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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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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夏时分,炎燥气到傍晚已退了不少,尚未落下的日头斜斜挂在湖边,映得太湖水好一派金灿灿的晃人。

好几只小船聚在渡口,渔夫们三三两两收拾着杂物,也有的不时探望一番,想是等着婆娘来送饭,吹着凉风,三两盅酒就着花生米,好不惬意。

流夕闲闲倚着船橹,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飞过的一两只白鹭,惊得芦苇荡开去,哗哗的更助凉风。直到有人唤了声船家,她慢慢将目光移了回来,打量站在渡头的男子。

耳边嘈嘈杂杂的声音蓦的消失了,收拾渔网、招呼婆娘的汉子们,呆呆看着那个男子,一时间竟都忘了手中活计。汉子们都是粗人,只觉得眼前男子气度容貌自己前所未见,只得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流夕心中倒是想起了个词,“惊为天人”。

那人含笑向着流夕道:“姑娘,可方便去对岸渡口?”眼角微扬,虽是询问,却也带着十分的俊逸。流夕照例眯起眼睛看了看他,想是出门在外,只着了普普通通的衣物,并不见如何华贵,微风下衣袂轻飘,好似谪仙一般,只是多了一分需细品的凌厉。

她懒懒的点头,示意他上船。甫一踏上,小船立时四晃起来,若是常人,必然失了平衡,免不得手足乱摆,他却浑似不觉,气定神闲的走上几步,笑道:“多谢了。”

流夕微微侧头看他:“橹在那边,自己划过去。”男子一愣,低头看她,流夕扬起脸,白皙的脸上秀眉一踅,淡淡道:“不愿意便罢,去找他们。我倒还真的不愿意再划回来。”下巴对着一边一指,张口便要喊道:“赵大叔……”

“不用了,我便自己划。”男子止住她,嘴角带起丝丝笑意,越发衬的星眉俊目。

流夕看着船头修长的身影似模似样的划着橹,不由低头笑了一笑,伸手拖出了一个小竹篓子,满满的装着刚拔出的菱角,也不理别的,咬开涩味的壳,吃得又快又干净。

男子回过头,看着少女赤着双脚坐着,长发被风撩起,低头便露出白玉羊脂般的颈来,闲适中的柔美倒让他一刹那的失神。

流夕吃了一会,拍拍手站起来,舒展了手脚,向着前边喊道:“楚修云,没想到你除了杀人,划船也不错啊!”

楚修云似乎并不惊讶,他没有回头,声音却缓缓的传来:“姑娘谬赞了。”只是刹那间,方才舒缓的氛围就像不存在似的,清冽的风也凛了百倍。

流夕恍似不觉,习惯的往后背探去,随即一怔,又打量了通周围,撅起了嘴。

楚修云索性停了船,走到她面前,笑道:“姑娘找什么?”

流夕对上深沉墨瞳,道:“称手的兵器啊。可惜了,我倒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她指了指备用的一根竹蒿,只道:“勉强那个可以一用。”

楚修云避在一旁,心下虽是暗暗戒备,却也觉得眼前一幕未免有些诡异。眼前的女子若是与自己为敌,便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这般举重若轻呢?

流夕抬起竹蒿一头,忽得劈掌作刀,生生截下了一段,抚抚切面,倒是光滑不见一丝毛边,笑道:“还行。”楚修云微微踅眉,只凭这一手,江湖上便已是少见之极了,猛地想起一人,脱口道:“流年似水,唯余朝夕?”

流夕抬起头,笑了笑,左边脸颊上浅浅一个梨涡:“你知道我?”

既是爽快地承认了,楚修云不由重新打量她。长发学那些汉子结了一个髻,倒散落了一大半,至于姿色,并没有江湖上传言一般有着倾城之色,却出落得很是清丽,尤其是那双眸子,灵巧之极。

楚修云淡笑叹气,“这回是谁,连流夕姑娘也请到了?”

“并没有谁请我来,只是路过天台,看到了不该看的而已。”流夕看到若隐若现的渡口,被薄雾遮去了一半。她忽的回头问道:“少主听歌么?”

听她喊自己少主,楚修云一愣,容色端肃,良久,却听到了袅袅清歌。

“扶山远望

暮水茫茫

惟余回梦冷衣襟

着锦人生逝

空撩人心肠”

若说杳然婉转,这歌声便及不上温柔乡画舫中的伶姬。只是白茫茫一片江水中,又是黑夜与白昼交替的时刻,“惟余回梦,冷衣襟”这几个字便在脑中回旋起来,这天地间亦好似只余山水般,直叫人觉得苍白无力。

楚修云悚然一惊,流夕止了歌声,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伸手递出一片绿色的植物叶子,笑道:“闻闻看。”

他犹带戒心,并没有伸手接过。倒是流夕自己将叶子放在鼻下,轻轻一嗅:“这是薄荷叶,我欢喜在身上藏数片,有时候觉得烦躁得很,这么闻一闻,很是沁凉人心。”

楚修云扬眉道:“姑娘的劝诫,楚某记下了。只是路是自己选的,断没有罢手之意。”言语间裨睨之意立现。

流夕叹气,几不可闻,“劝诫不敢,这江湖仇杀与我何干?只是人命并非小事,我看见了,心中不忍,难免激动——只是这世上,报仇雪恨这一说最是不堪,报了仇的,难道便不是人命了?”

楚修云冷笑:“这世间若说有人要杀我,倒也是不容易。”他心中实不敢小觑这闻名天下的逍遥传人,一时间也猜不准她这一番话的原意——然而流夕却歉然一笑,将手中竹蒿掷出,在湖水中漾出一个小圆,一圈圈的扩开去。

“我不想与你打——一来我未必是你对手,二来人命虽是关天,只不过都是命罢了。”她清清楚楚地说道,“你若要以为我在这边是为了寻你报仇,那倒是多虑了。在这太湖边遇上了公子,原是意外,否则我何至兵器也未曾携带。”

她说得自然,仿佛这天地间事事讲求的只是一个缘法罢了,竟没有什么值得挂心——楚修云这一生中,便是仇人,也将他视得极重要,一时间倒是有些茫然,便不知如何接口。

流夕走至前边划船,隐隐间只闻欸乃之声。不过片刻,小船靠在渡边,喀的一声轻响。楚修云却站着不动。流夕道:“到了。少主还不下船么?”

楚修云借着仅存的余晖与渐渐升起的月华看着持橹的女子。

江湖上传言“流年似水,惟余朝夕”——人人说对着流夕姑娘,那般的花容月貌,一日日的,便连时间的流逝也察觉不到了。她分明没有那么美,年岁尚小,却这般通透豁达,这样的女子,究竟会不会有事萦怀?

楚修云足尖轻轻一点,站在了陆上,流夕也不道别,缓缓撑开了船。

小渡上,却是楚修云的身影伫立了良久,神情莫辨,直到身边窜出了数十道人影,齐齐行礼道:“少主!”

草长莺飞,只余一撇眉月,翻扬起着马匹远去时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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