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柳文絮返回房间,辗转无眠。他怪自己行事鲁莽,怕是吓到了冷月,整整一夜都是懊恼沮丧的不能自己。天色刚亮,他便起身雇好了车马,于门口等候,待冷月与秋林收拾妥当,方出门来。
秋林见柳文絮等在门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奇怪地问:“少爷怎么起得这么早?”
柳文絮点头道:“昨天的老汉不是说了,恐怕今天夜里会有大雨,所以早些收拾上路的好。秋林,你去把行李都装上马车,我们这就下去。”这话明显是有意将秋林支开。秋林只得应声,眼神带着犹疑地在冷月和柳文絮之间徘徊了一圈,一脸不明所以地下了楼。
待秋林走后,柳文絮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尴尬地笑笑:“月姑娘,昨天晚上……我……”
柳文絮眼神不定,面露窘色。冷月却坦然笑道:“昨晚我身上不适,还多亏柳公子细心照料呢。”
柳文絮有些不知所措地支吾道:“月姑娘,我……”
冷月道:“柳公子何须这样见外,叫我月儿便是。”
柳文絮见她依旧笑的一团和气,并无他意,这才将心放了下来,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说罢,一前一后相继下了楼,上了马车,一声长嘶,马车带着滚滚烟尘向北驶去。
冷月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风和日丽,春色盎然,绿草无边,盈盈桃花枝头乱颤,一派勃勃生机。柳文絮心情舒畅,开了话端:“若昨天的老汉没指错了路,大概再走两个时辰便就到了郁龙山脚下,马车不便上山,我们就换做步行,一路游山玩水,倒也自在,月姑娘意下如何?”
冷月含笑点头:“自然全听柳公子安排。”
悠闲的缦曼浮云顺着清风缓移在苍碧青霄间,碌碌车声如行云流水般驶过,巍峨葱郁的山脚下,柳文絮三人下了马车,付了银两,车夫调转马头,悠然而去。
天色湛蓝如洗,棵棵参天大树耸立云端,枝叶繁盛茂密,百花齐相争艳,潺潺溪水横贯绿荫之上,清澈见底。冷月捧起一汪啜饮,一缕甘甜滑入喉间,清新畅快。她抬起头,遥望远处山丘,叠峦起伏,秋林就如同这山间里的鸟儿般,在丛林里穿梭嬉戏。冷月暗自做了个深呼吸。也许是她想错了,秋林不过是个孩子,这般单纯调皮的模样,又怎能加害于她?说到头,不过是怕自己伤了她家少爷罢了。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转眼已至晌午。放眼望去,潺潺溪水依然没有尽头,看来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呢。
柳文絮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路还远,不如我们先歇息片刻,抓几条鱼来填腹,如何?”
秋林鲜活的身影盘旋而归,眨着乌黑如漆的眸子,欣喜道:“我们要吃鱼吗?”
柳文絮眉峰一挑,笑嗔道:“想吃鱼,可要先去抓鱼!”
秋林道:“哼!不就是抓鱼嘛,这有何难?我去便是!”她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话音未落之际,便掳胳膊挽袖子,将前摆别于腰间,三下五除二地下了水。
溪中水上,盛绽了一朵朵嫣红、粉白的芙蓉,在绿波中摇曳着。只见秋林猫着腰,凝神专注地盯着那频频摆尾,鲜活欢快的鱼儿,时而捞,时而抓,笨拙无章的动作溅起层层水花,弄得清秀的脸颊满是晶莹的水滴。
柳文絮见状不禁笑出声来,回身步入林间,割下一根修长的树枝,制成细长的钓竿,走来冷月身旁,笑道:“走,我们也钓鱼去。” 说罢,不着痕迹地挽过她的手,坐到溪边的绿荫之上,倾听着潺潺流水之声,悠然垂钓着。
冷月静坐在柳文絮身旁,用余光偷偷望去,他此刻神态安然,嘴角擒着抹淡淡的笑意,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水面的动静。明媚的阳光倾洒在碧水之中,一波一波荡漾开来,那流动着的盈盈光波折射在他的脸庞,如线条一般勾勒出他俊美无铸的轮廓,一时间,冷月竟有些看的痴了。
忽然,泼剌一声水响,清凉的溪水溅满周身,一条鱼跃出水面,鱼嘴上含着无饵的钩。冷月回过神来,急忙扯回钓竿,孰料鱼儿的冲力太大,不但没拿稳钓竿,反而因用力过猛失足一滑,落入了水中。柳文絮见状赶忙伸手要救,冷月跌坐在溪水里,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徒然间起了玩心,故意扯住他的手,用脚一绊,柳文絮一个不备,‘扑通’一声也掉进了水里。过重的力道激起偌大的水花一片,一股脑的砸向一旁的秋林,只听一声尖叫,秋林倒退一步,一个跟头也栽了进来。
一时间,三个人湿漉漉地坐在湍急却清浅的溪水中,相互看着对方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禁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微风抚过,几根发丝在雾水间根根纠结缠绵,仿若苍天作美,绕成连理并蒂。
柳文絮翩然起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水珠,将秋林二人拉起后,不由得捏了捏冷月的鼻尖,笑嗔道:“你啊!”力道轻柔,全是爱溺。秋林显是看不惯这般光景,笑容如同凋谢的花瓣,霎时坠落。她将樱唇一嘟,抖了抖湿透的衣襟,抱怨道:“这下好了,衣服全湿了,怎么办嘛?”
柳文絮道:“先上岸吧,燃些火来烤一烤,别着了凉。”说罢,他便径自上岸去寻树枝,支成柴堆,从包裹中拿出火折子,点燃。秋林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冷月,悻悻地上了岸。
青红的火苗急奏跳跃,燃得那根根树枝劈啪作响。冷月和秋林对面而坐,宽了外衣,支在火堆上烤着。索性现在是晌午,在艳丽的阳光和灼热的火堆烘烤下,没一会儿的功夫,衣服便干了个彻底。柳文絮却不闲着,径自下水捕回鱼来,清洗干净,架于火堆之上,不一会儿,烤鱼的飘香随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咕噜噜,咕噜噜’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秋林笑道:“是谁的肚子开始大闹天宫了?”
冷月摇摇头,看向了柳文絮,只见他也一脸茫然地耸了耸肩:“也不是我!”三个人面面相觑,多少有了些许后怕。不会是这烤鱼的飘香引来了附近的野兽,也来分食?
“嘘!” 柳文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操起一根火棍,悄悄起身,向两边的树林寻去。
‘咕噜噜,咕噜噜’。声音越发靠近,好似就近在咫尺。冷月秉住呼吸,四下查探,只见临近水源的一处草丛里明显有了异动。她没有做声,随手拣了几颗石子,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