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冷月倾身窜进一户农家,闪身进屋。她轻手撩起帐幔,只见榻上的妇人并未入睡,那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已被她封住了穴道,昏死过去。
“夫人!”榻上老汉惊起,冷月匕首一闪,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沉声问道:“龙珠在哪儿?”
那老汉一个寒战,瑟瑟回过头来,颤抖地说道:“不…不知道……”
“再问你一遍,龙珠在哪儿?!”冷月说着,匕首应声逼近了几分。那老汉已是浑身发抖,回头看了看妇人,眼里满是哀楚。
“她只是被我封了穴道,昏了过去!你若说了,我且放过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不然,我就叫他们一起给你陪葬!”
“姑娘饶命!那珠子小的也只见过一次啊!”
“在哪儿见的?”
“在……城东,柳……柳家……”
“柳家?”冷月的头‘嗡’的一声,匕首已然在老汉的脖子上印出了一道绚眼的红。那老汉忙道:“就是柳家!小的是个大夫,前一阵子去给柳公子看病,无意中窥到的!”
“你就肯定那是龙珠?”冷月沉了声音,质问道。
“小的肯定!那珠子泛着淡蓝色的光,上面还有水波纹,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将此事宣扬?”
看冷月一脸戒备,那老汉吞了吞口水,稍稍推了推匕首,说道:“小的当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有幸一见,便想炫耀一番,却不曾想就此惹上祸端!为保全家人,才不得已逃至此地啊!”
“还有谁知此事?”冷月眯起眼睛,威胁性地问道。
“小的好容易逃到这来,哪还敢告诉别人啊!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半句!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家吧!”老汉说着,跪倒在榻上,连连作揖。
“祸从口出,下辈子可要记住这几个字!”冷月侧过身子,冷冷一笑,匕首一横,深深插进了老汉的颈子,鲜血顿时爆喷而出。那老汉瞪大着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冷月那一袭黑衣如同鬼魅般游荡在这户小院的每一个角落。一张张狰狞恐惧的面孔在她面前一一倒下,她点燃了火把抛进房内,熊熊火光耀红了半边天际,好似刚刚还流动在她指间那带着淡淡温度的液体。这一夜,她的身上又凭添了几条血债,那屡屡幽魂伴着团团浓烟直冲进云霄,至此消失在这个世界。
冷月深吸了口气,举步城东,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下。仰头望去,‘柳府’两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她定了定心,飞身翻入府内。
夜色正浓,柳家的宅院内一派安宁的静寂。冷月一路从书房直至药房都一一搜遍,最后蹑手蹑脚地推门进了柳老爷的卧房。不远处的房间传来阵阵虚弱的咳喘声,不经意间扰乱了她的心神,竟不小心撞到桌角,茶杯应声在地面炸开。
“谁啊?”一个老妇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冷月秉住呼吸,四下寻视可以藏身之处。咳喘声伴着夜风再次袭来,她的心下慌乱如麻,恍惚间,一抹幽暗的烛火已飘至她的眼前。
“你……你是谁?”眼前的妇人张大双眼,忽地大喊:“来人啊!有贼啊!”
见那妇人高呼出声,冷月顿时脑中一片慌乱,她来不及多想,反手就是一刀,那殷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刀刃缓缓流下。门外一阵杂乱,灯火纷纷亮起,冷月定了定心,窜进内室,横刀架在柳老爷的脖子上,一脸凶狠地问道:“龙珠在哪儿?”
柳老爷微微一怔,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不再害怕,续而一脸平静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姑娘,请动手吧!”
冷月道:“你若说出龙珠在哪儿,我姑且饶你一命!”
柳老爷闻言仰头大笑,摆摆手道:“姑娘这话,还是留着去骗三岁的娃娃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冷月不时望向门外,此刻那些在黑夜中不停摇曳着的火把已越发向这边靠近。
“什么意思?姑娘恐怕最清楚不过了!”柳老爷看向她,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畏惧:“我若不说,不过是先走一步,去陪我那苦命的老婆子;可我若是说了,只怕我柳府上下,没一个能活到明天的吧?!”
敲门声阵阵响起,纷杂的脚步在门外起伏。冷月看向柳老爷一脸的平定,狠狠地说道:“那就休怪我心狠了!柳老爷,一路走好!”这一次,她没有用匕首,而是一掌直劈向了柳老爷的天灵盖,柳老爷口喷鲜血,含笑倒下。
纵横江湖多年,她曾杀人无数,却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竟惧怕起那双微张开的眼。一时间,冷月的脑中空白一片,等稍稍回神之时,她已游走在无尽的黑夜里,而她的手中竟握着一双眼球!是柳老爷的眼球!此刻正死死地盯住了她!一股寒意从冷月的脚底直窜进脑门,一阵从未有过的惊慌,她蹲下身子,以手掘土,草草埋了眼球,惶惶而逃。
柳府之内,柳文絮的房门被急奏地拍打着,他虚弱地从榻上起身,月光透过窗户朦胧地洒进内室,映着窗棂的脉络,在地上投出一个影子。他淡淡地吐了口气,眼眸微微闭了一闭,似有一股说不出的哀愁与痛苦。他已经察觉到近日里弥漫在府院内的一丝异样的气息,那是埋藏在黑暗中多时的秘密,几近腐朽、老化,如今终于被人挖掘出来,见了天日,却受不得那强烈的天光,一道一道,一束一束地投落下来,顷刻间便被爆化成一团死灰,了无踪迹。
敲门声越发激烈,仆人们都在门外紧张地呼喊着。柳文絮缓缓打开房门,无数支火把摇动在月色之下,将整个宅院照亮大半。他举头望向柳老爷的卧房,房门紧闭,黑洞洞的一片,好似一个布满阴谋的漩涡,正等待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他在心下叹了口气,眼神稍递,几名仆人便连忙扶着地往柳老爷的卧房走去。他走得缓慢,也走得迟疑,那是恐于现实的畏惧,和无法接受的心绪。然而,殊不知此刻的卧房内,柳老爷那双老迈的、布满鲜血的手在黑暗中稍微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只如同枯树枝般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朝着床榻里面摸索而去,指端吃力地触碰到了悬在榻上的幔帐,用力一扯,锦绣帐缎尽被扯开,露出雪白的墙壁。柳老爷那隐匿在银白胡须下的嘴唇露出一丝艰难而满意的笑,他将手指在唇边沾满殷红的血液,在墙壁上一笔一划地留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图案。
正待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柳老爷的面前。柳老爷强忍着剧痛,警惕地竖着耳朵,问道:“谁?”
黑暗中,那抹身影的主人借着依稀的月光望向柳老爷,只见他的双眼已被挖出,徒留下一对暗红色的血窟窿,那粘稠的血渍顺着叶脉般的皱纹布满了那张无助而惶恐的面孔。她冷笑一声,扯下蒙面的布巾,说道:“老爷,您不记得我了吗?”
柳老爷仔细地辨别着声音,续而沉声说道:“是你!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莞尔一笑,坐到榻旁,不紧不慢道:“我想干什么,老爷怕是最清楚不过了!我自幼藏于柳家这么多年,您与夫人一直待我不薄,这恩情我本是铭记心间的,如今怕是到了要报恩的时候了。”
柳老爷问道:“你想怎么样?”
黑衣人收住了笑:“我想知道柳家的秘密!”
柳老爷道:“我柳家自二十年前开始收售古玩玉器,以此为生,何来什么秘密?”
黑衣人道:“您死里逃生,自然什么都不怕,可是别忘了,您还有少爷呢!他可是……”话说到半路,忽然停住了。那一双杏眼凝眸打量着帐内被撕开的一块幔帐,一块两指大小的的血符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柳老爷恐慌的竖着耳朵,猜到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留下的血符,那可是他为柳文絮留下的保命的讯息,万一被她清理掉,到时惟恐柳文絮将是在劫难逃!柳老爷心中一急,一口鲜血带着腥涩的味道直顶住他的喉头,惹的他一阵咳喘,铺天盖地,声嘶力竭。
黑衣人冷笑一声,葱白的两指顺势擒住柳老爷的喉咙,逼问道:“这是什么?”
柳老爷艰难地喘息着,无法作答。而此刻的柳文絮已经来到门外,正吩咐仆人将门撞开。黑衣人见时事紧迫,面露凶光,问道:“说啊!”
柳老爷在黑暗中听到了柳文絮的声音,他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于是含笑紧闭双唇,只字不再多说。黑衣人不时张望着即将被撞破的大门,双眼怒瞪:“既然老爷不肯说,那我只好送老爷一程了!”她两指用力一摧,只听一声闷响,柳老爷的脖子已经在她的掌心中断成了两截。
黑衣人迅速起身,悬身飞起,顺着房顶的一束水银色的月光上了屋顶,轻轻移动瓦片,遮住了原本被掀开的地方。这才转身,朝着柳府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