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窖大约两丈见方,四周砌满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块,本来是农人冬天存放粮食和蔬菜用的,现在却用来做了囚室,唐风就被关在这里。
他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地上,因为宿醉的缘故,头痛得像要裂开,身体也软软的没有力气。他试着活动了活动手脚,尚能勉强行走,只是内力被种古怪的手法封住,武功是一点也使不出来了。
墙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放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仅能视物,角落里堆着几个空坛子,除此之外便无他物了。出口就在头顶,那里盖着一块厚重的木板,从外面反锁着。本来应该有个□□的,大概是为了防止他逃走而拿走了。要在以前,他根本毫不在乎,但现在他只能望洋兴叹。
既然不能逃,便索性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些事情。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的?他抱着脑袋想了半晌,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是被绑架了。
他忽然觉得好笑,从小到大,他的生活都是平静而舒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竟然有点兴奋,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子。摸了摸身上,到处空空如也,他是睡梦中被掳来的,并没有带着武器,只有在靴筒里还有把匕首,抽出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心想等会见到绑匪时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他有些不耐烦起来,焦灼的走来走去。在他转到第七、八十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喂,外面有人么?谁在外面?”叫了半天,外面仍是寂静无声。他又改叫喊为大骂,却仍没听见什么动静,
他不禁有些泄气,口渴的厉害,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了。
唐府虽非武林世家,但跟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在苏州可以说是跺跺脚四城乱颤的人物,到底是谁敢在老虎头上拨毛?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蓦地,他脑中转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她?难道她并没有逃走,而是一直在伺机报复?象她那样的女人,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一想到柳依依,他的心里是满满的苦涩与疼痛,他为她付出了全部的真情,得到的却是无尽的痛楚,他伤心她的无情,又恨自己的多情。这些天来,他对她日夜思念,却又无法相见,现在他虽然做了阶下囚,但想到即将能看见她,心里又充满了欣喜,连饥饿也不觉得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正当他昏昏沉沉之时,顶上终于传来声音,木板被掀起,一个人影飘身而下,正是柳依依。她已改作农妇装束,脑后挽了个髻,穿着一身肥大的粗布衣裳,但仍然难掩她的绝世容颜。
她走到唐风面前,淡淡的道:“唐公子醒了?”看着这熟悉的美丽面庞,唐风又是心酸又是欢喜,低声道:“依依,真的是你。”柳依依俯下身看着他,道:“你猜到是我了?”唐风苦笑:“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她轻轻一笑:“你不怕我杀了你?”他心中一片苦涩:“死在你手里也好,总胜于苦苦相思。”柳依依娇笑道:“你倒还挺痴情的哪!”唐风抬起头,眼中是深深的痛楚:“依依,难道你真的就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么?”
她微微一怔,眼珠一转,忽然柔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是一片真心,其实我也很喜欢你,有些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唐风惊讶于她态度的突然转变,狐疑的看着她:“迫不得已?”柳依依叹了口气,道:“我开始是想利用你的,你对我的一番深情,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不感动呢?我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厌恶我,才极力隐瞒自己的身份。我杀朱啸天祖孙,就是为了不想让你知道,若不是发生这许多事,我本来是想跟你好好的过一辈子的。”
唐风呆住了,愣愣的看着她:“你说得可是真的?”柳依依缓缓的道:“我若是真想杀你,你现在还有命么?”他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柳依依道:“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在他身边坐下来,柔声问道:“你现在还喜欢我,是么?”唐风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往他身边靠了靠,眼波流转:“咱们离开这里,到塞外去,在那里快快乐乐的生活,永远也不回来了,你说好不好?”
他惊讶的看着她,眼睛似乎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母亲怎么办?”柳依依道:“她衣食无忧,你担心什么?”唐风摇头:“不行,我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我若这样做,就太不孝了!”柳依依不悦的道:“原来你说喜欢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唐风急忙道:“能跟你在一起,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可以不在乎你以前做过什么,可是,”他深深吸了口气:“我不能抛下母亲一走了之。”柳依依盯着他:“这么说,你不想跟我一起走了?”
唐风皱了皱眉,他深爱柳依依,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她以前是杀手也好,是青楼女子也罢,他都可以不在乎,她杀了蝴蝶夫人,杀了朱啸天祖孙,他可以放在一边,虽然她曾对母亲和楚夜也下过毒手,只要她洗心革面,他也可以原谅,但若要他抛开相依为命的母亲一走了之,却是万万不肯的。但心里又实在是不愿舍弃她,想了想,道:“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尽早离开吧!等我安排好一切,一定会到塞外找你的。”
柳依依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淡淡的道:“既然这样,你要帮我做件事。”唐风道:“我会派人安全的送你离开苏州的,你不必担心。”柳依依冷冷的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疑惑的道:“不是这个?那你想要什么?”她转过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我要楚夜的脑袋!”唐风一惊:“什么?”柳依依道:“我要你做诱饵帮我引他出来,我要杀了他。”唐风愕然:“你还想着要害他?”她秀眉一挑,恨恨的道:“我的计划本来完美无缺,却坏在他手里,不杀了他,难消我胸中的恶气!”唐风愣了半晌,忽然道:“我明白了,你方才说了那么多,并非真的对我有情,只不过想让我帮你对付阿夜而已。”柳依依轻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聪明了?”脸色一寒:“只要他死了,我就放你走,否则你也活不成!”
唐风看着她,满眼的失望:“你真是不可救药了!”柳依依冷冷的道:“你不肯?”唐风怒道:“你别做梦了!”柳依依淡淡的道:“我给你时间考虑。”狞笑一声,又道:“一个人不吃不喝可以坚持几天?你可要想清楚了!想通了就喊我一声。”
柳依依离去了,他又无力的坐在地上,心里的疼痛已无法形容。他终于明白,对于柳依依来说,他只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以前是,现在还是,她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关键时刻还可以用他来要挟楚夜。
石壁上的油灯因油尽熄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唐风昏昏沉沉的伏在地上,神智已有些模糊。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两天还是三天?或许更长,他全身无力、嘴唇干裂,几乎已不能站立。柳依依一直再没露面,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她又伺机刺杀楚夜去了?他有些担心起来,楚夜在明她在暗,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诡计对付他,他千万别着了道才好。
他又想起了母亲,自己的失踪,她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她大病方愈,若再有闪失,自己真是百死莫赎了。想到这些,他不禁焦燥起来,勉强坐起,调运内息,只觉一口真气到了胸口便即滞住,稍一用强内腑便如有钢针扎入,痛不可当。他叹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无奈的闭上眼睛。