绝顶的剑客,就不能有任何的顾忌和弱点。”
想练成绝顶的武功,不仅要有良好的资质、高明的师父、不怕流汗甚至流血的苦练,更要将全部的生命和热情都奉献出来,才有可能达到巅峰。
——不惜一切,追求修炼的真义,才是一个剑客的生命。
修剑如修禅,有了得失之志,有了爱憎之心,就有了悲欢喜乐、烦恼忧愁,就会蒙蔽明透的剑心,牵绊住追求剑道的步伐。
这些毕连天都懂,他也是追求剑之巅峰的人,尤其秋晓云面对的不只是自身的修炼,还有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有情就会有顾忌、有弱点,就会被敌人所乘。本来他很有信心要帮助秋晓云报仇、等待秋晓云回应,但这些天来,他心底深处总有种隐约的恐惧,仿佛陷身在冥冥命运里,走向无可避免的悲剧。
星光零散、夜沉如墨,寂然庭院是那样的静止,远处群山是那样的肃穆,秋晓云悄然离去,只留他孤单单在苍茫之中,心中升起不可抑制的悲伤……
秋晓云在东方世家里漫无目的地乱逛,东方世家重建不久,除几处主要建筑已经盖好外,其它地方仍是废墟,处处堆放着木料砖瓦。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看风景?”萧独飞靠在一个木料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明明身处烂泥破瓦之中,但那优雅从容的仪态,却仿佛在春风细柳、鸟鸣花香里。
秋晓云停住脚步,“大半夜的,你不也在这里看、风、景?”
萧独飞道:“非也,只因同舍之友出门良久未归,所以出来找寻。”
秋晓云暗自诅咒,东方世家虽然还没盖起多少房子,但给南侠北邪各一间单独客房却毫无问题,但这两个人却偏偏要挤一间房。一个毕连天在小院当中直杵杵地立着,自己不好留在屋里,只能躲出来,偏又遇到另一个!为什么他们非要在同一天晚上跟她摊牌呢?
萧独飞笑她一脸懊恼,“毕连天把话说明白了?”
秋晓云叹息。
萧独飞道:“我就觉得这些天他有些焦躁,可是他不该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毕竟……如果等不起,也许就很可能再也得不到……”
秋晓云伸出手,指间夹着一根绿梗,梗尖上没有花瓣,只余残萼,“你看这是什么?”
萧独飞道:“你院里的玫瑰花?”
秋晓云道:“没有花,就只有刺。无花的蔷薇,刺都藏在密密的枝叶遮掩下,要多久才能找到那枝隐藏最深的梗?拔掉那根最长最毒的刺?要等多久?”
萧独飞皱眉:“你少听魏无花的胡言乱语。你不是已经没了感情,而是现在不敢有罢了,怕情太浓,消磨了你的意志;怕爱太深,有万一时斩不断牵绊,但我和毕连天不会成为你的弱点啊,我和他都是足够强大的人,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反而是你比较弱吧?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秋晓云默然良久,道:“我以前在东方世家坐井观天、自视甚高,认为只要找到了人,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出道以来也一直得你们另眼相看,虽不会得意忘形,但虚荣之心沾沾自喜也是有的,直到泰山事件若不是毕连天随行,我已死在‘一笑销魂’之下;而韩府一战,因轻敌大意而惊险无比,更让我明白世上许多事都不能尽如人意,我也不是武功绝项、算无遗策的高人。我越明白敌人之隐秘强大,就越清楚自身之不足,真的真的很怕……”
萧独飞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是常理,不是你有什么过错,你不必钻这牛角尖。”
秋晓云苦笑,“但这种心理却严重影响我修炼之心。独飞,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找个地方把我的心情整理清楚,请你转告毕连天,等我回来,一定给他一个答复好吗?”
萧独飞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
秋晓云叹息,“我只怕见了他、说了话,心更乱。”
萧独飞垂下眼帘,“好吧,我替你传话。”
秋晓云展颜一笑,“多谢。”
萧独飞望着她隐没于夜色的身影,喃喃道:“为什么偏要我做这件事?你明明知道我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