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到那小镇上,镇上只有一家客栈,由于地处偏僻,客人并不多。要了三个房间,吃过饭已是深夜,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一早,楚夜刚刚起床,门上已响起敲门声,得到他的允许后,门一开,青儿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道:“公子,早。”
楚夜道:“早。”青儿道:“奴婢来服侍公子梳洗。”楚夜淡淡的道:“不必,你去服侍江公子吧。”青儿垂下头,脸上掠过一丝幽怨,低声道:“是。”转身怏怏的出去了。
用过早饭,三人继续赶路,依旧是楚夜驾车,两个女孩子坐在车厢里。青儿颇为伶俐,嘴甜手勤,一路上哄得江雪十分开心,车厢里笑声不断,相反楚夜却有些奇怪,无论她如何殷勤服侍,他始终都是淡淡的。
深夜,一条黑影悄悄闪进了楚夜的房间。
今晚的月色很好,屋里虽然没有点灯,光线却并不暗,楚夜睡得正熟,他神色安祥,嘴角还带着丝淡淡的笑意。那黑影走到床前,看着他的睡容,似乎在想着什么。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正好照在那黑影的脸上,她的脸色苍白,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色,竟然是青儿。她轻轻伸出手,似乎想为他掖掖被角,伸出一半却又缩了回来。正在犹豫,楚夜忽然睁开了眼睛。
青儿见他忽然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一时竟有些慌乱。他皱了皱眉,道:“你在这里干什么?”青儿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轻声道:“我、我来给公子送茶。”桌上确有一壶茶。
楚夜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谢谢,你去休息吧。”青儿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两手绞着块手帕,低着头不作声。楚夜问道:“还有事么?”青儿犹豫了半晌,终于道:“公子不寂寞么?让青儿陪你好么?”他一愣,随即淡淡的道:“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转身面向里,再也不看她。青儿呆了呆,低着头出去了。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楚夜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第二天,青儿依旧为他送来洗脸水,脸上神情自然,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楚夜仍是淡淡的,也不多言。江雪却依然如往常一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两天后,到了河南境内。晚上投宿在一家客栈,青儿去厨房吩咐准备晚饭。
楚夜看着窗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连江雪跟他说话都没有听见。江雪微微皱了皱眉,无聊的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想什么?”楚夜一怔:“什么?”江雪道:“你是不是讨厌青儿呀?”他愣了愣,道:“没有啊。”她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你怎么对人家冷冰冰的?”楚夜奇道:“我哪里冷冰冰了?”江雪道:“你别不承认,连猪都能看得出来。”楚夜笑道:“这么说你看出来了?”江雪道:“那当然了。”忽地醒悟过来:“你、你敢骂我?”楚夜做了个鬼脸,道:“我可没那意思,你别把自己往那里联系。”江雪气极,顿足道:“你……”忽地眼珠一转:“我明白了。”楚夜奇怪的道:“明白什么?”江雪道:“怪不得这两天你总是一脸的晦气,原来你是在吃醋!”楚夜一怔:“吃醋?我吃什么醋?”江雪道:“你见青儿对我好,心里不舒服,才故意那样对她。”楚夜不禁苦笑,摇头道:“一派胡言!”江雪扁嘴道:“难道我说错了么?”楚夜道:“大错特错!你若喜欢她,尽管把她带在身边便是,为妻为婢都行,可千万不要把我扯在里面。”江雪一愣,想起在他面前自己还是男子身份,不禁暗暗好笑,问道:“你说得是真的?”楚夜道:“当然是真的了。”江雪道:“既是这样,你以后可不许打她的主意。”楚夜叹气道:“当然当然,我是决不会打她主意的,你放心好了。”听他如此说,她不禁一笑,却忽然没来由的心里一宽。
夜色已深,客栈中的灯大都熄了,客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只有走廊上还点着盏昏暗的灯笼。
江雪悄悄溜出客栈,转过几条街,不消片刻来到一条小胡同里。这里是一个富户宅院的后墙,一棵老槐树恰巧长在墙边,繁茂的枝叶一直延伸到墙里,因为此时已是深夜,周围寂静无声,没有一个行人。这个地方她白天已经探察好了,趁此夜深人静之时便来下手。
顺着老槐树灵巧的爬上墙头,这是一个后花园,里面黑沉沉的早无人声。从腰间取出条绳索,系在根粗大的树枝上,伸手用力拉了两下,确定是否结实,然后顺着绳子轻轻的滑下来。
她小心翼翼,顺着小径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转过一个假山,进了个月亮门,眼前是一个院落。房间的门窗都刻着精美的花纹,糊着雪白的窗纸,看来是主人的卧房了。蹑足走到门前侧耳细听,里面隐隐传来鼾声,房中人显然正在熟睡。暗暗一笑,拔出匕首沿着门缝伸进去,轻轻拨开门闩,闪身进去后又轻轻掩好门。
屋中没有点灯,黑沉沉的,根据传来的鼾声她已判断出床的位置,定定神,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形貌猥琐,嘴巴一张一合,鼾声就是他发出的。在他身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倒也有几分姿色,侧身向外睡得正香。
江雪做了个鬼脸,暗骂道:“老色鬼!一把年纪了还娶这么年轻的老婆!”
床的右边是张精致的梳妆台,上面摆了几件簪环首饰和胭脂花粉;左边是一个宽大的衣柜。她轻轻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四处摸索一番,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手臂收回,一个精致的木盒已拿在手中。正想察看盒中的物件,耳边却忽地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喵呜!”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木盒落在地上,眼前黑影闪过,一只黑猫窜了出去。她惊魂未定,屋里的女主人却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她,大吃一惊,一呆之下失声大叫:“来人啊,有贼!”
她又惊又怒,耳中全是那女人惊惶失措的尖叫,男主人也惊醒了,苍老粗哑的嗓音跟着响起。她再也顾不得别的,掩住耳朵冲出门,慌慌张张的向后园跑去。这时只听人声喧哗,已有仆人向这边奔来。
她跑到后花园,正想沿原路返回,却忽然发现自己系在树枝上的绳子竟然不见了。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这围墙高大,又没有什么梯子之类的东西,却教自己如何翻得过去?四周并无藏身之所,眼见追兵越来越近,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正在象热锅蚂蚁般团团乱转之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蓦地身体一轻,已被人抓着后领提起,紧接着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出墙外,等她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几条街外。
被轻轻放到地上,她不由两腿发软,一屁股坐了下来,喘息几声,顾不得多想,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将自己救出来的人竟是楚夜。此时他正一脸的坏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她尴尬至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到他的笑容,又不由气往上冲,恨恨的道:“你笑什么?”楚夜蹲在她面前,摇头道:“象你这种身手,居然也学人家做梁上君子,我真是无法想象!”她又羞又恼,道:“谁是小偷?你胡说什么!”楚夜笑道:“哦?我说错了?那你跑到人家家里干什么去了?”江雪愤愤的道:“你管得着么!”楚夜道:“好,我不管!”忽然抓住了她的衣领。
她一惊,喝道:“你要干什么?”楚夜坏笑道:“你不是不让我管么?我再把你送回那个园子里,你自己想办法出来吧。”江雪哭笑不得,心里早已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却不得不赔着笑,温言道:“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他松开了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虚,移开目光,干咳一声道:“楚兄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楚夜道:“你不也没睡?”江雪道:“我睡不着,出来……散散步。”楚夜干笑道:“散步散到别人家里,倒也有趣。”看着他那张幸灾乐祸的笑脸,她再也忍不住,大声道:“不错,我是当小偷去了!可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楚夜愣了愣,诧异的道:“因为我?”江雪怒道:“若非如此,我怎么还你的一万九千两银子?”楚夜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说得也是。不过要以你的身手,只怕还没有还清我的银子,就被人给打死了。”江雪气鼓鼓的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楚夜笑道:“不如你给我做十年佣人抵债算了。”江雪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你的银子我会还给你的。”楚夜笑道:“哦?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还我。”江雪愤愤的道:“哼!”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系在树枝上的绳子是不是被你拿走了?”楚夜道:“是啊。”江雪大怒:“你……你故意整我?”楚夜叹气道:“没想到你连轻功也不会,还学人家做什么小偷!”江雪翻了翻白眼:“你武功好,很了不起么?”楚夜笑道:“若是你做了我的佣人,我说不定会教你一招半式的。”江雪冷哼道:“做梦!”
两人边走边说,转眼已回到客栈,楚夜轻笑道:“你做个好梦哦!”江雪也不理他,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才铺开被子准备睡觉,瞥眼见到放在床头的包袱好像移动了位置,心里微感奇怪,当下却也没有在意,熄了灯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