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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星传奇之龙潜于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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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却已经进了宁王府。

两名丫环引路,引着她走过画栋雕梁的前厅,进入曲山回水的后花园。

江南园林,名闻天下,林啸又是风流雅致之人,不知见过多少奇园名景,便连秋家所在的秋水山庄,也被她一手打理得让人流连忘返。

可是这宁王府花园,却让她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了。

这花园原是当今宁王朱宸濠的高祖,宁献王朱权手中所营造的。那朱权文武双全,胸中有经天纬地之才,当然成祖朱棣之所以能够打败建文帝而得天下,得朱权之助非浅。

只可惜,能坐天下的人,凭的不尽是才能本事,而是——要看谁的心更狠,帝王之家的争斗,胜者往往是那个心肠最硬的人。

朱棣登甚为皇,朱权反而遭到囚禁,他的封地本是在金戈铁马的蒙古宁城,却被改封到温水软水的南昌来。朱权在南昌终身软禁,王图霸业自此收起,转而诗酒自娱,借以排遣。从此大明朝少了一位雄心勃勃的亲王,世间却多了一位旷世才子。

他本是天性极聪明的人,任何事一到他手中,便变得不同凡响。他雅好音律,收集元以来各家曲谱,又订北曲十二宫调,作《太和正音谱》,此前曲谱皆散乱民间,《太和正音谱》一出,此后坊间凡有曲目,都以《太和正音谱》为准。

他又曾改“连珠”琴式而首创“飞瀑连珠”琴式。他所撰的千古名曲《平沙落雁》,林啸行走江湖之时,不知弹过多少遍。另外,他还曾作琴曲《秋鸿》,又撰辑《太古遗音》、《神奇秘谱》,收集千古以来失传名曲。若无《神奇秘谱》,世间的琴声,不知道要少多少光彩。林啸自学琴开始,耳中不知道听到多少回宁献王朱权的名号,他的一言一行,莫不被后世学琴者奉为圭皋。

自唐宋以降,品茶煮茗,莫不是以陆羽的茶经为准,喝的也尽是大龙团小龙团之类的砖茶,朱权作《茶谱》,其中言道:“立龙团、凤团、月团之名,杂以诸香,饰以金彩,不无夺其真味。然无地生物,各遂其性,莫若茶叶,烹而啜之,以遂其自然之性也。”,遂弃自唐宋以来的将品茶之道,制茶之法弄得娇揉造做无比的靡风,而说出天地生物,各遂其性的话来,只将茶叶原形原质蒸青保存,饮用时,那碧绿的茶叶于汽雾之中袅袅展开,仿佛置身于山间,自得原始之妙。自《茶谱》一出,此后世间饮茶之人,才开始品赏到茶叶真正的涤俗之质。

林啸虽然是个天不收地不管的性情,然而却对朱权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因她的所喜所好,所有潇洒不羁的爱好,若无朱权此人,只怕那些乐趣要大大地减少一倍不止。

此来南昌,吸引她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又何止是十美游湖这么简单,又何止是唐伯虎亲为画像这么简单。

那《神奇秘谱》、《茶谱》、《太和正音谱》的主人朱权,才是她自习琴棋书画起,就有的梦想。能够入宁王府一行,看一看朱权的故居,又是何等的诱惑,纵无唐伯虎在,这一趟宁王府,她也是非去不可。只不过,是否采用另一种方法罢了。

更何况,宁王意欲造反,宁王府藏龙卧虎,更增一重的诱惑。

宁王朱宸濠,在后花园的水阁中,等待着她这位自投虎口的美人。

两名丫环拂花分柳,引着林啸走过花树间,步上九曲莲桥,走向水阁。

林啸走在九曲莲桥上,看似袅袅娜娜,心中却为这种见面,而暗自点头。宁王朱宸濠,她虽然至此刻未曾见到,可是论鉴赏美人的品味,却比那紫禁城中的当今正德天子武宗皇帝,高了不止一筹了。

武宗挑选美人,是在豹房中,红烛高烧,一大群美人脂香粉腻的,艳到极处却也俗到了极处。但宁王却要她从水阁莲桥上过来,分花拂柳之际,她虽然未看见宁王,却知道,宁王一定看到了她。

自古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容貌固然重要已极,可是那仪态,那风姿,才是最重要的,才是美人之所以倾国倾城而不流于俗脂庸粉的关键。分花拂柳,观人仪态,行于九曲莲桥,那才是对一个美人风姿懿范的最大考验。阳光底下,任何暇疵都将是无所遁形的。

只不过,走在九曲莲桥上,被别人暗中窥探着的自己,竟会赞赏对方对美女的品赏等级,尤其是,被品鉴的又是自己。也未免太荒唐,难道真是学做男子太久了?

想到这里,林啸不由地微微一笑,起手轻拂了一缕轻扬的发丝。她走到阳光下,阳光映着水面,又返照到她的脸上,她那绝色的面容,似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微风吹动她的衣袂,她仿佛娇弱地似要随风而去。

水阁中,宁王的眼光也似被她吸引了过来。仔细地着这人袅袅行来的美人,宁王朱宸濠微微动容,对唐伯虎道:“唐解元果然眼力过人,这女子之美貌风姿,的确可算得诸美之首。”

正说着,林啸已经过了九曲莲桥,来到水阁。

水阁很大,窗子开着,风吹来满池莲香。混着阁中美人的脂粉香,让人闻着有薰薰欲醉的感觉。靠右边的窗口,简殊儿和方容容正在下棋,宁王与唐伯虎坐在旁边观棋。但是下棋的没怎么认真在下,观棋的也未必专心地观。却见简殊儿倚在宁王的身上,又笑又撒娇地要宁王给她支招,对面的方容容也不示弱,握住了唐伯虎的手,也在求援。

右边是一张极大的锦衾,上面或坐或卧着三个美人正在调笑,水阁边临池,两个美女正在并肩站着喂鱼。水阁中另有一条小桥,通向对面的小戏台,名伶玉帘秀正在婉转地唱道:“看姹紫嫣红看遍,都付与这断墙残垣……”旁边,秦准名妓萧芳儿正在吹萧伴奏。

好一副九美图啊!

林啸看着大生羡艳之心,这眼前的九美,她倒认识了一半。昔年紫星剑初初行走江湖之时,倒也发下宏愿,要看遍天下美人,画遍天下美人,做一本百花谱,画一本百花图。几年下来,倒也画了三四十位美人,只是越到后来,佳人越是难觅。画了前面三四十位美人后,却发现能够及得上同等档次的美人越来越是难觅,却又不肯降格以求。

待得认识了秋临风那家伙后,百花谱自然就画不下去了。好在京城一行,画谱上也添了七八位美人。

此刻入了宁王府,却见这九美之中,倒有五位美人是她男装时曾经约会过的,皆已经被她画入她的百花谱中。这会儿重见故人,虽然知道她们不会认出自己来,却总不免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忙转过了头去。只是心中却是暗喜,另有四位美人她是初次见面,如此一来,她的百花画谱之中,又将新增四朵奇葩。这次宁王府之行,真是太有收获了。

她只顾着看别人,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走进来,立刻成为众目所集。

歌者舞者嬉戏者,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位第十美人。大凡美人都是骄傲的,那九位美人,有的以挑衅地目光看着她,有的则挑剔地将她从头看到脚,要找出她身上不如自己的地方来,另有几个假装冷淡视而不见似地,却用团扇遮了面容,于缝隙之中偷偷地看她。似简殊儿这等见林啸见了自己忙把头转过去的美人,更觉得脸上倍添光彩。

林啸却已经在看着水阁中的两位男子——那名闻天下的大才子唐伯虎,和一代枭雄宁王朱宸濠。

这两人安坐于水阁之中,含笑看着眼前这么多位美女,在暗中较劲。

坐在左边的青衣儒生,自然是唐寅唐伯虎了。林啸仔细看着他,只见这位名满天下的风流才子,却并无那等风流倜傥,潇洒自负的傲态,反正神情落拓,眉宇之间微含隐忧轻愁,只看她一眼,林啸忽然只觉得看到了她的心底深处去,不觉感染到他那说不出的郁郁之意。

林啸不由地上前一步,看到这样的男子,竟忍不住想到抚平他的忧伤,想看看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忙转过头去,再看宁王。宁王朱宸濠却是一身月白的布衣,懒懒地倚在石桌边,手中把玩着一颗白子。看上去和颜悦色,神情轻松,并无王者盛气凌人的模样。

林啸早闻宁王朱宸濠一向喜好结交奇才异士,甘词厚币,折节下交,他本身又是个多才多艺之人,所以引得人心甘情愿地投身于他的门下,因此宁王府中早已经收罗了江南无数名士。

此刻见他懒懒地倚着,果然不愧朱权之后,雍容华贵中却带点书卷气,令人一见之下,大生好感。

宁王在看着林啸,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若换了其他女子,早在这样锐利的眼神下变得心慌意乱,可是眼前的这个紫衣女子,眼中却露出与他同样有兴趣的眼神,在看着水阁中的每一个人。

宁王微微点头,对唐伯虎道:“嗯,这事总算有个了结,就辛苦唐先生了。”唐伯虎也含笑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了,十美俱全,可以画十美图了。至于这个紫衣女是谁,来自何方,家境如何,愿不愿意,这都无关紧要,不是吗?

简殊儿明白宁王要走了,忙撒娇道:“王爷,等一下好吗,我这盘棋快要羸了!”

方容容的棋力果然差了一筹,见状忙不示弱地道:“唐先生,你瞧她那得意样儿,难道这盘棋我就真的输定了?”

唐伯虎定睛一看,微笑道:“这盘棋简姑娘的赢面是较大,可是……若说你输定了,倒也未必。”

方容容忙道:“啊,那您快说,我下一着该下在哪儿?”

唐伯虎微笑摇头道:“方姑娘,这一局是你在下棋,不是唐某。”

宁王哈哈一笑:“这又有什么关系,虽然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可更上层楼,何妨取而代之。”

唐伯虎怔了一怔,道:“好,好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可更上层楼,何妨取而代之。’王爷出口成章,这句话,倒是一句绝佳的上联。”

宁王微微一笑:“唐先生既然夸奖,不妨对出下联?”

唐伯虎脸色微变,苦笑道:“王爷的上联,气魄太大,学生不敢相对。”

宁王的上联,看似说棋局,可是那胸中的野心,却也不由自主地显露了出来,“既可更上层楼,何妨取而代之。”取而代之这四字,本是出自史记中关于项羽的典故:秦始皇出巡,排场盛大,许多人都来观看,刘邦看后不由地惊叹:“大丈夫当如是也!”项羽却昂然道:“彼可取而代之。”

以唐伯虎之才,自然对得出下联,可是联中隐含着对皇位的问鼎之心,他又怎么敢置评。

林啸心中却有气,这两人谈棋谈天,却没把她放在眼中,林啸走到哪儿都是别人的中心,连当年她在刘瑾卧底,也是锋芒毕露,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忽视。可是她却忘记了,此刻她身着女装,只是这水阁中诸美人中的一个而已,可不是当年刘瑾府中的紫星剑林七爷。

林啸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你们看……”她的手指指向对面的戏台:“伶人歌舞,王爷观赏,本已各有其位,怎可当如是也。”

宁王一听此言,极为刺心,“本已各有其位”分明是在嘲讽他只能坐在这个位置了,不由地大怒:“大胆——”一拍棋盘,却不理会已经震得满盘棋子皆落,站了起来,他这一怒,立刻威势大增,简殊儿坐在他的身边,只惊呼得半声,也吓了回去。

林啸却笑吟吟地,她向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失言,只是——此刻宁王府还没开始玩呢,不想生事,还是示弱点吧!

心中想着,脸上却是一派茫然地样子,笑道:“我对得不好吗?要是换一换的话,王爷上去唱,玉官坐下来看,那才叫荒唐呢!”

宁王凌厉地看着她,却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见一派天真。难道当真是巧合,这丫头言出无意?脸色稍霁,冷笑道:“看来你挺爱抢风头的!哼,对得不工不整,意思不伦不类!”

林啸不在乎地道:“那我多学学,下次改进。”

旁边的唐伯虎,本已经为这大胆的女子暗捏了把汗,此刻再听她竟不知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还说出这等大言来,不觉笑出声来。

宁王眉毛一挑,正待说话,却从水阁外匆匆走入一人,悄悄地在宁王耳边说了一句话,宁王脸色立刻变了,问道:“他在哪儿?”

唐伯虎认得此人正是宁王世子朱厚煜,却不知他却是为了何事,神情如此复杂。

林啸虽然不认得他,但是她耳尖,却听到了他的话:“父王,他来了!”

林啸暗自沉吟,他?他是谁,谁是他?

朱厚煜低声道:“好象是母妃有事找他,他现在在母妃那儿。”

宁王点了点头,道:“你去跟他说一声,我有事找他,叫他来西苑。”

朱厚煜的脸色却是极不好看,林啸甚至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到妒意来。是什么人,能叫这天之骄子的小王爷嫉妒?又是谁,能在宁王妃房中登堂入室,能让宁王动容,能让这小王爷亲自去留?

却见宁王在遣走朱厚煜之后,也匆匆站起,离开水阁。

林啸心中充满了好奇,恨不得也跟着去看个究竟,才移动脚步,却听到唐伯虎的声音:“请问姑娘尊姓芳名?”

林啸停下脚步,微微一笑:“我姓林,单名一个蕙字。唐解元是现在就要为我画像吗?”

唐伯虎微微一笑:“不,画像重在人物神韵,唐某尚须对姑娘多加了解,方可下笔。”

林啸暗暗点头,他的画法倒是与自己相近,林啸画美人图时,也都是想法设法接近目标,对对方多加了解才行。算啦,那个神秘人物,留待晚上再去查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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