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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月下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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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笙]

“桃花村”的夜色与我离开时没怎么变,一样的山高云远,一样的月皎星晰。

我曾经无数次地心里勾勒过袁纾儿的样子,虽然知道她是当世侠女,虽然知道她对我爹有情,这个极有可能成为我二娘的人,我以为,我会讨厌她,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当她站在我的面前,我颇感意外。

她的模样很“俊”,我很少用“俊”字来形容一个女子,可是,袁纾儿就是一个很俊的女子,我一直不喜欢女子习武,不喜欢性情刚强如男子汉一般的女子,十几年来,她与袁承将军长驻边疆,五年前,皇上特封她为副将,她也是我国惟一一个有军衔的女子。

很难理解像她这样女子会为了我手无缚鸡之力的爹,至今尚未成亲。

我走出院子里,静静地坐在月光底下。

“是不是已经决定留在‘桃花村’了?”

我应声回头,看见袁纾儿走了过来。

“似乎我如何决定都与你无关。”我淡淡地说:“我娘的坟,花了你多少银子,我会还你的。”

“不必了,算是我对慧姐姐尽一点心意。”

慧姐姐?叫得好亲热,我听来刺耳,更加冷淡地回了句:

“不用了,受不起。”

她爽朗地一笑,好像并不介意我的话,将手里的剑轻轻一扬。

“听你爹说,你的功夫不错,有没有兴趣过两招?”

“那我爹没跟你说,我从不与女人过招吗。”我不屑地望了她一眼,起身要走。

只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我本能地一低头,躲过她一剑,随即,她劈头刺来第二剑,我一侧身,躲过第二剑,紧接着,她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我一一化解。

“喂,你够了。”我喊道。

“你不与女人过招,那被女子攻击,你会不会还手呢。”她笑嘻嘻地说着,将剑鞘丢了过来。

我接剑鞘,与她对招。

她身型矫健多姿,剑法精妙纯熟,我不敢有丝毫马虎。

不知不觉竟然与她对拆数十招。

闻名不如见面,面对袁纾儿,真正让我见识了巾帼不让须眉的本色,她与我对弈,并未用尽全力,看似杀招,却只用五成功力,如若不然,只怕我连应对之力也没有。

她的剑法如行云流水,如丝如履,如铁如石,刚柔相济,身为男子的我也是自叹不如。习武之人,贵在胸襟广阔,她的剑法胜我百倍,却不燥不骄,没有丝毫凌人之势,单凭这一点,不觉对她横生几分佩服。

再过十几招,我已显有败绩。

我的武功,师承一个老叫花子,我不知他是何门何派,更不知道他姓什名谁,五岁那年冬天,饥寒交迫的我得师父相救,师父夸我体格不错,教我习武。

父亲找到我之后,师父也深夜潜进丞相府,指点我的武功,师父教了我十年,然后,隐亦江湖,我找过师父很多年,无果。

“自愧不如,海笙认输!”

袁纾儿嫣然一笑,挥舞着长剑,使的正是我刚才与她对招的“月影剑法”。

月光下,她将这套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其中,更不乏将其不足之处改得恰到好处。我一直觉得,师父所授得这套“月影剑法”与他所授的其他剑法大为不同,刚毅不如,反而略有柔态,不过,各中变招极是精妙,只是有个别之处,略显瑕疵,只因我资质有限,这套剑法修习多年,也无法改良其不足,现如今,袁纾儿竟然将这套剑法演练得完美极至,我不觉大感意外。

“‘月影剑法’讲求‘精则变,变则通’,所谓‘月影’乃如水中之月,亦非月之本身,行与剑法,讲求‘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她说。

经她这样一说,让我若有所悟。

照她所说,我演练一遍,果然精进不小。

“多谢指点!只是,你如何会这套剑法?”我奇怪地问道。莫非她与我师父相识?

“这套剑法,乃是我二十二岁时所创,只是年少气盛,有些招式过于凌厉,三十岁之后,才将此改进。”

“‘月影剑法’是你所创?”我失声问道。

“这套剑法,我只教过我师兄宋辰,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宋辰师兄的入室弟子!”

一时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爹要续弦娶她,我也不会横加干涉,她对我爹有情,与我不能接受她是两回事,可是,现在知道,她居然是我师父的师妹,是我的师姑,我将如何自处。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我只是敬重你爹的为人,事隔这么多年,我早已无非分之想,况且,在你爹心里,除了你娘,难容他人。”她说得坦白真诚,但隐隐透着些许无奈。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我们父子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官场之中,奉承巴结的人不少,但真正可以坦诚交心的,几乎没有。从未在父亲的口中听到谈及母亲,也许,是他想说,只是我从来没有给他机会。

“知道为什么,我以你爹的名义为你娘刻碑吗?”她问。

我沉默着,不出声。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爹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爹不曾再娶?”她轻叹一声,“多少年来,你爹心里的苦没有人知道。”

看来,她对我的家事所知不少。

“你爹是当世豪杰,他的胸襟,世间无人可比,其实,我一点也不怕你笑话,相信你早有所闻,十五年前,袁纾儿曾立誓,非沈轼不嫁。”

“你没有必要向我交待过些。”我说。

让一个姑娘对一个陌生人坦言自己的情史,已非易事,而且,这个陌生人还是她所倾慕男人的儿子。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娘在你爹的心目中,没有人可以代替,他的心,早已随着你娘,深埋黄土。”

“怎么可能,我爹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官位!”

“海笙,你太不了解你爹了,你见过你爹以权谋私吗?你见过你爹贪脏敛财?你见过你仗势欺人吗?”

我哑口无言。

“适逢国家多事之秋,储君待定,后宫弄权,江山社稷已经岌岌可危,邻国早觊觎我中原富庶之地,虎视眈眈,碍于与你爹所签之‘停战二十载’的协议,如今,二十年之期将至,边界纷纷驻扎重兵,大有整装待发之势。你爹就等于是国家的擎天一柱,他似一道抵御外敌的屏障。”

她一介弱质女流,竟将当今之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马上要护送灏儿进京,这一路一定险阻重重,有没有兴趣与我一同回京城。”她凝思着,“实不相瞒,我从军营里出来,本来同行还有八名护卫,现如今只有我一人。”

“他是谁?”

“他叫君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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