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公主遇刺之事轰动宫廷,事后皇帝下令严查,又新加了一批侍卫守护锦文宫。李越的伤势非常严重,群医束手,全靠铁玄凛不知如何,救回他性命。皇帝知道是李越救了公主,自是大加褒奖,甚至亲自去看望李越的伤势。琦歌却一直没去看过李越一次,方一羽问她经过,她也只知道发抖。李越时昏时醒几次,每每醒来,总要问起琦歌,知道她一直没来过,口中虽不说,脸上却忍不住有一丝苦痛之色。方一羽这时已有些疑心琦歌是在装傻,见她惧祸之下,竟对李越的性命之危视而不见,不免暗暗叹息这小女孩的凉薄无情。
但他毕竟不能断言琦歌是不是装的,决意想办法试探出来,也好解决这些时日宫中的重重疑云。
方一羽蓄意打听之下,从宫中老太监处知道,当年浅湖公主酷爱吹萧,琦歌幼承庭训,昔日也是精通八音,一管玉萧堪称出神入化。可惜她变傻以后,再未吹奏一曲,连浅湖公主惯用的寒玉箫也被她随手送人了。方一羽听了,心下一动,多方设法,也算他厉害,居然花重金在京中雅筠斋购回了浅湖的寒玉箫,带入宫中。
这日李越伤势不过初愈,却已挣扎着到宫中侍读。方一羽知道这小子侍读是假,舍不下琦歌是真,心下暗暗叹息,对这个小情敌,竟少了几分敌意,却有了些隐隐的同情。
太子见到李越着实困顿,走路也是歪歪倒倒,心下含愧,反而多了几分客气。琦歌却一如既往,木然垂目读书,对李越并无特别表示。李越看在眼中,面色越发苍白,却也没说什么。
方一羽看在眼中,只觉琦歌当真无情之极,越发大起疑心:“就算真的呆了,也该知道谁对她好,她就对谁亲近。琦歌这样神情,反而大有故意撇清的嫌疑,只怕真是装傻了。”心下思疑不定,好容易挨到讲完当日功课,方一羽故意把寒玉箫递给琦歌,微笑道:“琦歌,喜欢这个么?”他神情虽故做毫不在意,却暗暗盯紧了琦歌的神情——要知道这是浅湖遗物,若琦歌真是装傻,乍见亡母之物,怕不是面色大变?
却见琦歌当真目光一凝,直直看了寒玉箫良久,只看得方一羽心下狂跳不已!忽然琦歌明眸微转,嫣然一笑:“很好呀,谢谢方师傅,我很喜欢呢。这个奇怪的白棍子好漂亮,我要把它送给种花的驼子爷爷,他可以拿去做花凿。”说着笑嘻嘻的接过玉箫,轻轻道:“方师傅,你陪我一起去找驼子爷爷,好吗?”
方一羽愣住了,再没料到琦歌会是这样反应,一时间只有苦笑。太子见琦歌又要去找驼子花匠,不由得哼了一声:“连城,怎么你老是不顾身份啊?就算你只是父皇的义女,也不能丢了体统啊。”
琦歌闻言,低头默然不语。李越淡淡道:“既然如此,就让侍卫给花匠送去吧,公主意下如何?”他重伤之余,多说两句,不由得微微喘息冒汗。
琦歌点点头道:“好的。”当真把寒玉箫给了一个侍卫。方一羽看得直瞪眼。
这寒玉箫之事,方一羽算是大败亏输而归。他虽还是有些不信琦歌是真的傻了,却实在找不到把柄,一路回府之时,也觉悻然。
正自思忖,方一羽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低呼一声:“是了!”
自上次大病之后,琦歌变得越发沉默木纳,从未一笑。刚才看到寒玉箫时,她愣了一会,居然一下子笑得如花绽放!
她为什么笑?
莫非是看到浅湖公主遗物,只好用笑容掩饰心头的惊痛之情?
方一羽心下一动,暗叫一声:“好个琦歌!”知道毕竟找到她的破绽了。琦歌自然是装的,她不但不傻,只怕还心机深沉异常,更能以公主之尊、装疯卖傻,居然连精明的皇帝也一起瞒过,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就凭这一份忍人所不能忍的定力,已是难得之极!
方一羽越想越是不错,不觉苦笑起来,喃喃道:“是了,林琛和林奇峰的妹妹,又怎会是无能之辈?我可把她看得小了。只是,琦歌如此作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回想起那日琦歌大病昏沉中呓语的毒酒之事,心下疑团重重,决定折回锦文宫,悄悄找琦歌问清一切。这一次,决不容她掩饰回避。他要护卫她周全,却也得防着她是不是要对皇帝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