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后室,柳文絮正在用午膳,只见房门一开,一名身披孝袍,腰系孝带的女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喊道:“少爷!”
柳文絮端着碗筷,眼波轻瞥,质问道:“怎么?老爷夫人才刚去,你就没有规矩了吗?”
那女子杏眼微瞪道:“少爷也知道老爷夫人尸骨未寒,却在这么个时候将一名陌生女子收留府中,又要外人作何感想!”
柳文絮道:“外人?他们怎么想又与我何干?!”
女子气鼓鼓道:“与您何干?外面现在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我家老爷夫人前脚一走,少爷后脚就迫不及待地金屋藏娇,身子骨也越发硬朗了呢!”
柳文絮将碗筷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怒道:“秋林!”
那名被唤作秋林的女子见柳文絮动了气,气势顿时软了下来:“这也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得来气,为您抱不平啊!”
柳文絮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但那位姑娘毕竟救我一命,这也是你们亲眼所见,如今人家姑娘身受重伤,岂好在这时候将她弃之不顾呢!”
秋林不甘心地问道:“那少爷打算怎么办?”
柳文絮道:“先让她在府内安心养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秋林一脸小人嘀咕地哼哼一声:“那我现在就去看看那位‘恩人’姑娘,身上好些了没有!”说罢,转身就走。
柳文絮不紧不慢道:“站住!”
秋林停下脚步,回身问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柳文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已经派人去照顾那位姑娘了,你还是回老爷的书房去整理他生前的东西吧,也不枉二老在世之时对你疼爱有佳。”
秋林嘟着两瓣红唇,气呼呼地说道:“少爷就知道偏心,哼!”
柳文絮望着秋林愤愤而去的背影,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看着摆在面前的一碗汤,清湛的汤水层层摇曳着他那张模糊的面孔,细细打量一番,气色属实是比先前红润有色了一些,只是眼中却遮掩着一层无人窥视的痛楚与心酸。外人只道是柳家二老一夜之间无故暴毙,徒留下一厢产业无从料理,任柳文絮无端挥霍,身子骨自然比先前强硬许多。然而那不过只是世人无知而又浅薄的猜测,谁都无从猜想,其实这一切,都于那传说中的龙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柳府厢房内。
“姑娘,你终于醒了!身上还疼吗?”冷月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朦胧间,只见一名白衣少女俯身探问。
“姑娘?”
“这是哪儿?”她虚弱地问道。
“姑娘忘了?这里是柳府呀!”
“柳府?”冷月微眯起眼,环视一周,这才发现,室内依旧挂满了飘忽的白绫。
“是啊!那晚有人潜进府内行刺,少爷说多亏了姑娘舍身相救呢!”少女轻笑,回身端了碗药过来喂她服下。
“我昏睡了几日?”
小姑娘一愣,忙放下药碗,捏指细算:“大概有五日了吧!”
“……五日了?……”冷月心下一沉。还有十几天又将是月圆之夜了!
“这些日子少爷可是担心的紧呢!城里有名的大夫都不知道请了多少回来!”小姑娘收拾好药碗,正待出去,刚巧撞到正要进来的柳文絮,忙欠了欠身子:“少爷。”
冷月听是柳文絮来了,赶忙想起身相迎,却被他快走两步,重新按了回去。柳文絮道:“姑娘快别起,身上好些了吗?”
冷月被按在榻上,不自然地颔首道:“好多了,劳公子费心了。”
柳文絮笑道:“姑娘快别这么说,要不是姑娘,我哪里还能坐在这啊!”
冷月道:“公子这话客气了,若不是公子,我恐怕也不知身在何方了!这么说来,我们也倒是扯平了。”
二人这样一言一语的,一时间竟没了话,沉默片刻后,都相视一笑。柳文絮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冷月。”
“冷月?很美的名字。”
冷月轻笑,心下却是一叹。六王的事情还未有进展,她不能在此多做逗留,于是起身,想要辞别。
柳文絮问道:“姑娘要干什么去?”
冷月道:“多谢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的细心照料,如今身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
“留下好吗?”还不待她将话说完,已然被柳文絮打断。
冷月一怔,缓缓看向柳文絮淡蓝色的眼眸,胸口忽然间有些涌动。她慌忙收了视线,说道:“已经打扰多日,哪有再留下的道理。”
“留下吧!”柳文絮剑眉微蹙,字字坚定:“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好熟悉!”
他没有说谎,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的相见,记得那日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而要他记住这一切的并不是那张清秀的面孔,而是萦绕在他们之间那一种感觉。无法言说,却是叫他安心,踏实的。
“第一次?”冷月微微一怔,心不由得咯噔一声。尴尬在沉默中逐渐凝结,正当她不知如何自处之时,一位美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拉过柳文絮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柳文絮道:“婉儿?你怎么来了?”
那美人柳眉微蹙,好不紧张地打量着柳文絮:“我一早从瞿上回来,就听说你被人行刺,吓的我魂儿都没了,你没事吧?”
柳文絮宽慰地一笑,说道:“没事,多亏了月姑娘挺身相救,我才得以无恙。”
“月姑娘?”那美人一阵迷惑。转身来到榻前,见到冷月的一瞬间,神情也随之僵住。柳文絮并未发觉什么,引荐道:“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救我的月姑娘,这是杜婉儿。”
冷月虚弱地一颔首道:“见过杜姑娘。”
“叫……叫我婉儿就好了。” 杜婉儿不自然地一笑,随即挽过柳文絮的胳膊,柔声道:“我给你熬了参汤,一起去喝吧。”
柳文絮道:“参汤?那就拿过来与月姑娘一起吧。”
杜婉儿慌忙说道:“让月姑娘先休息一会吧,等一下我亲自给她送来!”
“这……”
“怎么,信不过我?”杜婉儿娇艳的小脸一扬,柳文絮赶忙笑道:“自然不是。”
“那就走吧,别打扰了月姑娘休息。” 杜婉儿说罢,拉着柳文絮匆匆走了。
待二人一走,冷月便于榻上闭目运功,调理真气,直至夜深,匆忙换了夜行衣,闪身出门。她还记得六王的吩咐,如今她置身于柳府当中,是再难得的机会,定要将一切都弄个清楚!
冷月关好房门,正要走,只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月姑娘好雅致,这么晚了,是要去游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