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张舒适的大床上,屋子不算大,锦帐流苏,摆设却甚为精致。窗外阳光耀眼,正是中午时分。
忽听有人道:“你醒了?”他一怔,这才看见桌边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女子。她身着水色轻衫,一头乌发直垂腰际,虽只是一个背影,却风姿优美,仪态万千。
他翻身坐起,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女子道:“这是我的忘忧谷。”声音柔媚,发音有些怪异,听在耳中竟有种说不出的诱惑。陆华枫道:“忘忧谷?好名字!请问姑娘芳名?”那女子道:“我姓柳,柳如烟。”陆华枫道:“看来柳姑娘是这里的主人了?”柳如烟道:“不错。”陆华枫道:“我的朋友也在这里么?我想见见她。”
柳如烟忽然转过身来,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轻纱,只露出双如梦似幻的眼睛,道:“你是说慕容少夫人么?”他点头:“正是。”柳如烟看着他,忽然轻轻一笑:“陆教主当真痴情得很,为了个不爱你的女子竟冒如此大险!”陆华枫皱了下眉,道:“为什么要抓她到这里来?”柳如烟轻笑道:“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请得动陆教主大驾?”
陆华枫叹道:“是我累了她!我可不可以见见她?”他已看出,她虽看起来弱不禁风,但目中神光内敛,定是绝顶高手。柳如烟道:“好吧。”起身走去,他忙跟了过去。
出得门来才发现这里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宅院,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甚是精美。转过几个弯,来到面石壁前,石壁上有扇厚重的石门,有两个大汉把守着。
见到她,两个大汉同时躬身,却没有说话。
柳如烟道:“把门打开。”
其中一个大汉取出把粗大的钥匙打开了石门。两人走进去,只见中间一条甬道,两边全是一间间的石室,竟是一个石牢。里面暗无天日,每隔不远便点着支火把。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柳如烟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是我的客人,她却是我的犯人,理应在这种地方。”说话间走到一间石室门前,打开门,道:“到了。”
陆华枫跨进门口,只见林雪筠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他急忙上前,轻声道:“雪筠,你怎么样?”林雪筠抬起头冷冷的看他一眼,却把脸转向旁边。他不由黯然,叹了口气,道:“柳姑娘,雪筠跟你并无过节,你放她走吧。”柳如烟道:“如果我不肯呢?”他脸色一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柳如烟娇笑道:“要动武么?你倒是提一提内力看看。”
他一怔,暗暗调运内息,忽地脸色大变,骇然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柳如烟笑道:“还记得你喝的那杯茶吗?你真以为那里面是普通的迷药么?那是我独门秘制的‘散功散’。任你武功盖世,服了它,再也休想使出半分内力。怪不得人说‘关心则乱’,你一心惦记着你的林姑娘,竟忘了自己的危险。”
陆华枫呆住了,苦笑道:“是我太大意了。”柳如烟道:“人你也见过了,该放心了吧?”他转过头,见林雪筠正看着自己,眼中神情复杂,不由暗自叹息,她就在面前,自己却已无力保护她。无奈转过身,默默而去。
他又回到了方才那间屋子,柳如烟却出去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僮走进来,道:“热水准备好了,请陆教主沐浴更衣吧。”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套破了衣袖、沾着血迹的衣服,是该换换了。苦笑了下,道:“好。”随那小僮往隔壁去了。
等他洗完澡换过套新衣服,那小僮又道:“主人请陆教主到兰心阁去。”
兰心阁离得不远,房间不大却甚是雅致。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玉杯里的美酒在烛光下闪着光。
柳如烟坐在桌边,她换了一袭红衣,脸上仍蒙着轻纱。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椅子:“陆教主,请坐。”举起酒杯,“陆教主远来是客,如烟理当为陆教主洗尘,这是上等的波斯葡萄酒,请。”
他淡淡一笑,举杯一饮而尽,赞道:“确实是好酒!”柳如烟娇笑道:“英雄当饮好酒。”陆华枫把玩着酒杯,道:“柳姑娘费了这么多心思,该不会只是为了叫在下来喝酒的吧?”柳如烟道:“当然不是,如烟请陆教主来此确实是为了别的事。”陆华枫道:“请道其详。”
柳如烟重新斟满酒,道:“陆教主,你就只甘心做天龙教的教主么?”陆华枫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么?”柳如烟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要做天下武林的总盟主?”陆华枫淡淡的道:“在下一向没什么大志向的。”柳如烟道:“陆教主此言差矣,男子汉大丈夫,理应轰轰烈烈才是。”陆华枫道:“我只求无愧于心。柳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好了,不必拐弯抹角。”柳如烟道:“那好,我要你帮我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
他方才虽猜到了几分,听她现下说来,心里还是大吃一惊,暗想:“这女子好大的野心!”淡淡的道:“柳姑娘太高抬在下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柳如烟笑道:“陆教主何必太谦?天龙教乃是中原第一大邪教,势力遍布大江南北,教主要做的事,又有谁敢说个不字?若敢违抗者只有死路一条。 ”
陆华枫心想:“那江湖上岂非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摇摇头,道:“这怎么可以?”柳如烟盯着他:“难道你就不为你的林姑娘想一想么?”他一惊:“你想怎么样?”柳如烟悠悠的道:“你若答应我的条件,我自会给你解药,并把你的心上人还给你。”陆华枫冷冷的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就杀了她?”柳如烟格格娇笑:“你真聪明!”陆华枫大怒:“你太狠毒了!要杀就杀我,不要连累无辜!”柳如烟叹道:“陆教主何必动怒?我也是没法子,你不答应她就得死。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明天给我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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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天柳如烟也没露面,他的门口有两个大汉守着,要是以往他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可现在他就如同一个不会武功的平常人,虽然心里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到了傍晚时分,那小僮走进来,道:“陆教主,主人请您到兰心阁去。”
一个女子凭窗而立,却不是柳如烟,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他不禁一怔:“雪筠?”林雪筠笑了笑,轻声道:“你来了?”他垂下头,内疚的道:“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林雪筠道:“是我累了你。”他环顾四周:“柳如烟呢?”林雪筠轻声道:“她说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他一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陡地生起无尽的恐惧,道:“我不会让她对你怎么样的。”林雪筠看着他,忽然道:“你还喜欢我么?”陆华枫一愣,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林雪筠道:“那你现在还肯娶我么?”他呆了,惊讶的看着她,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雪筠幽幽的道:“现在我是个寡妇,残花败柳之身又怎能再侍奉君子?”陆华枫心中一酸,低声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么玉洁冰清。”林雪筠展颜道:“真的?”他重重的点头。
林雪筠道:“那你是答应了?”陆华枫迷惑不解:“什么?”林雪筠道:“娶我啊。”陆华枫一怔,看了她一眼,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雪筠,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个……不行。”林雪筠道:“你刚刚还说喜欢我。”陆华枫道:“我没说谎。”他现在所说的喜欢只是朋友间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林雪筠道:“是因为你的那个未婚妻么?”他低声道:“是我自己的感情有了变化,我爱上了柔儿,我不能没有她。”
林雪筠泪凝于眶,道:“那你为什么还冒这么大的危险来救我?”陆华枫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林雪筠一呆,忽然倒在他的怀里,柔声道:“我不管,我要你抱抱我!”
他只觉脑中一阵晕眩,身体竟不自禁的有些颤抖,以往与林雪筠相处,两人从来没有过丝毫亲昵的举动,平素见她举止端庄,凛然有不可犯之色,现在居然主动投怀送抱,他倒手足无措起来。
林雪筠的手臂已勾在他颈中,抬起头向他唇上吻去。他全身一颤,如遭雷击,竟僵住了。片刻,他忽然猛地推开了她,后退两步,喘着气道:“你……你不是雪筠!”
林雪筠愕然道:“你怎么啦?”
他已镇定下来,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雪筠?”
“林雪筠”还想再说什么,只听一声轻笑,柳如烟走了进来,道:“好了,不玩了,你下去吧。”
那个“林雪筠”施了一礼,退出去了。
陆华枫怒不可遏,怒视着她:“你戏弄我?”
柳如烟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眯眯的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生气呢!哎,我这个侍女的易容术并无破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气得发抖,转过头不理睬她,心中却黯然神伤:“雪筠现在恨我入骨,又怎会对我如此亲热?即便是以前,她也不会如此对我。”
柳如烟笑道:“真生气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面前人影一闪,柳如烟挡住了他,道:“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他冷冷的看着她:“什么事?”柳如烟道:“我让你考虑的事怎么样了?”陆华枫冷冷的道:“我不会答应的,你要杀就杀我,你若伤害雪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径自转身去了。
柳如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轻轻的道:“你越是倔强我倒越不想杀你,总要叫你心甘情愿的受我差遣。”忽然脸色一寒,对着屏风道:“你都听清楚了?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惭愧?”
屏风后寂静无声,半晌,忽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