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悦来客栈。
在天字一号房里,陆华枫正在来回的踱步。
到洛阳已有二天,他曾到慕容昭出事的地方查看过,终究因为事隔多天,并未找到什么线索。慕容恪夫妇因为心痛爱子惨死一病不起,林雪筠伤心欲绝,他痛在心中却又无可奈何。她已把他看作是杀夫的仇人,虽暂时未再刀剑相向,心里已恨极了他。许多正派侠士都赶来了洛阳,众人虎视耽耽,但天龙教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况且除了慕容昭留下的血衣并没有其他有力的证据,一时之间双方只是处于对峙状态。
那件作为证物的血衣此刻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是林雪筠为了让他认罪拿来给他看的,字是用血写上的,颜色已经发黑,字迹圆润,儒雅洒脱,慕容昭虽是江湖中人,竟写得一笔好字。他对比过慕容昭以前写的书信,确实笔迹相同、一模一样。他心中大是疑惑,不明白慕容昭为什么在临死时还要诬蔑自己,让自己背上这样一个大大的黑锅,难道真的是因为恨他以前与他争恋林雪筠的缘故吗?
他又拿起血衣,看着那六个字发呆,虽说已确定是慕容昭的亲笔,但他心中总觉隐隐有些不对,至于是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起来。
思索半天也没有头绪,他心中烦闷,信步走出门去,金健金康忙跟了上来。
长街上人来人往,甚为热闹。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脑中仍在想着慕容昭的死因。金氏兄弟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不敢打拢他,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忽听有人道:“陆教主,久违了!”他抬起头,一个中等身材,留两撇黑胡的男子站在面前,正是华山派掌门于景,此时他正用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他。
陆华枫一怔,淡淡的道:“于大侠,别来无恙啊?”于景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陆华枫,你滥杀无辜,还有何话说?”陆华枫道:“原来于大侠是兴师问罪来了。”于景恶狠狠的道:“你还想抵赖?”陆华枫懒懒的道:“那于大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杀慕容昭?”
于景冷冷一笑,道:“你一直觊觎慕容少夫人的美色,在她嫁入慕容家之前就屡次纠缠她,她嫁人后你因妒成恨杀害了慕容昭。”陆华枫一惊,怒道:“你胡说什么?”于景阴恻恻的道:“我胡说?你以为你的丑事没有人知道?现在不知道的天下只怕没几个了。”陆华枫大怒:“是你……”于景笑道:“就是老子说出去的,怎么样?”自冷晨死后,他对陆华枫更是恨之入骨,不知怎的这些陈年旧事竟被他探听到了,正好借此大作文章。
陆华枫盯着他:“你为什么处处和我过不去?”于景道:“魔教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不了你,自有人来收拾你!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摆平这件事吧!哈哈!”他得意的大笑着扬长而去。
陆华枫气得发昏,却又无可奈何,看金氏兄弟站在身后,问道:“他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外面怎么说的?”金健金康对视一眼,面上神色犹豫。
陆华枫缓和了口气,道:“没关系,直说无妨。”金康这才道:“一个就象刚才于景说的教主因妒杀人,再一个……”犹豫了下,“说……说是你跟林姑娘有奸情,合伙杀害了慕容昭。”他顿时惊呆了:“这、这从何说起?怎么又把雪筠牵扯进来了?”
金健道:“这些胡言乱语教主不必放心上。”陆华枫道:“你们早就听说了?怎么不告诉我?”金康低头道:“我们怕教主听了生气,就没敢说……”陆华枫叹了口气,心中在想:“这些谣言想来雪筠也知道了,这天大的冤枉,可叫她如此承受得起?”
他心烦意乱,再也没有心情闲逛,回到客栈,在椅中坐下来,正想倒杯茶,忽见桌子上竟有张字条,字迹娟秀,上面写着:“今夜三更,城北古庙,有事相商,切切。”落款一个“林”字。
陆华枫心想:“是雪筠,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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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陆华枫悄悄出了客栈向城北而去,虽然现在城门已关,却难不倒他,如猫一般敏捷的越过城墙,又走出二里余,那座古庙已在眼前。
庙中早无香火,门窗都已破败不堪,夜风吹来,窗纸哗哗作响,有些阴森森的。
他点起火折子,检视一番,神像早已破碎,到处结满了蛛网,景象甚为凄凉。
又过了片刻,只听脚步声响,林雪筠走了进来。她一身缟素,鬓边插一朵白花,容颜憔悴,面色如冰。
他心中一酸,轻声道:“雪筠,你……还好么?”林雪筠冷冷的道:“你约我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他一怔:“什么?”林雪筠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陆华枫愕然道:“是你约我来的呀。”她也是一怔:“我约你?”
陆华枫取出那张字条递过去。林雪筠看了一眼,也取出张字条来,两张字条笔迹不同,内容却是一样,落款处一个是个“林”字,另一个却是“陆”字。
陆华枫略一思索,道:“上当了!”话音未落,外面已传来一阵吵嚷声,只听有人大声喊叫:“陆华枫,快出来!”
两人都是一惊,急忙出门观看,只见有十几个人涌到了近前,为首的一个正是华山派掌门于景,随他同来的有崆峒派掌门朱青余、襄阳大侠沈松等。
陆华枫淡淡的道:“诸位有什么事?”于景看了二人一眼,大声道:“好啊,奸夫□□果然在这里!陆华枫,现在你还有何话说?”陆华枫大怒,喝道:“住口!”
于景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回首对旁边的一个中年美妇道:“田女侠,你都看见了?”那女子是慕容夫人的胞妹田莺,慕容昭死后,慕容恪夫妇病重,一直是她负责打理所有的事务。此时她正大瞪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本来田莺对于景的话并不相信,但现在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得不信了。
林雪筠脸色刹时变得苍白,这些天她本来已经心力交瘁,现在忽然遭此不白之冤,又惊又怒,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陆华枫面色铁青,怒道:“于景,你也是一派宗师,怎可如此胡言乱语污人清白!”
于景冷笑道:“孤男寡女深夜在这古庙里幽会,还能有什么好事?”他得意至极,这一幕“捉奸”行动其实是他一手策划的,那两张字条自然也是他的杰作,眼见陆、林二人果真上了当,他心中当真是说不出的畅快。众人已在议论纷纷,倒有九成相信了他的话。
陆华枫怒不可遏,心想:“虽然我跟雪筠清清白白,但今日的情形如果传扬出去,不知又会生出多少龌龊谣言!我是男子倒也罢了,却教她以后如何做人?”一念及此杀机陡起,虽明知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并无胜算的把握,但哪怕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保全林雪筠的名节。
看到他冷厉的眼神,于景不禁打个寒颤,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陆华枫却没说话,手指已紧紧握住了剑柄。
于景道:“想杀人灭口么?陆华枫,你别做梦了!就算你杀了我们,难道你能堵住悠悠天下人之口?”
林雪筠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向斜刺里奔去。
陆华枫一惊,叫道:“雪筠!雪筠!”转头看着众人,冷冷的道:“林姑娘若有什么意外,你们谁也别想活命!”大步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